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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八章 ...

  •   第八章(受害者 )

      苍白的墙壁,落尘的床铺,生锈了的点滴架以及散发着冰冷气息的水泥地面,这是整个现场的布局,整齐,宁静,平凡得不能再平凡,只除了僵硬的尸体躺在其中,显示着死亡的现实。
      没什么值得怀疑,典型的自杀现场,死者手里还紧握着残留着药丸的玻璃瓶。
      满是消毒水味的空气里淡淡漂浮着苦杏仁的味道,就连没有什么法医学知识的季倾凡都可以断定六院院长选择自杀的毒物是氢化钾,被世界公认的巨毒物品之一。然而六院院长自杀的理由,却又成了最深的疑惑。他不能理解前几天还在他面前编造谎言的人为什么转瞬间便成了尸体,更不能理解为什么要选择这个让他感觉异样的房间。
      季倾凡感觉得自己来过这里,因为他踏进个房间的第一反应便是恐惧,深深的恐惧。他不能解释产生这种感觉的原因,那仿佛来自于他的本能,潜意的催促着他离开。可在冥冥中他又隐约的知道这里的每一个物品,每一个物品的形状,每一个物品的位置,甚至是每一个物品的更换状况。
      这让他震惊,那不是属于他所知道的记忆,那是他从内心外排斥的东西。
      他想他疯了,因为他出现了幻觉,他盯着那张落满灰尘的无人床铺居然看到了一个少年,一个身体纤细、四肢瘦弱、面孔模糊的少年。
      他的皮肤冰冷而苍白,他的发丝干燥而凌乱,他的衣衫轻薄不能遮体,他无声得躺在那里,像被丢弃的垃圾。然而他还活着,坚强的,卑微的,没有绝望却近乎绝望的活着!
      季倾凡知道身体里有什么东西硬生生的动了,很轻很轻,连声音都没有发出,却使大脑疯狂的晕眩,心脏强烈的疼痛,几乎撕裂身体!但他却什么都没做,只是静静的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幻影如默剧般发生,直道黑暗之神降临。

      他做了一个梦,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小小的孩子嬉戏,无忧无虏的玩耍在一起,粉团团的脸上快乐洋溢,使三月的白樱花也染上了温暖的质地。
      许是有些累了,粉白的孩子牵着青灰孩子的衣角,坐在了附近的沙坑里,四肢胖嘟嘟的手小心翼翼的堆砌着柔软的玩具,让它们变成美丽的城堡,然后绽开连阳光都逊色的笑。
      而站在他们身后的年轻妇人倚着丈夫,目光温柔如水,静静的看着孩子们灿烂的笑脸,眼角眉梢里全是幸福的因子,仿若时间就那么温馨的静止在那里。
      如此美好的画面啊,却让梦中的季倾凡有了流泪的冲动。
      因为他在冥冥中知道了这幸福背后隐藏着怎样的事实,知道了凝聚着孩子们快乐的城堡会在风中怎样的崩溃,知道了本该是幸福的妇人牵着笑的唇角里埋没着怎样的悲哀。
      那一切就像三月阳光里暗藏的寒冷,让初生的樱花在绽放的瞬间凋零。

      醒来的时候,时间已经匆匆带走了二日光阴,所以当季倾凡得知局里成立了专案组时,也就没有太多惊讶。组里的成员一共五人,季倾凡、郭绍同、小周、还有调配过来的新任法医郑飞雪和外局探员许杰,而他们的直属上司当然就是身为季倾凡养父的季叔。
      其实组员是谁对季倾凡来说都没关系,但现在这个面对着郑飞雪和许杰的情景就不得不让他流出那么几滴冷汗,这绝对可以说是考验意志力的完美组合。
      郑飞雪,听起来温润又婉约的名字,就算当今满世界流行阴胜阳衰,想必她也是一个或多或少带点文静气质的女孩吧。可是面前这个身高167,体型丰满玲珑,内穿超短裙外套白大褂,鼻上戴着粉红色眼镜,头上梳着俏丽短发,满眼闪烁邪恶光芒,宛如老狼看见绵羊般兴奋的女孩,真的有如“雪”气质?说成“狼女”还差不多。
      而那个叫许杰的男生则完全贯彻了沉默是金的作风,黑衣黑裤黑皮鞋,长眉长发长眼睫,刘海挡眼,走路无声,要不是那阴冷的气质和呼吸时带着的点人气,就真的和幽灵差不多了,恩~~~ 当然,这得忽略他那时不时透过刘海而来的锐利视线。
      如果你可以理解一只绵羊在盛夏被放到冰冻三尺的狼窝里,接受北风呼啸以及野狼“凝视”的同时,还要维持着冷静平和的表情是多么不易,你就可以理解现在的季倾凡的感受。
      “你真的是男人?”良久的观察后,还算平静的女音提出了疑问。
      季倾凡看着郑飞雪尴尬的点头。
      “可是你好漂亮哦,皮肤这么细腻又这么白,体格纤细,骨架娇小,气质温柔,眼神清澈……(以下省略八百个形容词 — _ — |||||||||||),你真的确定你是男人?”
