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鸦

2、第一章

　　第一章 （萌动 ）

　　凌晨时分，随着一声凄厉的悲鸣，寰宇集团总裁的独生女乔珂欣，自67层高楼窗口，堕身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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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倾凡，作为东佃区-林港巷-24号路段口警察局中的一个小小侦察员，每天的工作其实非常轻松。打卡，扫地，擦擦桌子，泡上一杯清茶，再整理整理被别人弄得乱七八糟的案件资料，便是他工作的全部内容。
　　当然，这并不是指局子里有重大案件的现在。

　　脱掉保暖外套，体贴的泡上两杯绿茶，顺手递给趴在对面沙发上的郭绍同，看着他那皱着的鼻子和两个眼睛下面的黑眼圈，轻轻的笑出了声音。
　　“怎么，昨晚的嫌疑犯这么难缠，居然让我们精力无限的郭绍同露出疲态，真是不容小视啊。”
　　郭绍同抬眼看了看笑得一脸同情的季倾凡，略微清醒的开始发难。
　　“拜托，我的好前辈，我知道你是在关心我，不过不要用这种眼神好不好？好像我真的被别人操得不成人形一样，我还没有那么惨啦。再说，你要是再这么看下去我今天恐怕就会被全局里的未婚美眉追杀了，我可不想用这种惨不忍睹的方式去见我那在天国里悠栽的父母。”
　　“怎么这样？我不过是觉得你被累的很可怜而已，干嘛扯到你在天堂见父母啊。”扶起还挂在沙发上的郭绍同，在他头上宠溺的敲了敲。
　　“老大，你也太没有自觉了吧，你可是我们局里公认的名草啊。不仅外表漂亮，人品端正，性格温柔，在上有身为局长的季叔为父，在下有自力更生的满满存款，还对大家都那么好，要不是你根本没有要找女朋友和结婚的打算，你知道有多少女生急着倒追你啊。”搭着季倾凡的肩，捂着还是很沉重的头，郭绍同语气十足无力。
　　他老大真没有半点身为新新好男人的自觉，要是再不提醒他，让他正视自己的价值，提高自我保护的意识，估计到时候被人拐了还流泪感激得帮着别人数钱。
　　“行了，少寻我开心。我不过是个不思进取，满足平庸，和升职无缘，只想安安心心踏踏实实拿工资放存款，连股票都不吵的无聊男人罢了，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再说，局里比我条件好得多的单身男士也不少。”
　　“老大…… ”郭绍同彻底泄气的倒了下来，他真不知道眼前的人为什么每天面对着这么一张美丽的脸和那么多倾慕的视线得出这种‘我很平庸论’，他也迟钝得太过头了吧。
　　“好了，不说这个了。你昨天讯问的嫌疑犯怎么样？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吗？接替你的小周请了病假，一会儿我去代班，你先回去睡一觉吧。”递了条投过水的热毛巾让郭绍同擦了把脸，便拿起桌子上的档案夹。
　　“就是没有任何动机才更让人怀疑，尤其是他那副表面上配合调查，实质上根本不把警察放在眼里的态度更是让人窝火，跟演双簧似的，回答溜得欠揍。”说着还恨恨咬了咬牙。
　　“他没有坚持要见他的律师？”
　　“没有，就像根本不需要律师就能摆平一样，嚣张得不得了。”
　　“哦……”没有再问下去，季倾凡只是垂下眼帘接着看手头上的资料。

　　死者，乔珂心，女，23岁，系寰宇集团总裁独生女。
　　于**年四月十七日，凌晨三时二十分死亡。
　　据现场调查勘察，死者系高坠伤导致头部内颅腔复合式破裂，左上肢与右下肢粉碎性骨折，胸腔与腹腔受损严重，系立时性死亡。
　　家庭情况：其父，乔安正，系寰宇集团总裁；其母，方丽影，系华天科技董事长；再无其他亲属。
　　第一目击证人兼第一嫌疑人：卓继恒，男，26岁，系寰宇集团的执行经理，也是乔珂欣未婚夫，更是目前最看好成为公司下任大股东的的控股人，不仅外貌英俊，办事果断，才华横溢，更是新一辈前途看好的青年才俊。
　　这样一个人确实没有杀死未婚妻乔珂欣的明显动机，因为他不但拥有着极为优秀的外表，不需要担心被未婚妻甩掉失去一步登天的机会，更是在暗中把整个寰宇集团拿捏在了手里，根本没必要做这种多余的事惹人怀疑。
　　但是为什么案发当天他和被害人同处在案发现场，不仅目睹了整个案发经过没立刻报警，还只等其他人员呼叫警察后在自家大床上梦会周公，对未婚妻的死亡无动于衷？就算做做表面功夫也会多少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吧，那么圆滑的人不会连这么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而且为什么寰宇总裁乔安正要一口咬定是这个卓继恒害死了他女儿？
　　不论是现场勘验，尸体检查，还是其他证人的描述，都表明了这是一起明确的自杀案，难道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还有一个疑点，那就是丢失的凶器和遗留在现场的沙。
　　一般情况下自杀案是不会丢失凶器的，自杀人在弄得满身是伤后哪还有力气处理凶器，除非她根本就不想死。况且以这桩案件的情况，不论是死者将凶器留在现场，还是随着坠楼带到地面，都不够成遗失的可能，没有谁无聊到看见带血的凶器就会拿回去玩吧，又不是变态。
　　那么只剩下故意藏匿，是谁为了什么而藏匿恐怕就是最关键的部分。
　　但不可思议的是警方连续搜查后居然一点线索都没有，那可是极大范围的搜查啊，连嫌疑人家的马桶都没放过的说。
　　也许凶器方面这样毫无头绪还可以理解，但遗落在现场的沙要怎么解释？有在67层高楼地毯上出现海沙还不奇怪的吗？那可是67层办公室，不是海洋游泳馆，再大的风也无法把海沙吹那么高吧，这里可离海边很远。
　　但又是谁把这些沙带进来？他的意图又是什么？房间已排除没打扫干净的可能，死者乔珂欣身上也没有任何与之相关的痕迹，嫌疑人卓继恒那里更是无果，这根本是可疑又不可用的线索嘛。
　　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资料，季倾凡跳出陷入死胡同的思考。
　　卓继恒到底是个怎样难缠的角色，一会就能见识到，倒是看着眼前寰宇总裁乔安正照片上那张慈祥的脸，不由得眼皮猛跳了下。
　　奇怪的感觉哪，为什么会这样？他有些不明所以。
　　不过他倒也没怎么往心里去，不过是个靠工资度日的小小侦察员而已，关心这些不同世界的大人物干什么？倒不如给人代班赚钱来得踏。
　　于是合上档案夹，转头看了看又挂在沙发上睡着的郭绍同，给他披件外衣，推门进入审问室。

