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号》九曲寒

3、Vol.3 梅森堡

　　羽然感到自己顺着滑溜的通道在往下滑，头顶上，那块路牌无声无息的倒在地上，很快幻化成了柏油路的形态，都没人注意到，紧随着羽然的下落，整条通道的灯光都一一亮起，这是一条可以称得上是“晶莹剔透”的铜导管子，依照下坠的速度和时间羽然推断，自己已经到了地下十米的一处传运所。
　　所谓传运所，是指把魔法使从一个基地传送到另一个基地的传送交通工具，在总局发明并推广壁炉后基本上就全都淘汰不用了，所有聚点都改用更先进便捷且安全的壁炉连接，不过在壁炉进行维修等时候，临时传运所还是会开启的。
　　这是羽然第一次去传运所——半年前她被总局和尤娜从人类世界的孤儿院里挖出来并带到新组建的A-18的时候，壁炉就开始启用了，据尤娜等前辈所述，传运所基本上会设在废旧的建筑底下，十分简陋，一般都是由老式火车进行运送，而现在的传运所是引入了人类科技，并与魔法结合，速度、质量什么的自也高了许多。
　　羽然面前的这个传送所科技气息浓重——晶莹的墙壁闪烁着白色的光亮，代替了灯光，从管道下来的正中间凌空悬着一个半透明的触感屏，上面标注有目的地、交通工具形态两个选项，随手点了“梅森堡”和“智能艇”，旋即那个屏幕倏地消失，背后的墙壁以同样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开启，里面是车仓。
　　那是一部通体呈晶蓝色的椭圆运输艇，比轿车小那么些，可以容纳两个人，舱门就在羽然走进的那一刻“嗖”的大开，也在羽然刚钻进去的那一刻“嗖”的狠狠关闭，速度令人叹为观止。
　　“说实话我真的不喜欢新魔力时代的产物——是啊，速度那么快，现在可爱的人类们都觉悟了呢——慢生活啊慢生活，果然就算和高科技结合了以后还是学不到他们的精髓啊……”羽然抱怨着，一面在皮质的长座椅上坐定，并且用她那弯刀般锋利敏锐的眸子打量着这里的一切事物——座椅正对面是操纵台，布局和人类的汽车差不多，左右两面是一排按钮，而中间则是一个缩小版的电子荧屏，它担当着导航器、传话器等等各种的功能，在方才关门时开始启动，初始化时的银屏是全黑的，接着中间会渐隐出魔力总部的图案——那是一个圆环形包裹着一条逶迤蜿蜒向前的银白线条，在圆环上用立体而科技化的字体刻着总部的缩写，约莫半分钟那图标便会隐去，导航荧屏开始正常运作。
　　“哎呀——先以普通时速开着吧……”羽然摁了两个按钮，旋即是机械的“Set sail（起航）”，飞艇开始缓缓凌空，羽然一脸无比的舒适享受着，身后传来幽幽的喷气声，飞艇开始徐徐向前移动，车仓前的通道关口打开，飞艇顺顺当当的进到通行航道中，进到那灯光幽暗、四壁青蓝色的圆管形航道中。
　　设置静音的微型耳机开始作响，羽然就知道是尤娜来找她了，大大咧咧、不紧不慢的轻轻摁了下她塞于耳中的传话耳机，一面还将耳机放得离耳朵远点，旋即是一声急促的喊声：“AL？安羽然？！”
　　“哎呀呀，我的尤娜好孩子，你瞧瞧，不就是你机油消失片刻么，就把你急成什么样，啧啧，我可以想象你在耳机前那个心急如焚哟……”于是电话那头静默片刻，似乎羽然一番基情洋溢的话语将尤娜对她所有的担忧全都浇灭，她在努力抑制住强烈吐槽轰炸羽然的冲动，羽然不等她开口说话，便抢着问道，“哎，对了，安吉拉和你通过话了吧，嗯——多好啊，还有，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尤娜不答，半晌，她炮珠一般的问题开始连续发射：“天哪你是怎么做到的？从B-07的指挥部，从那个恶魔阿米莉亚的手底下逃出去？还把安吉拉稳稳当当的安进B-07？你究竟……”
