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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计中计(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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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位居要地,曾因两国的贸易往来而兴盛一时。宽阔的街道两旁处处是摊位,不论何时都车水马龙一派繁华景象,又岂是现如今这般样子?石砌墙面的缝隙里满是枯草,一直蔓延到路面,破掉的窗纸沙沙作响是为当下最洪亮的声音了。寥寥几人不是蹲于墙角就是卷席而卧,都是些走不了远路的老弱病残。
白哉的步子迈得很大,途经满是哀求的目光。毕竟,这里的人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贵人了。他眉宇紧锁步伐缓慢,也是他惯有的姿态。而身后的恋次有些沉不住气,皱眉闭目不忍再看一眼。
与蓝染见面的地方是这里原本的县府,现已荒废许久了。门口两三个侍卫,袖章上是铃兰的字号。
白哉冷哼一声,想这可真真是私了啊。此地乃椿国界内,虽说他只带了恋次前来赴约,但临城驻守了一支军队,县内各处也派了人防备,况且地点是自己选的,自是不会有什么不妥。但蓝染只带了这几个侍卫前来,即使想弄出些乱子,在他国境内的荒城里也怕是难。
真是好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架势!
进到门庭,一个皮肤黝黑的侍卫向他们迎了过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说:“恭迎朽木陛下。我国君主在屋内等您。”
两人欲要进屋,这侍卫却拦下了恋次,“蓝染陛下只请了朽木陛下一人,还请您在此稍后。”
恋次刚要去与那人争辩,屋内传出一个温和的声音,“无妨,请这位阿撒井将军也一同入室吧。”
“可是蓝染大人……”
“东仙,我说了,无妨。”
只一句话,侍卫便冒了一头冷汗,怯怯的退了下去。
恋次为白哉开了门,室内暗的很,却毫不似外面的破烂不堪,明显是经过一番收拾的。在屋子的东南角,那个铃兰国君正坐于桌前悠悠沏着茶。
“朽木兄到的正是时候,来一杯?”蓝染面目和善的笑着说,顺势将一杯茶放到对面。
白哉于那个位置坐下,面上是与那人全然不同的冷傲。“茶就免了,你我的交情还到不了同席共饮的份儿上。”
立于旁侧的恋次抖了一下,虽说自家君主向来有万年冰山的美誉,但先下确是冷了百倍,话语里也并非是以往的谨慎而是刀锋即出的意思。看来蓝染这回当真是惹怒了这位冰山帝君。
可蓝染却不以为然,依旧浅笑于面,“那真是可惜了这好茶。”
他城府之深让白哉很是厌恶,只想早早了事,因他心中总隐约有些不安。“说你的条件吧,蓝染。”
这个斯文的男子动作不紧不慢,问到:“令妹近来可好?”言毕,意料之中见白哉的脸色变了一变,“记得令妹现已是金盏国皇妃了吧。前段时日,金盏吞并山丹她可是功不可没的。”说着又饮了一口。
白哉不接话,周身的空气随他的心绪凝结成灰,不安的预感在意识里扩散。
“本是欲往金盏恭贺,但她却已回了椿国,可惜了我备的厚礼。”蓝染说的自若,语气像是说着家常话一般,却让白哉和恋次的脸色越发难看。
露琪亚回到椿国只有当事的几人知道,而蓝染又是从何得知?即便是知道,又为何现下提及此事?白哉心里急躁却未呈于面上,语气沉厚的说:“有劳蓝染陛下挂心,不过是露琪亚近来身体不适,归国调养罢了。”
蓝染轻笑了一声,“你我就不必说这些官话了,”接着脸色一沉道:“虚族之名想必朽木兄并不陌生。”白哉脸上的动作不过一瞬,却也是被蓝染看进了眼里,随后又端起茶,一字一句的说:“乌尔与葛力姆乔皆是。”说罢用余光看着对面两人的反应。
恋次身体颤个不停,右手已经攀上腰间的刀柄处。此时他正为了自己的愚昧懊悔不已,全然顾不得礼数那一套,大吼着:“你把露琪亚怎么了!?”
相比之下,白哉脸上却没有多少动容。他并非不愤怒,也并非没有想要一刀劈了面前这人的冲动,只是常年位居帝位养成了处事不惊的性子。心下想蓝染让恋次进来之意许就是为了用这番言辞激怒他。
白哉抬手制止了恋次,森森开口,“若是露琪亚出了什么事,我定是要血洗你铃兰,以示赔罪。”语气依旧沉稳,但字字有力。
蓝染笑的更甚了,“果真如此,凡是与她有关的,即便是你朽木白哉也会沉不住气。”说完不禁浅笑两声。
白哉按回了恋次已然出窍的刀,开口说:“恋次,你去吧。”
“可是…”
“快去。”白哉打断了他后面的话,将双眼深深闭上。
恋次犹豫片刻便夺门而出,驱马返回。
求你,求你不要出事,露琪亚!
屋内只剩蓝染和白哉两人,压抑的空气似是要凝成冰碎。“快说你的条件吧。”白哉紧握着拳,一再压制胸中的怒火。
“并非条件,不过是个交易,双赢的交易。”蓝染猜想白哉此刻定是怒火中烧,但未表露丝毫,确是一国之君该有的气度。“如今金盏吞并山丹后国力大增,而据我所知,市丸银已是派人深入杜若内部,将其纳为己物不过是时间问题。若到了那时可就今非昔比了。”
白哉的眼抬起一缝,回道:“那又与我何干。”果真如他所料,蓝染惣右介确是个有野心的人!
蓝染将杯子举到嘴边,说:“市丸银,我欲要他一物。而你,想要他一命,不是吗?”
白哉睁开眼看着蓝染,心下暗恨非常!
