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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前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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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0年7月13日,星期五。
位于H省J市F县五顶山山脚下一个只有二十七户人家的小村庄。
早晨六点,太阳冉冉升起,笼罩在雾气的小村庄宁静而又祥和,突然,一声怒吼打破了村内清晨的祥和。
“蒋春梅,你站住!”村书记杨大楞的吼声让站在村口小道的年轻女子停住了脚下的步伐。
愣愣的站了一会,好像鼓足了勇气一样蹭的转身,微红的眼眶内转动的泪珠让杨大楞呆了一下,随即好像泄气的皮球一样彻底没了火气。
“春梅啊,你说你嫁到咱三队也十几年了,这么多年,你过的苦,老哥看着,可老杨家可就剩燕子一个苗了,你扔下这么个孤孩子咋整?”
带着叹息的劝说让蒋春梅眼底的眼泪转动的越发厉害,抬起胳膊使劲擦了一把,“老哥,你别说了,这些年大家伙的照顾我记得,可我不能跟着耗在屯子里连个出路都没有,你说我们孤儿寡母的,我咋整?燕子十一了,也懂事了,三岁燕子她爹走一直到现在,七年的时间我蒋春梅也对得起她老杨家,家里的十三亩半地留给燕子,每年谁种给点口粮也够孩子嚼头,我娘家妈给我联系了下家,叔,你也别拦着,拦着也没用。”
七年的时间耗尽了蒋春梅所有的耐心,大前年回家的那一次,老娘的话最终让蒋春梅动了心,好不容易找了一个看中自己而自己也相中的,蒋春梅动心了,尤其是这两年遮遮掩掩的偷情更是让蒋春梅累了,蒋春梅想过点有男人依靠的好日子,而且婆家家庭条件不错,两家还有点拐弯亲戚关系,三下两下的想着的蒋春梅悄悄的碰了下肚子,想到快要遮挡不住的肚皮,蒋春梅最后的那点犹豫瞬间消失了。
“春梅啊,你可不能这么干,男人再好能好过儿女吗?燕子那孩子孝顺还疼人,你...。”
被吼声吸引的村民七嘴八舌的劝说着坚持要走的蒋春梅,可铁了心的蒋春梅怎么都不松口,随着太阳缓缓升起,来接蒋春梅的蒋家人来到了村口,看到了被挡住的蒋春梅。
“二梅咋的了咋的了?”蒋春梅的母亲刘金凤率先冲到蒋春梅的身前一把拉住姑娘怒视着围住的村民,“你们想干啥?合着行你们过着美滋滋的日子不行我姑娘找个好人家,他杨二勇到底是死还是活连个音信都没有,一走就是七年,你说说这些年我家二梅有啥对不起老杨家的?上要伺候老的下要养活小的,你....”
撒泼的刘金凤话音还没落下,“有。”
一声略显尖锐的喊声从人后响起,听到喊声的村民顺着声音往后看,一个身材瘦小穿着打补丁衣服的小姑娘跌跌撞撞的往前走。
“燕子...。”双眼红肿,脸色冰冷好像看仇人似的杨燕让村书记杨大楞心底咯噔一下,顾不上拦住蒋春梅赶紧走到杨燕身边,扶住了杨燕手臂,“燕子,你发烧哪,咋出来了,你放心,这有叔哪,叔肯定不会让蒋春梅离开。”
心底一酸的杨燕抬起头,黑漆漆的双眼夹杂着无尽感激的看了一眼杨大楞,“叔,不用你,我自己来。”
说完坚定的抽出手臂,一步步走到蒋春梅面前。
二十三年,足足恨了蒋春梅二十三年的杨燕再次看到那张折磨了她二十三年的面孔时,曾经的苦难曾经的悲哀让杨燕恨不得生吃了这个顶着生生之母却害她一辈子凄苦的女人。
闭了闭眼睛,把眼底的滔天恨意遮挡住的杨燕再次睁开双眼时,眼底一片幽深,稚嫩的面孔下隐藏的冷冽让直接面对杨燕的蒋春梅打了个冷战,“燕子...。”
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的蒋春梅心虚的闪开杨燕的目光呐呐的喊了一声杨燕,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杨燕直视着蒋春梅,甚至不允许她躲闪的上前一步,“你想走我不拦着你,没有你,我也能活,但是,你必须写下书面保证,证明正式与我脱离母女关系,与老杨家在没有一丝瓜葛。”
沙哑但清晰的话语让在场的所有人大吃一惊,不敢相信似的看向一项老实的杨燕,“燕子。”
心底知道不好的杨大楞心底一惊,赶紧拨开挡在身前的村民,两个大步窜到杨燕身边,一把抓住杨燕的手臂,“燕子,你说的这是啥,你还想不想要脸面了。”
杨大楞的话让杨燕紧了紧低垂在侧的右手,低垂了下眼帘,再次抬起时,杨燕的眼泪下来了,紧紧抿着双唇好像为难似的看了一眼身边的人群,杨燕为难中掩饰不住的羞愤表情顿时让所有人心生疑惑,怀疑的目光一一落在了蒋春梅身上。
杨燕的表情,众人的目光让蒋春梅心底发慌,左顾右盼的四处转着眼珠子,随即目光落在了杨燕身上,眼神一立,“燕子,你想干啥?”