　　很难用一句话来形容眼前的身影烙印在季倾凡眼里是什么感觉。
　　飞扬不羁的眉，狭长冷冽的眼，高挺笔直的鼻，性感饱满的唇，再配上古铜色的肌肤，修剪精致的黑发和坚毅高壮的身体，整个人从骨子里往外透着一种兽般狂野的魅力，让人不得不畏惧，不得不臣服，但有趣确是他的气质，那是完全相反于外表的精于心计，有条不紊，阴狠冷冽。
　　很矛盾的一个人哪，狂野中夹杂着纤细，坚毅中透漏脆弱，狠戾后暗藏寂寞，宛如森林里遗失了父母却要闯出天下的小兽，狡猾、坚毅、危险、美丽。
　　莫名的，季倾凡居然觉得这个被郭绍同恨到牙根里的卓继恒，这一刻意外的可爱。

　　感受到别人打量的目光，卓继恒无聊的抬起了头，当他有些戏虐的视线略过眼前的人时，猛地怔在了那里，仿佛看到了什么让他震撼的东西一般，身上泛起不由自主的颤抖。
　　季倾凡奇怪的挑了挑眉，他是怪物吗？干什么这么大惊小怪，集中在身上的目光很不舒服啊。
　　于是索性拉开椅子坐下，颇为赌气地和对方对视。
　　尴尬的分子在空气中聚集，对方居然连一点示弱的架势都没有，再这么看下去眼睛就要抽筋了。他是来讯问嫌疑犯的，又不是来陪嫌疑犯训练眼力的，做什么无用功啊，所以干脆咳了一声，让眼前的人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我是你今天的讯问员，身份证明在这里” 季倾凡指了指夹在左胸的胸卡“希望你能如实与我配合。”
　　快速的瞟了眼季倾凡的胸卡，掩去眼底的思绪，卓继恒合作的点点头，讯问开始。

　　他很冷静，也很精明，低沉的声音一直保持着特有的魅力，问题的回答也都拿捏到了精准的程度，话不多，也绝对不会交待不清，但任何关于实质的内容，却又极为巧妙的让人探寻不到有用的讯息，再这么继续讯问也不过浪费时间而已，怪不得郭绍同说他圆滑的欠揍。
　　但这些都不是让季倾凡今天草草结束讯问的原因，他不怕和他耗，也不怕对方告他们进行不人道盘查，反正国家在禁止了刑讯逼供之后他们还有更多即不伤筋动骨又查不出伤病的方法让嫌疑犯自动吐露事实。
　　可现在，季倾凡有些怕了，怕对方的眼神。
　　不是威胁，不是利诱，不是怨恨，不是绝望，甚至不是奸诈的眼里，透露出的无比痛苦，无比温柔，无比坚毅，无比爱怜的视线。
　　除了最初时的那一抹震惊之外，整个过程对方一直是绅士的，但季倾凡就是想冲出讯问室，不是他的脸皮太薄，而是任何一个并非恋人的家伙这么盯着你你都会受不了。
　　那表现出的珍惜程度，完全可以用放到头顶怕晒着，放在手上怕握着，放到嘴里怕化着来形容，不，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在讯问间歇发生的另一件事，却让季倾凡莫名的惶恐。
　　卓继恒居然知道他不喜欢烟草的味道！
　　那是除了季叔和郭绍同外根本无人知晓的。试问有谁能够一口确定一个在警察局这个大烟缸里，成天和尼古丁焦油打交道的家伙讨厌烟味？
　　然而卓继恒做到了，他不但拒绝了一般犯人视为强心剂的烟草，而且用最温柔最浓情的嗓音说他知道季倾凡的气管不好，接受不了那种刺鼻的味道。那种亲切的口吻，仿佛在他眼前的人就是他一心呵护的稀世珍宝，让人无法不为他的体贴动容。
　　为什么？
　　这是整个询问中盘踞在季倾凡头脑里的问题。但每当他的目光与卓继恒相接时，欲夺口而出的问题便被莫名的压抑。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反常，因为他不是个容易被影响的人，但是面对着眼前的卓继恒，他却无法保持平静，所以干脆做只没种的鸵鸟，逃跑。

　　“季倾凡吗…… ”
　　伴随着询问的结束，卓继恒有些迷离的望着那抹慌忙离开的身影，反复咀嚼着这个刚刚知道的名字。
　　然后慢慢的打开皮夹，取出里面从不离身的泛黄老照片，凝视着上面的人物，缓缓抚摸，轻轻厮磨，仿佛那是已经珍惜到骨子里的东西般无法割舍。
　　但当他将那照片收回到皮夹里的时候，一抹笑，已爬上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