正如蓝染所说,不论白哉怎么想都没有一个万全之策。如若他真想要露琪亚再无后顾之忧,将市丸银杀死便是最好的办法。而现在这个大好时机他又如何能拒绝……
良久,白哉拿起桌上的茶杯,饮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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硕大的床榻上满是纵欲后的痕迹,斑斑驳驳带着颓靡顺进冬狮郎的眼里。眉宇缩紧,看面前杂乱的场景,瘫倒的女人,以及那个坐于之上的男子。冬狮郎有些莫名的恼火,冷言冷语道:“近来你胃口倒是不错!”
银仰面出神,并没有回看他,只是抬起手拨弄几下刘海,想是不是近几日头发长得过快了些?向上呼了一气,将遮眼的发吹离,悠悠开口说:“我们...回去吧。”
回去,回到金盏原本的宫殿,亦一切开始的地方。
冬狮郎轻叹,舒了舒烦躁的情绪,应了声好。
当初他帮白哉将露琪亚带回椿国,并不曾想会酿成如今这般后果。从前,银不过将女人视作消遣,从不流连于酒醉美色之中,但现今说他是荒淫无度也不为过。冬狮郎气归气,却仍是放任的。这些过激的行经他不是不明白其中缘由,也是有些愧疚的。而他认识的银,本就是个习惯伪装之人。这些沉沦的日子不过是为了弥补她走后遗留的空虚,可银自己怕是不会承认的吧……口口声声说不必追究亦不必寻她,但他这般堕落,如若不是在等一个人又会是什么呢?他说他要回去,难道不是抱了一份希冀吗?
原本,冬狮郎只当露琪亚对银来说是个特殊的存在而已,却没想到他对那女子的感情竟是在压抑中膨胀至如此强烈难控的地步……
银用手臂遮去眼,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屡屡愁思仍能若有若无的散发出来。冬狮郎压低了声音对他说:“我收到消息,她同朽木白哉一起出现在椿国王宫……”他说的没什么底气。虽说银不让去寻,但冬狮郎还是偷偷派人打听了他们的下落。他曾想再不会与那女子的事有半点牵连,更不想自打了嘴脸,毕竟他是主要帮凶。可杜若之事在即,蓝染亦有了动作,现下也是容不得他犹豫了。
听闻此言,榻上的男子只是颤了一下,小声的说:“不是说了勿要去寻她的吗……”
是夜,白哉闭了光独自坐在书房里。此时的椿国王城寂寥一片,特别是在这下雪的深夜。
王宫的主人借着轩榥透过来的冷明,一下下擦拭着手中的千本樱。俊美的面容上不挂一丝神采,脸上只有刀身反射的那一柱光绫。突然,白哉向右手边挥舞佩刀,划开空气,刀锋直直抵着来人的脖颈。
叹他出手迅速不带丝毫夷犹,刀尖传来的轻颤和醇厚锐利的刀气,都足以显示出持刀之人的身手!不得不承认,若不是自己身为虚族怕是早就没命了。朽木白哉是真的想杀了他!
银竖起两根手指将刀推开,邪笑着对白哉说:“你的待客之道与前些日子相比有过之而无及呐,朽木白哉。”
看来白哉是打算保持这种谈话姿势,并没有收刀的意思。“你来的倒是比我预想的要快很多,市丸银。”
并不喜欢处于下风,银一个闪身到了屋子的另一处,寻了张椅子安安稳稳的坐下。他托腮的动作依旧,媚笑中还带了些许轻视。“你主动邀我来此,难道只是为了看这些个耍耍刀剑的小把戏?”
白哉收了刀,站在原地看着他,“自然不是,但我也没想到你竟会是真的来了。”
银轻哼一声,其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
听了冬狮郎的话他便很是怀疑,其因有二:一说,虽想到露琪亚十有八九是回了椿国,但白哉应是不会将露琪亚带回王城。宫中人多嘴杂,并不是一个藏人的好地方。二说,就算真的带回了宫里,依朽木白哉的作风也必定是事事妥当,又怎会这般轻易的就泄露到他那里?
起初他扭着自己的性子,也笃信那女子对自己的痴情,想她定是会回来的。知道等待的日子不会短,但过程却是超乎预料的难熬……所以,在得知她的消息时,他心里大片的疑虑也是被那一丁点的欣喜全部盖过。
连夜来了椿国,当他身处宫苑的那一刻起,他便确认了自己的猜想——她,不在这里。那消息必是朽木白哉自己放出去的。理由虽然有些玩笑的意思,但银猜想,这应该是对他的一种邀请。既然是来了,去会会也无妨。
“身为夫君,来接自己的妻子回家有何不妥吗?”银故意在称呼上加重了语气。他虽是不能确定白哉对露琪亚的疼爱到底出于何种身份,但凭着白哉对他的敌意和那份强忍的神态,他的心里有了几分确信。
白哉知道他是在挑衅,心里却控制不住的愤恨。自那天,白哉照着银所说的地方寻去。见到露琪亚时,她衣下的斑斑痕迹他并不是没有注意到,彼时的懊悔与愤怒已在摧残他的心智。当露琪亚真真接过玉的时候,白哉保持的那丁点理智也全然被怒火殆尽。
当初银来见白哉,对他说:他的露琪亚已身为他物,心已随他,身亦如此,而她的命更是握于他手。以此玉为证。
如若不是银以露琪亚的性命相要挟,即使他朽木白哉再是寒彻心扉也断然不会将她拱手相送……但他是怨露琪亚的,更是怨他自己的……
再不想忆下去,白哉转身走到窗前,背对着银说:“露琪亚现在杜若,于蓝染之手。”
听了此话,银微睁了眼,透出猩红的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