　　羽然不耐烦的打断了尤娜的狂轰滥炸：“OK，很好，两个问题问到点子上了，我想有一部分安吉拉已经给你解释了吧——就是关于她所看到的，她那A-18亲爱的总军师安羽然用从来不用的无系魔法轻而易举的将结界吃了个精光，然后戏剧性的指挥着她的衣服和一个炮灰的衣服进行调换，最后，咣当一声，可怜的安吉拉和炮灰一个待遇——昏迷十分钟，在阿米莉亚离开后茫然的站起身看着空荡荡的牢房……”
　　“哦亲爱的，很神奇是吗？”电话那头不耐烦的尤娜正欲出言，羽然立马压过她不满的哼声继续抢着话头，“没错，你们家总军师——或者说是机油？好了好了，看你急得——真是无情无义，不好好关心一下你机油的安危，反而急着问她的逃生门路……哈，那可是独家祖传的哦！”
　　“咳咳，”羽然首先是清了清嗓子，道，“好了，我亲爱的朋友，我想安吉拉已经把该说的情况都说了，当时的场景我便不再复述了，咱们切入正题，是啊，就是那一脉相承的神秘手法——是啊，师傅，我亲爱的师傅，说实话他真的教会了我不少东西呢——对不起扯远了，下面我们来还原真相吧！”
　　“这其实是一个很简单的手法。你们都知道，在深不可测的总军师安羽然身上，有一个神奇的万能百宝箱——是啊，各种生活——好吧，其实是偷窃必备品，其中有一样就是强力胶带纸。在途经B-07的总操控室时，我看到一个黑乌鸦——嗯没错，是炮灰，对啦，炮灰，正在发送密报，我能够清楚的看到，在她手指敲下后的半秒，字母才出现在荧屏上，不得不承认，B-07的设备真的很简陋——是啊，不愿意接触人类的科学，可是呢，如果过着最原始的日子，就绝对绝对比不过传说中‘科技与魔法’融合的A-18，不过这样的低级的设备——阿米莉亚小朋友我真的对不起你——实在是……哎……好吧，我们继续，嗯，由于机器前按钮繁多，都有标签注释，所以我很快就找到了‘强敌入侵’和‘兵力不支’两个红通通的警报按钮……不过我们可以看到，B-07的光线真的很暗，这也给我创造了条件，那个黑乌鸦不会去特意光顾阴影下的警报操纵区域，于是——重点来了朋友，可亲可敬的小羽然‘调遣’来它的胶带纸，用魔法截出四段，然后用发射咒语进行急速发射，并且混合消音魔咒保证可爱的胶带纸绝对无声无息的粘贴在那红通通就像烤熟了一般的按钮上，狠狠的发射过去！对啊！就像箭镞一样！每个两片，分别贴在左右两边——真的，废了我不少魔力和心思，粘性会为按钮的反弹力所抵抗，慢慢消失，直到最后崩断，是啊——警铃大作只是，军师SAMA悠然飘出……嘿！说得和女鬼似的！
　　然后呢，就是安吉拉所不知道的。哈，也许后来打听到了吧，嗯哼，也就是那个可怜的黑乌鸦是如何被迷翻在地不省人事的——是啊，除掉这个阻碍铃响半天的死炮灰，所以我用了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方法——弹点袖子里的迷魂轻烟，那种无色无味的粉末状物质，在伟大的羽然军师衣袂拂动清风翩跹时释放——这是多么的简单！吸入后会在十五到二十分钟内昏迷，症状持续十分钟左右——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接下来就是我那个隐匿多年的无系魔法大派用场的时候喽！因为——哎，这是个不曾被发现过的属性，似乎是偶然间意念魔法的基因变异，在思想不开放的前魔法时期，那些可怜的魔法使就和封建而迷信的人类一样，相信着有异类魔法的出现是一种坏事儿——当然是部分，总局的渣滓们！当时的魔法使才多少个呢，啧啧，身为无系魔法的唯一持有者，这个属性让我隐藏了多少年都不得已见人，现在终于派上用场啦，不是吗？美其名曰，攻其不备，出其不意，哈！焦急而安静的安羽然看似不经意的将手贴着防护结界，然后用她那伟大的无系魔法渐渐地、渐渐地腐蚀着结界，直到那可恶的玩意儿完完全全的，消失干净……