      又是很尴尬的点头。
      “你确定你有到医院做过性别检查?”
      汗 … …
      这种跟了他几十年的事情需要检查吗?
      “你有没有女朋友?”她的声音开始有点不稳,眼神开始火热。
      大汗 … …
      他没有,她们看不上他。
      “你身边有极为要好的男同事?”她特别在性别上加重音节。
      暴汗 … …
      要是连同性朋友都没有,活得就太失败了。
      “和你要好的男同事一定是帅哥!”她眼中的邪恶分子飞速凝聚。
      瀑布汗 … … 怎么有寒流过境的趋势。
      “你先说说你们的生辰八字,再说一下各自的性格、癖好以及家庭情况。”她的声音一下提高了八度,暧昧的目光扫来扫去,火热的光芒飞窜,啊,她的灵魂在燃烧!
      恩… … 可不可以不说?季倾凡觉得自己像是要拿来做火锅的羊,生命受到威胁。
      “你要做你的理想攻受调查去找你的网上朋友,别在这儿防碍我工作。”还好那边许杰冰点以下的声音淡淡飘出,使耽美狼郑飞雪不得不收了声。
      锐利的眼神在季倾凡身上瞟了瞟“你和卓继恒是什么关系?”开口就尖锐提问。
      “调查员与嫌疑人。”季倾凡回答的平静,和许杰的尖锐比起来他更招架不住郑飞雪的“热情”。
      “你为什么要和他住在一起?”
      “为了更好的进行调查。”
      “需要好到和他达成情人协议?”完全嘲讽的声音“希望没走露局子里的什么情报。”
      “只是协议而已,季叔和郭绍同也都知道。”
      “他们一个是你养父,一个是你好友。”言下之意你们串通起来的机率很大。
      看着视线如刀的许杰,季倾凡无声的笑了。
      “乔家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家族,被害人是寰宇总裁的掌上明珠,要不是畏于乔家的压力,这个案子早就定成了自杀,我有必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吗?”
      许杰也笑,不过冰冷的味道更浓“失去凶器,少了一片肾脏的案件会是自杀?”
      轻轻挑眉头,季倾凡想不出他昏迷的两天里许杰调查了什么会将苗头指向自己,他除了那个恋人协议之外明明什么都没做啊。
      “脚正不怕鞋歪,我只是想将案件的事实调查清楚。”季倾凡直视着许杰,他又没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盯着他的眼眸许杰顿住,似乎在估计推理与现实有什么地方不符。
      “你真的失去过记忆,连自己原本是谁都不知道了吗?”脱口而出的疑问在瞬间被刹住,许杰意识到自己说了本不该说的话。
      “?,我是季倾凡,被季叔收养的时候就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也许我失去的记忆与案件在某种程度上有关,不过这与乔珂欣的死又有什么联系?”
      莫名的疑问让季倾凡摸不着头脑,他不过是个侦察员,与卓继恒的关系已经够惊世骇俗了,还能再牵扯什么?他只求快快结束这个案件,继续挣工资打汇款,那才是他本来的生活轨道。不过当一切结束了以后真的回得去吗?越来越不安的预感使他陷入沉默。
      许杰深深的看着茫然的季倾凡,冰冷的面容刹那间有了一丝无人察觉的改变,交织着怜悯与无奈,但也就那么一瞬。
      “希望你好自为之。”
      接着仍下这句意喻不明的话,独留还没反应过归来的季姓呆瓜,拉着叽叽喳喳的郑飞雪关门而出,开始了专案组的生活。
      只是那时的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在季倾凡曾经昏睡的床铺上,有沙陷落。

      案件的调查全面展开,此刻的季倾凡正与郭绍同坐在六院院长家的客厅向院长夫人了解情况。
      “您确定最近院长的生活没有什么异常之处吗?”郭绍同的嗓音难得的有些温柔,也许院长夫人让他想到了母亲吧。
      “和平常没什么不同,不过……”她多少带着点迟疑“他前阵子回家的时间比较晚。”
      “您知道他去干什么了吗?”
