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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天京事变 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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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看见一辆风尘仆仆的马车驶来,披着满头白发的镜叔紧忙迎了上去。
“姑娘回来晚啦,东王差人来过了。”
傅善祥忙问:“说什么了吗?”
“倒是没说什么。”镜叔说着话将斗篷给她披上,“差人来问就是起疑了。姑娘谨慎。”
谭绍光要送她回东王府,被她推辞:“劳烦谭将军很多了,真是过意不去。本想略备薄酒招待的。但听东王说湘军正在谋划进攻天京外围,谭将军位置险要,也要及早部署了。”
“薄书姐姐别一口一个‘将军’的,太疏远了嘛。”谭绍光情急之中挽起袖子,“我晓得你要避讳。这样好不,我送你一程就回去。”傅善祥只得答应,告别镜叔由谭绍光护送回府。
夜越发深邃,不知是错觉还是连老天都知道将要发生的事情,今夜的寒风特别的冷。
一切都是静悄悄的。正殿内所有的灯笼都换成了大红色,可一眼看去竟然没有点亮一盏,唯有一盏宫灯颤颤悠悠的晃动着。
杨秀清此时此刻应该躺在某个女人的床上,可他却穿戴整齐坐在东王的宝座上。
李寿春小声提醒:“忙活了一整天,东王该歇息了。”
杨秀清吐了句:“你说的都是真的吧?”
“东王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说瞎话啊。傅薄书的确不在她家里。”李寿春看看东王脸色掂量着说,“出去这么久,有点不像样子了。”
不知为何,杨秀清竟然是平静的,一点情绪都没有。
李寿春小心地问:“东王打算怎样处置。。。”
话没说完,这时身披红氅的傅善祥走了进来。
“臣婢晚回,请东王责罚。”
杨秀清垂下的眼帘挑了挑,斜睨着跪在座下的女人:“聪明的女人就会先声夺人。知道自己犯了错吗?”
“臣婢,并无错。”傅善祥声音平静。
杨秀清脸色变了变,说道:“既然不知错,又请本王责罚什么?”
傅善祥道:“因家事抛开公务臣婢很是内疚,晚归又坏了东王府的规矩。但二者比不过天伦之大,所以臣婢虽失职却无错。”
“巧舌之妇!”杨秀清厉声一喝,吓得李寿春跪倒连说东王息怒。还一边使眼色给傅善祥不要惹怒东王。
傅善祥垂目不答。
那个人裹在金丝银线织就的黄色袍子里,身形过于瘦削撑不起袍子,个头又高,衣服像挂在身上显得很是别扭。
“不要以为能在我眼皮子底下做那些勾当,你还没这个本事!也没人有这个本事!”他从高高在上的座椅上走了下来,来到傅善祥跟前。
“那个小东西是你放的?敢瞒着我?”逼近的脸,阴冷的眼睛,叫人不寒而栗。“你刚刚把那小东西送哪儿去了?”
傅善祥没再辩驳:“听凭东王发落。”
杨秀清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老实坦白的话,本王就饶你。”
傅善祥不敢动弹,声音在颤抖:“臣婢欺瞒东王罪不可恕,但重儿是我侄儿,岂能见死不救?今日东窗事发,唯有一死,别无他念。”
因为背光,杨秀清的脸模糊一片。可这不妨碍傅善祥看到他的残忍和暴怒。
“我不容许有人背叛我!”骨瘦如柴的手猛地扯起她的身子,钳子般的指骨勒得手要断了。“就算你是我的女人,也,不,行!”后面几个字是咬出来的。
傅善祥很害怕,却没法子挣脱,只得忍受着。身躯越来越僵硬。忽然杨秀清将她拖到面前,喘着气说:“不要以为本王宠溺你,就为所欲为了。想在我杨秀清眼皮子底下搞阴谋,我就叫他死!”
他本来寡言少语,又不识字,不会遣词造句,说出来的话直接简单,却足以震破他人胆子。
“臣婢,不敢。”
看见她睫毛挂着泪珠,杨秀清伸出鹰爪般的手抚上她的脸,“给我听好了,背叛我没有好下场!”
