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海棠依旧》蝶碎

5、微甜的初吻

　　洛夕羽最近很忙，教授推荐他的画送到维也纳的绘画学院展览，他现在必须画一幅新作，参加维也纳的艺术比赛，所以不断地寻求灵感。
　　童静舒则忙着熬夜温习最痛恨的历史，大段大段繁复的战争史的资料看得她头晕目眩，白底黑字的文字资料让她时常忍不住想到洛夕羽握着炭笔的手。
　　那天吐露的心事，或许彼此都已经淡忘了吧。
　　终归还是寂寞，还是希望有人陪伴。
　　她忍不住勾起淡淡的笑意，年轻的面庞上掠过一丝苍老的笑容。
　　炭笔磨平了一支又一支，画板擦拭了一遍又一遍，心里浮现的雏形在一句又一句咒骂的脏话里面泯灭了未曾开始的生命旅程。
　　洛夕羽趴在画室里整整一天了，灵感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却始终没有停留。
　　“该死的！”他低低地说着，似乎有些烦躁地站起身子，伸了伸懒腰，习惯性地往一条馥郁嫣红的花间小径走去。
　　果不其然，他看见童静舒熟悉的身影正蜷缩在干净的石凳上。
　　她纤细的手臂抱住瘦弱的膝头，把脑袋埋在双腿之间，四周散落着一堆如雪纷舞的复习资料，映衬着满头飘散的海棠花，格外娇美动人。
　　这种卷抱成团的姿势让她看起来好娇小，犹自散发出一种我见犹怜、温柔无害的味道，宛如一朵折了花枝的玫瑰，又若一簇藏起花刺的蔷薇，让人想象不到的是，那躲在暗处的危险会带来多么伤人的威胁。
　　洛夕羽紧皱的眉头不自觉地松开了，他慢慢地走到她的身边，轻轻地撩起遮盖住她动人面庞的几缕青丝，淡淡一笑。
　　似乎有一圈轻柔的涟漪在寂静的心底荡漾，久久不散。
　　他娴熟地架起画板，铺上干净的纸张，重新握起褐色的炭笔，静静地描绘。
　　他的笔仿佛有灵性一般，似乎有着一根晶莹透明的丝线缠绕在他的手腕，引导他勾勒出她最美的轮廓，在她白皙的面庞上投映出黯黑的阴影。
　　翩跹的头发，紧阂的眸子，洋娃娃一般卷翘的眼睫毛，弯曲的脊背流动出最优美的弧度，细长的手脚像是最美丽、最真实的支架。
　　她的一切本是死寂的，但在他的笔下，她似乎又重新复活。
　　洛夕羽拿出橡皮擦抹去纸上多余的线条的时候，童静舒微微醒了过来。
　　“你终于醒了啊。”他掩饰似的收好画纸，笑着调侃她。
　　“历史好无聊的，所以偷懒，睡个午觉。”童静舒看见洛夕羽的时候并未有多大惊奇的反应，仿佛已经习惯他在她的身边，毫无防备。
　　她随手拿起身边放置的咖啡壶，想喝一口黑咖啡提神，不料瓶子却被他抢去。
　　他似是不悦地皱着眉头，仰头猛灌，把整整一大壶黑咖啡都一饮而尽，那浓郁的咖啡香味在喉咙深处萦绕不散，齿颊弥漫。
　　“你怎么了？”童静舒诧异于他的反应，忍不住淡然地问。
　　“你的胃不好，以后不准喝黑咖啡。”洛夕羽把瓶子递给童静舒，霸道地说。
　　“我只是一时习惯嘛，以后不喝就是了。”觉察到他平淡的语气里的某种强烈的情绪，她的眸子里笑意越发清晰而明澈，说话时也难得有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说着说着，淡淡的暧昧缓慢地蔓延，两人居然沉默了。
　　仿佛刹那之间，他们都不知道是否应该打破沉默，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帮我画的那幅素描，还在吗？”童静舒很自然地靠在洛夕羽的肩膀上，轻轻一笑着问道。
　　“恩。”洛夕羽也很自然地伸出手，揽住她纤细的肩膀。
　　“送给我，好不好？”她缓缓地闭上漂亮的眼睛，粉唇轻诉自己的请求。
　　他略略瞅了她一眼，看见她脸上怀念往昔似的笑容，很张扬，很任性。
　　“其实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我们很像，应该是同一类人吧！讨厌失败，更不喜欢输，有时候不是为了赢或者胜利而去争取，只是想证明一些虚幻的东西，给一些虚幻的人看罢了。”
　　“骄傲，偏激，看起来很叛逆，偏偏骨子里就是很脆弱。一个人的孤独，两个人的寂寞，想向前走，却又怕受伤，难道我们不是这种人吗？”
　　“命运之轮象征着时间的逆转，就算逆转了又能怎么样呢？或漫长、或短暂的人生里并没有永恒不变的真谛，不是么。”
　　童静舒的面庞掠过一丝如繁花怒放的笑意，以及淡淡如风的释然。
　　洛夕羽静静地凝视着她的脸，心里跳动的节奏似乎有些纷乱和不稳，周围的空气仿佛被人榨干，让他的呼吸不太顺畅。
　　忽而，她美丽的笑容夹杂着海棠的清香闯入他的脑海，让他忍不住微微一怔。
　　他还来不及细细品味心底那分淡淡陌生的感觉，就听见她似笑非笑的、半是认真、半是撒娇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坚持久了，我也会累。”童静舒寂寞的笑靥比漫天荼蘼的海棠花更加的魅惑人心，“现在想想，好像有你陪在身边的感觉也不错，真是希望可以永远陪我。”
　　洛夕羽的手抚摩着她的笑颜，有一种想留住这抹甜美的笑意的冲动。
　　童静舒翻身坐起，趴在他的身上，微蹙的眉头似乎有些困惑，她似是而非地问道：“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你会喜欢上我？”
　　喜欢？他脸上浮现淡淡的阴霾，眉宇之间无可抑制地微微一僵。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所以当她提起的时候，他略略有些惊讶。
　　那一瞬间，很多画面在心里一闪而过——看见海棠花下的她的那种感觉，看见画架前的她的那种感觉，看见明明胃痛却佯装没事的她的那种感觉，看见悲伤得落泪的她的那种感觉。
　　如果说，看见她就有想要画下来的冲动。
　　如果说，看见她就有想要一直守护的冲动。
　　如果说，看见她就有想要拥抱在怀里的冲动。
　　如果说，那种感觉，这种冲动，是“喜欢”的话——那就是“喜欢”了吧？
　　洛夕羽不置可否地望着她淡淡青涩的神色，澄澈的瞳仁划过一丝宛如黑夜流星的光晕，悠然地流转着浅浅的笑意。
　　童静舒淡笑着跪在他的膝头，俯下身子，在他不解的目光里，吻上他的唇。
　　清风照拂，千万朵娇红欲谢的海棠花在两人的身侧跌落，斜斜地交织着妩艳的花瓣雨，涤荡着淡淡的暧昧之意，抵死缠绵。
　　海棠依旧，这是属于他和她的，春天。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