　　我觉得接下来我没什么好解释的了，胶带崩断，警铃作响，结界消失，将可怜的守卫炮灰连同安吉拉的衣服运出丢进阴沟，最后是强势围观阿米莉亚萝莉学生装——呀呀呀，那可真的是太有看点了，萌到家了啊有木有！我真后悔没把当时的场景拍成照片传送给总局，相信会萌倒一批大叔和正太——好啦，其他部分基本上都是些废话，安吉拉现在应该对B-07的临时总部了如指掌了，关于其余我所看到的，不如让她和你说去吧，至于那个传说中的巷战，也没什么可以注意的地方——除了关于阿米莉亚本人，不过这是她的隐私，我有权保密，等会儿，可别怪我无情无义，人家阿米莉亚可是好好的‘款待’过我一番呢！是啊，令人毛骨悚然的机关，还有固若金汤的结界，真是太感谢了呢！
　　还有，最后我要说的是，B-07的这个临时聚点将会在很短的时间内迁走，可能是两三个星期——也许安吉拉的权威消息已经报告了她们所选好的‘最佳理想地点’了吧，像这样人类的废弃物，这群人怎么可能会常住下去呢！好了我该说的都说完了，下面是言论时间——绝对自由！来吧来吧，还有什么疑窦？有什么惊叹？抑或有什么不足之处的意见？哈，亲爱的尤娜，我嘴巴都有点干了呢。”
　　安羽然身子微微前倾，很自然地在操纵区摁了颗白色按钮，汽艇用幽幽的“Received”表示收到命令，约莫两秒钟后，座椅前凌空忽的出现了蓝色水壶，羽然很惊喜的喃喃着：“呀——这是我的水壶……真贴心……连水壶都能调过来……”
　　“好吧，亲爱的，我知道你口干舌燥的，对整件事情我基本上明白了个大概，我真的该庆祝你，一般人看到B-07这位最终领导者胆都快吓破了呢……”尤娜用平稳的声调说着，她从来对这位军师的能力敬佩不已，只听得羽然边喝水边调侃着：“你算不算其中的一个？”
　　“和你比起来算是的。”尤娜坦白道，不料电话那头却爆出一阵刺耳的哈哈大笑，羽然在座椅上笑得前仰后翻，差点把水壶碰翻在地，尤娜无奈的耸耸肩：“好吧，亲爱的总军师，我建议你快一点去梅森堡，那边的人都等不及了……嘿！别笑了！瞧你呛得！”
　　“咳咳……行啦……咳……伙计……我这就加速……咳咳咳咳……”羽然呛得都快喘不过气来了，一面顺手挂了通话，于是尤娜就听到了一个很戏剧性的效果——前面是“咳咳”两声后面就开始接“嘟嘟嘟”了。
　　“好了，加速是吧，亲爱的小飞艇……”羽然敏锐的目光飞快的搜索到了“Quicken”的按钮，一按之下，飞艇说干就干，尾气一喷，倏地如飞也似向前去，羽然反应不及差点让股冲力从椅子上跌下去。
　　“哎唷……真是的……”羽然好不容易坐稳，忽的一个急刹车，又是一阵冲力，羽然直直往后，“梆”的一声脑袋在椅背上撞了个结结实实，差点炸毛起来就要一脚踹烂汽艇操纵区了。
　　“你妹儿啊……”正说着，舱门随着一阵白烟徐徐洞开，羽然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另一个车仓，这里整体的样子和来时差不多，羽然横了汽艇一眼——虽然她知道汽艇真的不知道它自己有多么魂淡——边跨出一步，后脚还没落地，舱门“砰”的一声，和来时一般，狠狠关上，倏地一路按原速往后退去。
　　“好了，这里就是出口了……”羽然自语着，只见车仓的通道口呈一个大口圆形旋开，羽然翻了过去，便来到了最后一道“关卡”，只见这是一个黑漆漆的石室，和灯火明亮的车仓形成了一个很鲜明的反差，这里四处弥漫着一股令人生厌的潮味儿，四壁打磨的不甚光滑，还有水滴滴落的轻微声响，整个石室甚至没有亮光，全是靠从车仓里透出的那点光线，羽然才勉强看清了空荡荡石室的全貌。
　　而就在她头顶的上方，有一条已经生了锈的铁链子，一面还摇曳着，串起来的关节跳着摇摆舞，发出“叮叮”的小声响，让整座黑黢黢的石室显得愈发阴晦怕人，羽然手一摆，用魔法操纵着那条生锈的铁链子，那铁链应声直直往下一坠，只听得“隆隆”的声响，让羽然联想到了中世纪欧洲的那种可怖的老机关。
　　随着令人发毛的沉重声响，头顶上一个铁质的圆盖缓缓旋开，接着又是“隆隆”两声，一切便归于平静。羽然正想去打量那旋开圆盖外的世界，不料“丁零当啷”一阵刺耳尖锐的声音硬是把她吓得后退了两步，心脏都快蹦了出来。