色厉内荏的蒋春梅让杨燕哭的越发的凶,抽抽搭搭的抓住杨大楞衣襟的杨燕顿时让杨大楞沉了脸,好像锅底黑的面孔直接对上蒋春梅,“蒋春梅,这是五顶山三队,不是你们老蒋家的向阳川。”
沉声说道的杨大楞看了一眼同样面带不悦的村民,扯着杨燕的手臂把人带到了一旁,蹲下身体看向杨燕,“燕子,跟叔说到底咋回事。”
心底冷笑不已的杨燕抽抽搭搭的抬起红肿的双眼,“叔,我看见我表舅跟她在一起,还有,大年前,我奶摔倒那次,也是看到她和表舅在一起时气的,当时我就在仓房。”
杨燕抽抽搭搭的话语顿时让杨大楞脸色变的极其难看,回头扫了一眼踮着脚往这边看的蒋春梅,想了半响,杨大楞叹了一口气,这事难办,毕竟杨二勇一走就是七年,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跟杨二勇同批离开的,除了杨二勇都有了消息,唯独杨二勇,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七年了,除了一座衣冠墓啥都没有,蒋春梅跟谁在一起都是她的自由,人家顶天名声臭点,可要是不在乎也就那么回事,再说,就算燕子说的老婶子的事,当时好多人看到是自己摔倒的,也不能赖到蒋春梅身上。
暗自叹了一口气的杨大楞认真的看向杨燕,“燕子,你跟叔说,你想咋办?现在你们老杨家就剩你一个,你啥主意?”
杨大楞柔声询问让一直提着心的杨燕悄悄的松了一口气,杨燕最终的目的也仅有一个,与狠心的蒋春梅正式脱离关系,那怕现在不能办理手续也要在村里人的心中留下这个印象,想到这里,杨燕抬起头看向杨大楞,“叔,就按我刚才说的,让她走吧,我奶曾经说过留住人留不住心,留下也是事,我一个人能行,但是一定要让我娘留下字据,否则到时候扯皮说不清楚。”
沉默的看了半响杨燕的杨大楞虽然有些奇怪为啥平日少言寡语的杨燕会突然长大,但转念想想这两年,老杨家一直都是杨燕里里外外的忙活,杨大楞也就没多想,仔细推敲了一下杨燕的话站直身体点点头,“行,叔去说。”
顶着蒋春梅不解、伤心甚至带着一丝丝憎恨的目光,听着刘金凤的破口大骂,杨燕、蒋春梅最终还是签了一份协议,内容就是蒋春梅从今以后与老杨家在没关系,但蒋春梅却把原本说好留给杨燕的地要走了,带着属于自己的四亩半的地,带着憧憬的新生活,蒋春梅走了。
而送走蒋春梅,一直坚持的杨燕怦然倒地,紧闭的双眼,干裂的嘴唇和滚烫滚烫的额头把所有目睹了这场变更的村民们惊呆了,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哎呀妈呀.”
惊醒了同样被杨燕吓到的杨大楞,呼的一下站起身,跑到杨燕身边的杨大楞抱着杨燕就往自家跑,呼呼啦啦的一群人冲到杨大楞位于村中心的家里后,几个相熟的婶子七手八脚的拿着杨大楞老婆陈香芬拿过来的白酒,脱下杨燕的外衣使劲的搓着。
随着时间的推移,杨燕滚烫滚烫的体温终于缓缓降下来了,陈香芬一屁股坐在了炕稍,“我的妈呀,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燕子这孩子要扔哪。”
口无遮拦的陈香芬惹来身边杨燕出五服本家大嫂的白眼,伸出粗糙的大手拢了拢杨燕细碎的头发,“大香子,你这张嘴竟瞎嘞嘞,燕子都这么大了,扔啥扔。”
被呸了一口的陈香芬嘿嘿一笑,“我这不是说秃噜嘴了吗。”
笑嘻嘻的陈香芬让身边的几个妇女忍不住呵呵的笑了,一个屯子住着,刀子嘴豆腐心的陈香芬都了解,除了有时候说话不注意,心肠好的要命,正是因为这样,陈香芬在屯子里人缘好的不行。
杨燕的体温降下去了,家里都有活,把杨燕交给陈香芬也就离开了,而看了下时间的陈香芬看到沉沉睡去的杨燕,怜惜的抚了下杨燕的头发,无声的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