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入红尘》L_Elena

1、莫入红尘

　　莫尘，莫尘，莫入红尘，便可安稳一生。
　　——题记——

　　八岁那年的一语成谶，十岁那年的家破人亡，莫尘的一生似乎在那次莫名其妙的占卜后偏离了原本的轨道，抑或是原本就是如此残酷的样子，只是如果不知道的话，似乎一切都能好过一些。
　　莫尘原本不叫莫尘，原本有个平凡到幸福的家，可是八岁那年玩笑似的占卜，就这样一次又一次的应验。以至多年后的隐了莫尘之名的沈彻常常在想，如果当初，当初真能听了师父所言，安心待在这冷寒的山中悠然孤寂，是不是那人就不会如此挣扎，是不是那人就不会那样笑着离去……可是一切的一切，终究只是如果，怨不得岁月，怨不得卜辞，怨不得恼人的命运，终究是抵不过自己的贪恋，害了他人，害了自己。
　　沈彻还记得那人，记得那人戏谑的刻薄语气，记得那人孤立脆弱的冷清背影，记得那夜夜布满伤痕的身躯，绝望的眼神。他常常在想，如果，如果他能早点脱身离去，是不是就不会有这样的纠扯不清，如果他能再勇敢一些，是不是就能带了他走，相伴山中，如果他能再早一点看懂一切，是不是就能救他于水火之中，如果他当初坚持一些，是不是就不会有今日的孤独惆怅……
　　也许他真的老了，一夜白头的又岂止是龙锦天一人，他沈彻，抱着那具不再温暖的躯体，就那样，一夜华发生。
　　思念催人老，那人孤立倔强的背影夜夜入梦，纠缠不清，依旧是那日那景。
　　他不确定的喊住他：“沈……彻？”
　　当初只当他是在确定是不是主子，后来才渐渐明白，他那是不明白为什么那时候出现在那里的是自己，而不是太子龙景炎。可是自己呢，还真是可笑，明明知道他手里有暗器，却还是那样傻傻的过去，是舍不得吗？还是依旧在贪恋呢？
　　记得自己回问的是：“严曦，你过得可好。皇……皇上他待你可好？”
　　是不舍吧，否则也不会如此关心吧，可是现在，是不是都迟了……
　　他问：“沈彻……你可是要走”
　　他又问：“那日，你说若我愿意，你便带我走，如今，可还算话？”
　　一时愣怔，分不清那刻自己究竟是什么情绪，竟就那样愣在原地。只见他微微一叹，是失望吗？抬步就要错身而去，一时情急，就那样生生拉住了他的手，道：“算数，你可愿跟我走？”
　　就这刹那，那人已欺身上前，手起，针落，银针入心，封住了经脉。沈彻的身子就这样直直落下，被那人囚入怀中。只听他说：“很抱歉，恐怕严某今天怕是要出尔反尔了，沈大侠……或者应该是叫一声，太子殿下。”
　　呵，原来……如此啊。
　　太保的逼宫最后一张筹码竟是压在了他的身上……
　　龙锦天那一箭就那样直直的射来，没有犹豫，没有迟疑，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是赌吗？赌那怀里的人不是他的小炎儿？赌他沈彻不会不救主子？还是赌他严曦放不下他沈彻？
　　没有犹豫，夹着风就直冲胸膛而来，无法挽救，这就是帝王的冰冷吧，哪怕此时真是他的小炎儿，他也可以毫不犹豫的射出这一箭吧……
　　有温热，但没有疼痛，身体恢复了知觉，怀里重了许多，却不是钝物入体的疼痛。不知何时，那人已侧身将怀中的人护在身下，自己生生挡住了那一箭。
　　血泊中，他的笑依旧张扬，他的话依旧刻薄。
　　他说，沈大侠，我这回可是救了你一命，算是你欠了我一个人情啊。
　　他又说：算了算了，其实这一箭就算我不挡，以你沈大侠的功力照样能躲开，那个什么软骨散早就失了效力了吧。我真是多此一举，还把小命搭进去了。”
　　他依旧在说：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这种本能反应啊……
　　沈彻看着他，不可置信的说，你……早看出是我了？
　　他闻言，抬手抚上这张遥望多年的面容，虚弱的说：“沈大侠，哪个是你，哪个不是你，我总还分的清。”
　　怀中的温度渐渐流逝，四周的厮杀此时再与沈彻无关，他的世界在严曦倒地的那刻崩塌，他抱住那具已不再微笑的躯体，缓缓走出静虚殿，逼宫，太子，帝王，武侍，太保，一切的一切都不存在了，只剩他，一个空有一身武艺却保护不了爱人的男子。
　　想起初次见面时的针锋相对，想起看他被那个帝王压在身下夜夜虐暴时自己的心痛，想起他虚弱的昏死在冰冷的地板上，而自己愤恨不去帮他时的愧疚，想起许多许多，是轻视他？还是…恨他？
　　一切，一切都不是吧，此时此刻才明白那种种的思绪何来…
　　是爱他以至于恨自己的无能，最初救不了他，看他夜夜忍受那耻辱的发泄，后来还是救不了他，看他慢慢在自己面前消失不见。
　　他还在，他不在，那个倔强却脆弱的严曦不见了，那个心傲的谁也看不起却一脸无谓的冷眼旁观世间屈辱的严曦不见了。他安静的过分，毫无防备，再也不是那个时时警惕却无力抗争的少年，安静的就像一个娃娃，不哭不闹，安静，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