傅善祥心惊胆战着,忽然感到头顶阴风甚烈,一只冷箭刺破黑色的夜,朝杨秀清的头部射下!
杨秀清反应甚快,揽着傅善祥就势滚到一旁,避开杀招。其时反手投掷,自袖子中窜出一道寒光冲上屋顶,果然从屋梁上掉下一个人来。李寿春大叫保护东王,呼啦啦进来十几个刀牌手,三两下将刺客制服。
李寿春慌不迭地扶起东王,吓得脸无血色。
此时灯火通明,杨秀清的脸自黑暗中浮现,冷冷的瞟了眼有气无力的刺客在地上哀号。
“谁派你来杀我的?”他的声音沉静锐利,给人强烈的压迫感。
刺客只剩喘气的份儿:“乱臣贼子,该,该杀!”此言一出,吓得众人直吐舌头。一个刀牌手立刻拔刀朝刺客砍去。杨秀清喝道:“给我住手!留着活口。”他慢慢转过身,比夜色还要阴冷的脸在闪烁的灯火中忽明忽暗,“给本王找出幕后的人。”眼里露出的凶光叫人恐惧。在那一瞬间,傅善祥恍惚惊觉,这个男人比任何人都无情冷血,她却异想天开想追随他做一番事业。
刺杀东王,谁会在这个时候做出这等愚蠢之事,岂不是授人于柄?
就在她思量着,杨秀清弯腰抱起她,难得的露出笑容:“吓到你了,爱卿。”傅善祥已经没有力气挣扎,瘫在他的臂弯中。
窗外不见月亮,天地仿佛静止的画,令这原本温馨华丽的房间显得色调冷硬。
傅善祥坐在床沿望着杨秀清黑色的脸,怔怔不语。
杨秀清倒了杯茶递给她, “胆子越来越大了,敢教本王伺候你了。”
面对掌握她生死的男人,傅善祥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忽然说道:“东王殿下是不是认为女人都是男人的附庸品,可以随意占有玩弄而后丢弃?既然如此,又何必搞出选拔女状元那一套把戏?”
杨秀清冷黑着脸,脸上肌肉一抖一抖的,“你敢这样和我说话?”手也没闲着,抬手解开她的扣子。
傅善祥笑了下,继续说:“我以为太平天国是为百姓谋福祉的,是穷苦百姓的天国乐土,所以我在太平军攻陷金陵时没有离开。当我看到东王率领部队进入金陵城,真的看到了太平军带来焕然一新的气象。我以为我期盼的一个理想国真的到来了,所以我就报名去考女状元,也下定决心要为这个全新的世界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可惜到了今天,我却要在东王身下承欢。那些过去的志气和理想是多么不名一文。”
她说着肺腑之言,已经袒露肩头的身子接触冰冷的寒气,更是抖得厉害。
杨秀清并没有停止,冷哼:“别跟我咬文嚼字,我可没读过书,没兴趣听你说这些。”呼啦一声扯掉她的衣服,露出一大片如雪肌肤。更是激起□□,他扑倒傅善祥就要霸王硬上弓。
“东王非要逼臣婢吗?”傅善祥刚要挣扎,长发已被扯住。
“你要知趣,我等到现在也够给你面子,你有大学问很好,但是没我杨秀清的宠幸,你算得了什么?”杨秀清一边说,一边扯着她的裤子,动作粗鲁完全像个流氓。
“外面都知道你是我的女人,还装什么圣洁?上次叫那个不知死活的丫头坏了好事,本王可一直忘不了呢。敢拿枪指着我的人,居然是个小丫头,这口恶气我迟早要报!”
