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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地狱开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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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前,她从床上醒来时,第一反应是床板真硬。
不对劲,她家里床垫很软,人躺上去有陷入感的软,可以让她有种被包围,被拥抱着的安全感。
脑袋下还枕着个硬邦邦的东西。猛一起身,一下子碰到被风吹动的床幔。单手把粉色的纱质床幔扯下,从床上起来后环视四周,房间不算大,装饰摆设古香古色,甚至还点了熏香。
被绑架了?
但为什么没绑着她?
不对。自己的手没这么小!
找到一面铜镜,十二三岁的小姑娘,长相稚嫩却能看得出十分美貌,眼尾微微上挑,年纪不大却有几分冷艳意味。和她十二三岁时的长相至少有七八分相似。但就算再像,很明显,这不是她。
“饿了三天了还不够,要我说几遍你才明白!”推门走进来一个人,年过半百,脸上涂的脂粉有些厚,女人手上还拿着块手帕,说话间拿手帕微微掩住口显出几分矜持,声音却有些尖利。
沙曼什么话也没说,一双眼睛静静地看着她。
钰芳最恨这种眼睛,这种含了几分探究和审视意味的眼神,她曾在那些达官贵人脸上看到过,但是千不该万不该,这种只能任由她搓圆捏扁的小丫头竟敢这么看她。
“你怎么就不信呢,把你卖到这里来的就是你哥哥!”看到对面的人低下脑袋来,肩膀微微颤抖,钰芳又换了种甜腻劝诱的口吻,“你长得这么水灵,一个人无依无靠的,到了外边儿也是让拍花子勾走,我们这里吃穿用度比得上大家小姐,也不会强逼你接客,每天就是弹弹琴,陪贵人说说话儿,没有卖身的规矩。”
把沙曼的卖身契拍到桌子上,“这里是正经买卖,官府也知道的,要说你哥哥虽然把你赌输了卖给我们,但给你签的是活契,做满二十年还给你一大笔银子,当然,这里有的是被贵人看上了提前抬入府里做妾的……”
鸨母还在循循劝诱着,沙曼低下头做出了被吓住的神态,却在脑海中回想着刚才看到的卖身契,她的记忆力天生好一些,只要看过一遍基本上能全盘记住。
不大的纸上,有手印,也有一个私印,方玉飞,江沙曼。除了姓氏不一样,这个女孩和她的名字也是一样的。
总感觉这两个名字有些耳熟。
不过是睡了一觉,醒来后竟然被卖到了青楼,沙曼看似是被吓住了,一言不发。
鸨母还是以利诱为主,态度算不上特别恶劣,大概是也挺忙的,说了一会儿后就出去了。沙曼轻轻叹息,办法总比困难多,虽然开局是青楼,但总比开局是接客强。
除了记忆力,她这人最大的优点大概是适应力强,在不违背原则的情况下,到哪里都能尽快适应,活得尽量舒服点。
青楼里的人挺小心,还没到接客的年龄暂时先叫她学习些弈棋弹琴唱小曲儿的技艺,弹琴勉勉强强,小曲儿认真学了,调子分毫不差,就是怎么听都透着点怪异,唱出来让人连连摇头。她实在没有这方面的天赋。长相倒是出落得愈发好看。
青楼竟这么下本钱,沙曼摇摇头,刚才差点拨断弦。每次学习东西竟然都在自己的屋子里一对一,这里晚上最热闹,白天姑娘们或是补觉,或是学习技艺,一时间倒挺安静。
两个月内她都没找到逃脱的机会,别说和其他的姑娘互通消息,除了教习师傅,门口有人时时巡视,其他楼里的姑娘如果能帮忙盯住新来的——都是有赏的。规矩是不允许刚来的姑娘出自己的屋子,一切事物有专人处理,真正实现足不出户。
这里和她前世想象的一点不一样,不应该是一帮小女孩脏兮兮灰乎乎的被关在一起,不给水不给粮,企图逃出去就要被毒打之类的吗。为什么这里是软禁监视单独关押呢,没有人互通消息,教习师傅其实就是鸨母,就指望着她接客挣钱,估计到了放风的时候就是她要被卖的时候了。
但两个月来也不算全无收获,至少她确定了这里是陆小凤世界,此沙曼就是那个凤舞九天里出场的沙曼。虽然是个武侠世界,现在的沙曼却不会武,在周围都是普通打手的情况下或许还能搏一搏,周围都是会武的打手,就算武功稀松平常吧总比普通人强,一下子那难度就上升了,地狱模式中的地狱模式。
不,沙曼还是坚信办法总比困难多。
某天鸨母外加教习师傅笑得格外和善,身后却是跟了五个壮汉,沙曼没有挣扎,安安静静的被蒙上了眼睛,她天生不善言谈,所以没试图开展嘴遁大法,动作上倒是十分老实。这鸨母挺看得起她的,押别人是三个大汉,到她这里就成了五个,但她的哥哥飞天玉虎武功厉害,不代表妹妹也行,现在的沙曼就是个普通人。
唉,多想哥哥行,妹妹也行啊。
这鸨母倒是很谨慎,怕她突然逃跑,要不就是怕她记下路线,还特意绕了几圈。后面紧紧跟着五个大汉,没有绑住她,可能是担心留下痕迹,耽误了卖相。她在心里默默用心跳计数,故意走得慢一点感受脚下路的平坦和起伏,今天风很大,倒是一个逃跑的好天气,适合感受到底哪里有阻挡物。
咳,她现在真有点被绑架的感觉了。
第一次见到宫九那一天,沙曼站在台上。脸上蒙着的布巾已经被取下来了,方便嫖客们更清楚地看到她的相貌。听着场下的竞价声。她的手紧紧抓住外袍,纱质的外衣若隐若现的露出雪白肌肤,但其实论暴露程度还真没有前世夏天街上爱美女孩穿的吊带衫露出的多。