　　“真恐怖……”羽然定睛一看，模糊的光线中隐约辨出方才下落的声音使由一架铁锈了的梯子落在地上发出的，只见那看似不甚牢固的铁梯直直通向地面，羽然犹豫了片刻，上前摇了摇铁梯子，确定她不算太“豆腐渣”后才踏上一步。
　　“雅蠛蝶啊……及噶无啊……”安羽然哪知道她是从哪里学会这俩绝对绝对不标准到家门口的日语，踩着摇摇晃晃的梯子，好不容易爬到了地面上。只见这是一片地势平坦而辽阔的大空地，她是从一个地下井中爬出来的，而就在她眼前，直挺挺的矗立着一座高耸入云的巍峨城堡。
　　这就是梅森堡。是总部旗下所有聚点中唯一一个在人类世界实体存在的聚点，它坐落于圣乔治海峡旁，由一个巨大网状的结界进行加护，附近的居民都无法看到，同样也无法接近这座堂皇的城堡，其建筑风格是经典的中世纪英国哥特式建筑，尖塔高耸，气势宏大，金碧辉煌，光是其建筑就让当时的魔力总部耗尽了几乎所有的人力——它已经伫立在这里七年了，七年的风雨冰霜让梅森堡多了一份沉着，却丝毫不掩其华丽高雅的建筑风格。
　　“亲爱的，等了你好久了。”她金黄色的秀发在灯火辉煌和夜色清泠下散发着一种独特的魅力，碧蓝色的瞳仁如一潭深不见底的碧水——是雪莉！羽然一脸兴奋的望着英姿飒爽的雪莉霍德华，这个睿智而机敏的女孩子，她们握了握手，雪莉便径自领着羽然向梅森堡走去。
　　“听说你给B-07逮住了，这才耽误了不少时间，不过能从那里逃出来，还真的……”雪莉的脸上带着那种和善的微笑，羽然得意道：“那是，我祖师爷教我的老套门了，连这点儿都不会，还拿什么糊口？”
　　二人对视一笑，便不再多言语，只见雪莉在梅森堡的大门前站定，羽然看得出这又是一层结界，雪莉飞快的在门柱上一拍，眼前弹出了一个验证身份的荧光屏，有专人进行比对审核。
　　机器将二人的面貌等进行比对，完成后便是ID卡验证环节，雪莉的磁条是储存在手腕上的祖母绿手链上的，她手腕一抖便是“嘀”的轻响，而羽然则大大咧咧的把食指手指甲潇洒而飘逸的在机子上一划拉，又是“嘀”的一声轻响，铁栅栏门开始徐徐洞开。
　　雪莉一路走着，穿过修剪整齐的院子，门前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魔法机器，羽然也懒得去理这些破玩意儿，大门为她们而敞开着，一路无阻，二人顺利的进入了大厅——大厅的灯火金碧辉煌，哥特式建筑的内部还保留着古文明的遗迹，四周有一些优美的雕塑和文物，但充其量也只不过是为梅森堡做点儿小陪衬罢了。
　　穿过寥无人烟的大堂，光线马上变得黯淡而沉重，那是一种蓝色的荧光，而面前是一排富有科技色彩的电梯，不过魔法使们一般都不会用这种电梯——不口否认，它的速度快得惊人，但是他们还是习惯用比之更快捷的瞬间转移。
　　一块大大的荧光屏把整排电梯分化为左右各三架，荧光屏是和墙壁融为一体的，上面标注着各个部门所在的楼层位置和管辖范围，密密麻麻的排满了整片大屏幕，羽然粗粗的看了一下，部门分得很细，还有一些特殊的房间、训练场和总操纵室用醒目的红字标在荧屏的最上方。
　　“好了，尤娜已经说过了，结晶的事情，”雪莉在电梯前停下了脚步，望了望荧屏上自带的点子大时钟，旋即轻松道，“这件事可以先缓缓，据她的最新消息，你们已经在里面布下了一枚棋子，不是吗？总局还有新的任务，便不能在耽搁了，那么……不介意瞬间移动吧？”
　　她询问的望着羽然，后者点点头，表示“当然可以”，雪莉牵起她的手，白光忽闪，羽然看到眼前这个圆环形房间的墙面被三百六十度的大荧屏所占据，面前是一排排密密麻麻的按钮，房间很大，应该就是梅森堡的总操纵室。
　　“我们到了。”雪莉轻轻道，羽然四周环视着——总操纵室的人不多，和A-18一样，大屏幕前的那个人察觉到二人的到来，悠悠回过头来，长发流苏翩跹间，是那温润的浅色瞳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