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梧桐下的爱恋》柳珺

15、流年不利

　　男子的脸皮比玻璃酒瓶的瓶底还厚。还没等白溪显露过多的表情，他倒是第一时间站起来微笑着走到她的面前。
　　“你想干什么？”她很警觉，快速反应着用手挡住了手机的出声口，而后身子以最佳的柔软度呈现抛物状不停的向后靠去。
　　不过在此同时，面对他亦不停向自己靠近的身子，以及越来越浓烈的古龙香水味，她还是紧张的将握住手机的食指跟大拇指，掐的手机越发的紧，连着口水都被自己呛过了好几回。
　　男子看着她的表情变化感觉很是逗趣，他并没有急着开口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用他那对深邃而又皎洁的眼睛，复杂着用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气场看着她。
　　白溪由原先的警觉上升了一个lever，身子猛地站直，带着警惕的眼光回瞪着他。
　　“看够了吧？难道你妈没告诉你一直盯着别人看下辈子投胎是要做个睁眼瞎子？”她相信邪不胜正，只要自己强势一点，或许她就能以气势压倒“鬼怪”。
　　男子双手交叉，环臂于胸前，潇洒的晃了晃脑袋，嘴角扬着笑，冷呲了一声。
　　说是冷嗤，可那神情却分明告诉她他在讥笑。至于在笑什么，他才没那么好心会通过任何方法告诉她。
　　“有病！”她瞟了他一眼，绕过他直立走到收银台，从兜里翻江倒海的掏出一张崭新的“毛爷爷”递给收银员。
　　找回零钱，她还不忘电话那头被她说的体无完肤的陈眉嘉。一边走着一边对着手机那头说了最后一番看似极富真理的话。可实际上一般人都听不懂，只有她的同类才能明白。别忘了，她还有一个专属于她的绰号！
　　这番话她是这么说的： “陈眉嘉，曾经的我们两个就像是银河系里的地球和太阳。你围着我转，我绕着你动。但是现在，你我即不是地球，也不是太阳。永远都不会有法力可以使地球停止绕着太阳公转，而地球本身也不可能停止自转。如果真有那一天，就是银河系毁灭的时刻。所以，别再跟我提这些无所谓的话！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
　　陈眉嘉想了好久，这才“嗯”了一声。
　　白溪满意的笑了，此时的她心情大好，看到刚才的男子也加以不见。
　　男子无视她的无视，将身子靠在她刚才倚靠过的地方，目睹她买单的时候零乱的掏钱姿势，握着手机对着情敌说话时候的嚣张态度，以及她从自己的面前走过，看着自己那张越发鄙夷的脸色。眼底滑过一丝的明亮……
　　人生在世，世事无常。
　　在她将这段长篇大论说完以后，顿时感觉胸口的那堵气顺了很多。正要挂掉电话的时候，安静了好一会儿的陈眉嘉突然凄婉的说道：“我妈快死了，她想在临终前见盛阿姨一面。你，能帮我跟她说一声吗？”微顿，“不管你我之间发生了什么事，老一辈的感情终究是无法磨灭掉的……”
　　“陈眉嘉，有你这么说自己妈妈的吗？”快死了？好好的大活人怎么可能会死！所以她宁可怀疑她的不孝，也不愿相信她说的话。
　　“我没有骗你。”陈眉嘉很安静很安静……
　　白溪的脸变得扭曲，尤其是那双眉眼，因为这颗重磅炸弹而变得绞了形。她的眼睛骨碌碌的转动着，分明是在深度的掂量着陈眉嘉那句话的含金量。
　　可是她没理由说这些来骗自己，不是吗？她强压着心中的不安！
　　宋阿姨，那个典型的江南女子，会写一手好看的宋体毛笔字，会吟绝美贴情的宋词。在白溪的记忆里，她的笑容总是那么的灿烂。她还记得一年前她曾送过自己一个她亲手绣好的十字绣枕头，但是由于她和陈眉嘉的事，早已经被她无情的扔在了床头底下。
　　她越想越难过，蓦地心口一阵酸涩，但也假装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问道：“到底是什么病，还有在什么医院？”