竞价结束,沙曼看着向她走来的嫖客。她先是对嫖客笑了一下,暂时拉低了老鸨和嫖客的防备心,乖乖的跟着嫖客走在通往房间的长廊上,走到拐角处,沙曼突然拔腿就跑。
刚才很明显走过了一段木梯,然后向下,她还听到了水流的声音,结合之前从鸨母口中套出的话,这附近应该有一个湖。大好春光,听说最近游玩的人不少,越是人多的地方就越是容易藏身。
她前世的身体素质不错,虽然算不上体育特长但是体测时接近满分,曾经特意学习过正确的跑步姿势,怎样调节呼吸,怎样发力等等。现在的身体虽然年纪不大,也算得上个高腿长。
因为担心会被突然克扣饮食,比方说在拍卖她前把她饿得没力气逃跑等等情况出现,她平时有藏食的习惯。昨天察觉到鸨母神色不太对,她特意给自己加了餐,真的跑起来不能因为营养不够拖后腿。平时在屋子里趁人不注意也偷偷锻炼过,几乎不发出一点声音的那种锻炼方式。她怀疑原来的沙曼是会武的,只不过她不会用,现在真跑起来速度比想象中快。
她跑,是为了逃脱命运,拼了命的跑。后面追的大汉和鸨母是为了交差,为了银子。不得不说银子的力量也是巨大的,会武的跑得更快,双方的差距一点点缩小,大汉有几次差一点抓到她的袖子,嫌衣服太累赘,她干脆舍了长衫。
跑着跑着,就要到门口了,从街上路过一个一身雪白衣衫,轮廓深刻俊美,神情高傲的男人。
至于为什么看得那么仔细,因为她不小心撞到这人,这一撞不要紧,大汉已经追上了她,她试图拨开面前的人,没拨动,眼看着大汉要抓住她的胳膊,这个男人却用扇子轻轻拨开了大汉的手。
看似轻描淡写地轻轻一拨,大汉却顺着惯性重重跌倒地上。
高人。
他墨点的双眸眼神锐利,看着狼狈不堪半跪在地上的沙曼,毫不介意自己的雪白衣衫被弄皱了,示意沙曼拉着她的袖子再次站起来。
不仅是高人,还是个善良的好人。
这位善良的翩翩公子只一眼就大概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轻轻挥了一下扇子有下属模样的人开始和鸨母交涉起来。
“我名宫九,你可以称呼我为九公子。赎身之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吧。”
说完之后,一直神情冷漠状似冰山的男人却露出了个轻佻的笑容。
沙曼听到这个名字内心很是复杂,这就是命运般的相遇吗?
行吧,对于救命恩人她是十分感激的,决定从此以后就好好跟着宫九混了。
不管原因如何,过程怎么样,毕竟做人最重要的是要知道感恩嘛。
之后沙曼算是很顺利的被卖给了宫九。
在回去的时候,沙曼跟宫九乘同一辆马车。
沙曼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提了上来,无他,任谁被人抱在怀中,然后用扇子挑起下巴,被人目光专注的看半天都会有点发毛。当然,要说含情脉脉什么的还是算了吧,虽然从现在来看宫九还算正常,如果只看外表的话简直就是个翩翩贵公子。但是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人的本质,沙曼倒是很难生出什么遐思绮念,目前来说还是抱紧九公子的大腿最好!
不过现在挑起她的下巴估计是看沙曼究竟与她的母亲有多像了吧。
沙曼突然又有点不忍还是同情的,总之她突然有点想现在就告诉宫九他母亲死亡的真相了。但她尚存理智,知道她现在说了不仅宫九绝对不会信,而且说不定连她自己都可能会——不、是一定会被宫九杀了,所以还是从长计议吧。
沙曼低垂双眸,小心的掩饰好了眼神,神情很是乖顺。在青楼的时候有人专门教导神情,怎样笑最美,怎样的表情最能诱惑人,都是需要学习的。
知道宫九赎她出来主要还是看她长得像她的母亲,或许是心生恻隐?但是要说看上了沙曼什么的那应该是没有,所以诱惑宫九这样的念头沙曼倒是从来没有过。倒是抱大腿什么的,宫九不仅是她的再生父母,更是以后的衣食父母啊。所以现在看起来乖顺些总是没有错的。
沙曼小心的陪着笑脸,终于等到宫九大爷看够了,挪开扇子,转移了视线看向外面。
只有两个人的轿子中,一旦都不说话,安静的就似乎有点气氛尴尬。
但是沙曼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所以索性也向外看去。
——如果是真正的沙曼,刚才应该是以为宫九看上了他,现在就应该诱惑宫九了吧。
所以?到底用不用做做样子?
宫九现在的年龄实际上也不大,十六七岁的样子像是个少年,只是武功高强气势惊人常常让人忽略了他的年龄,不笑的时候没有人会把他当做个少年而轻视他。
轿子落地,沙曼跟在宫九身后。
面前是一个码头。
这是要回岛了?
沙曼安静的跟在宫九身后,随他上了船。
宫九仍是有些轻佻的勾起唇角,“你不问?”
沙曼小心的应对,“都听九公子的。”
宫九在她腰上掐了一把,换得沙曼一声惊呼。
“真贴心啊,放心,既然把你赎走,就不会扔下你不管的。一会儿自有人安排。”说着,宫九又暧昧的拍了拍沙曼的屁股。
被调戏了?!
沙曼装作娇羞的小步走进了船舱里,好像听见了身后宫九的笑声。沙曼背靠船舱。
看着有像是宫九手下的人走过来,沙曼收敛了表情,听着他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