      “应该是手术比较多把,他是器官移植方面的专家,这阵子病人多,他回来时又显得比较累,所以我也就什么都没问。”
      对视一眼,确定院长夫人没有说慌,但又肯定了院长死亡的蹊跷,这阵子院长根本没排过移植手术。
      “对了,有天晚上他曾回来的特别晚,那天下雨,他明明带了伞却不知道怎么淋了一身湿,还差点感冒。”
      那应该是院长约季倾凡见面的那天,原本以为他没去,难道他去了却没有现身?或者他明明去了却在看见了季倾凡后改了主意?还是他借着与季倾凡的约定而去见了其他人?
      “还有,他那天回来后就收到个E-MAIL,里面写了什么我不知道,不过他看完了就脸色刷白,好像见了鬼。我问他到底怎么了,他只说是个本该救活的患者死亡,我看他心情不好就没再问。”她的声音因为压抑而颤抖“但他坐在椅子上后就捂住脸不停的叨念着造孽。”
      他们听到这里愣了,想不出怎样的患者可以让一个院长级的人物挂心,继而怀疑的神情表露。
      “你们是在怀疑我丈夫对吗?”她看着面前的两人,表情越来越痛苦“也许你们不信,但我丈夫确实没做过违法的事儿。他一直是院里的优秀人员,待人诚恳,动手术认真负责,就连升上院长后都亲自开刀,病人们送的感谢信和锦旗多到得腾出个屋放着,这样的他怎么会在医院里自杀?一定是有人威胁他做不该做的事,他不同意又怕连累家人才想不开…… ”她控制不住悲伤的失声痛哭。
      悲哀的气愤笼罩了三室一厅的空间,一个原本完好的家庭啊,却因丈夫的死亡而突然崩溃。
      这里米黄的墙壁,亮白的吊灯,摆放在各处的家用电器,以及安静的悬挂在床头的家庭照片,都突兀的显示着这个家曾有的幸福时光,而现在看来却都蒙了尘,落了灰,徒留回忆。
      季倾凡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觉得鼻酸,他不知道自己先前的怀疑是否正确,但现在他却清楚的认识到,人是一种多么脆弱的生物……

      将沉甸甸的调查笔录仍到桌上,季倾凡仰头望着天花板发呆。
      他知道自己被院长夫人触动了,且不论院长的自杀动机为何,他却预感到了会有这样的结果,而这不是巧合。
      他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可以忽略身边发生的一切,然而他却无法解释自己头脑里形成的混乱。
      是的,混乱,混乱的场景,混乱的画面,混乱的人物,混乱的思绪,一块块的堆积在一起,丝丝联系又扣扣不符。他同情院长夫人,却对院长的死冷眼旁观;他感悟那一家幸福的柔弱,却又期待这个幸福被吞没,他甚至有些开心的见到这个结果。这让他觉得恐惧,因为他本不是个冷酷的人,然而现在,他觉得自己冷酷。
      恍惚的看着视线里墙壁的苍白,他试图分析形成这种想法的根源,可凌乱的思绪无法穿透这层扑朔迷离。
      猛然间,他意识到眼前的一切和他失去的记忆有关,但那又是怎样的关联?他现在没有仇恨六院院长的理由,难道恢复了记忆就会有?那些与案件有关的人在初见他时的异样是为什么?他与阿牧近乎完全相同的外表只是巧合?方丽影离开时留下的那句话到底要说明什么?他到底要如何寻找连接这一切的线索?而这个线索又会是什么?
      是他的记忆?是最大嫌疑人卓继恒?是丢失的凶器消失的肾脏?还是从根本就是个迷的乔未希?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一个执拗的孩子在玩着一个失去了样本的巨大拼图,奢望借由一次又一次错误的尝试得到正确的衔接,却根本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面目。
      揉了揉仰痛的脖子,调整下视线,发现新任法医郑飞雪就坐在面前。
      “有事吗?”轻轻开口,里面有些许疲惫。
      “是有点事儿,不过看你现在的样子我不想说了。”小心翼翼的样子与初见她时严重不符,季倾凡莫名的疑惑。
      “怎么?我给人的感觉很累?”