不提则已,一提到那件事,傅善祥忽然睁开了紧闭的眼睛,“沐阳。。。沐阳。。。”
“姐姐,我不要你嫁给那个人,我不答应。”她为了她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拿枪指着杨秀清,那会儿她知道她是动真格的,即便牺牲她的小命也不妥协。
床帏纷乱,杨秀清怎会在意身下的女人在想什么,像头饿极了的野兽胡乱的摸着亲着。
忽然,他碰到了一个冰冷的东西。他抬起头,看到的是她清明的眼眸和她手上的匕首。他急促的气息和强烈的欲望顿时湮灭,取而代之的是惊怒愤慨。
“你到底要干什么?做我杨秀清的女人还不满足?”
“我是东王的臣子。”
“你杀得了本王吗?”他抓住她的匕首,冷笑。
她猛地抓住刀刃, “臣不敢杀东王,只能杀我自己了。”血一滴滴滴在她雪白的肩头。
杨秀清脸上狰狞猩红的疤痕丑陋的蠕动,叫人反胃。傅善祥却看着他迫人的眼神,“君有君威,臣有臣礼。东王率领的太平军不是打家劫舍的强盗土匪,他建立了天下人向往的圣国乐土。。。”
“够了!够了!”杨秀清愤怒地捏着她的下巴,眼神暴突,几乎要吃人!
她尖瘦的下巴在他的掌中显得脆弱不堪,稍一用力,就会粉碎。
“我对你还不好吗?你放走刺客也算了,你和天王的人来往密切也没追究,那个石沐阳要杀我,我也听你的话让她走了,你还要什么?”
傅善祥看着他被愤怒点燃的眼睛,“我只愿做东王的臣子,不做东王随便玩弄的花瓶。”
她安静绝望的样子,凄清美丽。
杨秀清再想杀人却无可奈何,瞪着她半天,忽然起身穿上袍子走到门口。
“我不稀罕投怀送抱的女人。你是我的女人,我要明媒正娶你。”
屋子静的没有生气,不知过了多久,她坐了起来,窗外的月也被惊醒。举起手看着手掌很深的切口血已凝固,微微一动,牵扯得疼。
苏州城热闹喧嚣的街道之中,有三匹高头大马缓慢行走着,所过之处行人纷纷让开,周围的声音都低了下来。三匹马毛色光洁,落地有声,铿锵作响,绝对是千金难买的好马。
在后面拉着一辆八轮马车,车蓬宽大华丽,豪奢无比,一看就知道绝非普通的豪门大户可比。众人议论纷纷,人群中有两个小人物也好奇无比。
“都说苏州繁华果然不虚。真的跟天堂一样啊!”沐阳身处繁华闹市看得眼花缭乱,不禁发出赞叹。
“你不是要找熟人的吗?认得路吗?”薛重个子矮,被人群挤得东倒西歪,不由得骂起来,“哪家办喜事搞队伍游行占了一条街,真会烧钱。这里的人都疯子啊,看什么热闹,都没法走了。”
“急什么,看看再说。”沐阳踮起脚朝队伍里看着。
马车缓慢行走,转过几条街角在一栋大酒楼前停了下来。酒楼人来人往,生意甚是兴隆,上面有一块招牌,书有三个大字“燕雀楼”。
在门口站着的酒楼老板和小二立刻迎上去,朝马车鞠躬。
马车夫勒住了缰绳,早有两个家奴走到车前恭敬地对里面的主人说着话。
沐阳伸长了脖子,啧啧称奇:“不就吃个饭嘛,什么人物搞这么大排场。。。”
围观的众人都是瞪大了眼睛朝那马车之中看去,想要看看这里面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只白皙的手伸了出来,沐阳眨了眨眼睛,讶然自语:“是个女人?”但她眼神特别好,看到那手指修长之中带着一丝刚健,顿时困惑了。
围幔被掀开了,一个黑发披肩的头颅首先探了出来,却是一张英俊美丽的脸庞,在众人屏住呼吸时,整个人也站在了阳光下。一片讶然之后,惊呼声不绝。
原来是个男人!
纷乱了,围观的人群指着那个高贵的男人议论纷纷,有赞美也有非议,但听出来都没有恶意。
沐阳愣了几秒哈哈大笑:“我以为是何方神圣,原来是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