      “不,不是很累,是太漂亮了,我想继续欣赏。”十足的花痴口吻。
      淡淡的笑了,季倾凡认为郑飞雪其实有疏解人心的作用。
      “继续欣赏没关系,不过能不能先将你要告诉我的事情说出来?”这次声音愉快了不少。
      “可以,但可不可以先让我发表一下感想?”典型小女生雀跃的样子。
      “说吧。” 耸耸肩,满是对孩子的宠溺。
      “你刚才真的好漂亮哦,向上45度斜仰角的凝视姿势,让我在进来的刹那就迷倒了,再加上微张的双眼,朦胧的视线,湿润的嘴唇,和略显庸懒的气质真是完美极了!还好我不是男人,要么我就把你压倒在身下,先XXOO再OOXX了,反正你也没女朋友,干脆进圈子得了,而且你和那个卓继恒也已经达了成恋人协议,放着不用多浪费啊,要是你不喜欢他我可以帮你介绍几个小攻,像你这么完美的小受一定不愁没人爱,等你和我介绍的那位成了真正的同性情侣后,我这个媒人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观看你们XXOO,OOXX,和OXOX了,啊~~~~那是多么完美的画面啊~~~~我要眩晕了,我要流鼻血了,我真是功德无量,天下无双,开天辟地……(以下省略八百字 —-—||||||)的大好人啊,哦呵呵呵呵……啊哈哈哈哈……”
      汗!
      大汗!!
      暴汗!!!
      瀑布汗!!!!
      他决定收回前言,还是不见郑飞雪这个女孩比较好,他受不了这份刺激,他是个正常人,非常正常的人,非常非常正常的人,恩——应该是正常的人吧……
      就在季倾凡快要崩溃的时候,郑飞雪终于发表完了她的长篇大论,进入正题。
      “知道我在反复检查乔珂欣的尸体后发现了什么?”满满的神秘主义味道。
      “发现了什么?不会是消失的肾脏又回来了吧。”那笑容有点无奈。
      “NO,NO,NO,不是它回来了,而是消失的肾脏根本就不是乔珂欣自己的。”
      挑了下眉,明白了话里的隐含意义。
      “你说她动过肾脏移植手术?”这个发现不算小。
      “你再猜猜是在哪里动的手术,主刀医生又是谁?”她眼睫下有恶质的光芒。
      眼皮猛的跳了跳,倒抽口冷气。
      “你是说她动手术的地点在第六医院,而主刀医生是——已经死亡的六院院长!”
      “宾果,答对了!”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么多?原来我们调查了那么多都没有进展。”季倾凡看在着她,一抹视线意喻不明。
      “那是因为本大小姐有本事啊”她大方的回答“六院院长那么权威,要是移植器官不用他那乔家的心肝宝贝就是假的了,用脚指头想想就知道了嘛”她瞥瞥嘴“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是我们那一届整个解剖课程的指导教授,他用刀的方向和习惯我早就烂熟于心了。”
      “这样啊”季倾凡绽开抱歉的笑容“不好意思,错怪你了,下回一定赔罪,还有什么新情况吗?”
      “呵呵,还有就是没有记录哦。”笑得花枝乱窜,她已经得到了赔罪的承诺嘛。
      “什么没有记录?”季倾凡满头雾水,但随后反应了过来“你是说乔珂欣的肾脏移植手术在六院的档案里没有记录!”那不就意味着这个手术是在绝对保密的条件下进行?
      没有记录的移植手术,没有记录的移植手术……没有记录就没有病例,没有病例就没有器官来源,没有器官来源就根本不可能开刀,也就是说——器官的来源是黑市交易!季倾凡和郑飞雪在彼此的眼里找到了相同答案。
      “再补充一点,乔珂欣的体制比较特殊,要找到匹配的器官比一般患者要难,除非是绝对的机缘巧合,否则只有最近的血缘关系才可以,但我让小周调查的结果显示,乔家户籍在册的所有人员没有任何一个和乔珂欣同时生过病住过院,而她的移植手术却很成功,这说明了什么?”她的声音难得一见的冷“要么是乔家将事情隐瞒得太成功,要么就是……”
      “有一个和乔家有着相同血缘,却又被乔家抛弃的人成为了牺牲品!”季倾凡将她的话接了下去。
      屋里刹那陷入了寂静,连掉落一根针的声音都听得清楚。
      一个消失的肾脏啊,它只是浅浅的揭开冰山一角就已牵扯到一个被无声埋葬的灵魂,而在这个肾脏背后在整个事件背后,又隐藏了多少秘密?
      季倾凡深深的吐口气,身体慢慢陷在了并不柔软的沙发里,异常平静的面容下是将推理而出的事实消化的勇气,因为在他得到这个结论的同时,头脑里猛然掠过的那个受害者的名字就是——乔未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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