　　伤心的事儿怕人问，白溪一句话就戳中陈眉嘉的泪穴。她略带哭腔的嗓音邹然扬起：“在我家！晚期……肝硬化。”
　　白溪猛的回神，全身不寒而栗。肝硬化？晚期？
　　脑袋瞬时像被放空了一般，一连多个打击，让她感到不可思议。握住手机的手微的一松，差点跌落在地。
　　“小姐，你没事吧？”服务员见到她面色不对劲，好意相问。
　　她也顾不得什么，挪着步子艰难的走到门口。一阵微光折射到金属物上，炽得她原本就发酸的眼睛，极不舒服。手，不自觉的攀上了门框边缘。然后两腿软的像是一只攋尿虾。强撑着摆手示意他自己没事，举起手机对着那头说道：“你家地址是多少？”
　　“我还是发短信给你吧。”陈眉嘉说道。
　　“随便你。”说完还不容对方开口，直接挂断了电话。
　　将手机拽紧在手心里，她驻足在门口，看着手机屏幕上每过六十秒就会准时跳动的时间表，眼里多了一些清雾。
　　咖啡馆也许是因为优惠时段的缘故，在这个点进进出出的客人特别多，一个接着一个。
　　白溪穿着黑衣服，手里又拿着手机，而且一直站在门口，远远的看着就像是个挡门神。大多数的客人都是瞅了她一眼便离开，直到一个女客人因为她的阻挡而出不去，横眉怒目骂她的时候，她才有了一丝反应。握着手机，漫不经心地挪动身子，移靠在店外的瓷墙上。她呼吸下空气，要让自己慢慢地学着放松了一分钟。不久手机传来一条短信，她打开一看，瞬时就傻了眼，陈眉嘉家的地址居然就是离她家几步之遥的小巷子里。没想到原以为两家距离是千里之遥，却不料居然是近在咫尺。
　　她没丝毫地犹豫，直接按动了一串号码。
　　在等待电话接通的那一刻，白溪的脑海里不停的想象着当她把事情告诉妈妈以后，她的反应是有多么强烈。
　　“小溪，你确定吗，真的确定吗？”沈妈妈已然在电话那头控制不住自己，沉沉的探问声中有种不能接受的感情。
　　白溪明白妈妈与宋阿姨之间的感情，为此她心疼不已，可是她仍旧咬咬牙：“是，是陈……”她一想到妈妈还不知道她和陈眉嘉的事，连名带姓的叫她恐怕太过生疏，只怕会惹疑。于是“咳咳”了两声继续说道：“是眉嘉让我转告你的。她知道妈妈与宋阿姨的感情要好。让她自己说，确实困难，所以……就叫我告诉你一声。”
　　生老病死这种事，是天地循环下的应生之道。人死必然伤心，但也无计可施。其实别说她无法接受，就连她自己也无法相信。可是冷静之下，她也明白只有将死之人才会被医院残忍的放弃，也只有临死之前想见的人才是她所牵挂的人。
　　“妈，你还好吧？”她忍不住出声，可是电话那头突然没有了回音，只传来一阵冷冰冰的“嘟嘟”声。
　　她合上了眼皮，托着手机的手扶住亮釉的红瓷，身子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软绵绵的顺着墙壁蹲了下去。
　　双手随意的搭在膝盖前，看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从眼前穿然而过，恍如眼前是一幕幕不停闪现而过的都市剧。
　　“难道真是流年不顺？”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起之前在club里跟一帮不相熟的年轻人玩过塔罗牌，牌面上说她今年末事事不遂。没想到，真的有这么准！
　　快速的起身招了一辆的士，可是无论她怎么招手，的士却没有半分要停下来的意思。一连好几辆全是这样。这下，她更是相信塔罗牌的魔力了。
　　伸手摸过口袋，看到交通卡带着，信步跑到十字路口，问了马路的执勤人员才知道，再往前走就有免费的公共自行车停靠点。幸好这卡总是贴身带着，不然到陈眉嘉家，可有的她走的。
　　风微微的吹拂在她的面上，洗去了她“运动”后的汗水，刮在她的脸上凉凉的很舒服。脚下一步一步，有条不紊的加着速度踏着踏板，可是不自觉的心里又勾忆起她跟宋阿姨的感情，然后，大脑又想到她跟陈眉嘉的过往。一路上她的脑袋还真是不得空，满满的想到的东西还真是挺多……
　　车子骑到南京石鼓路的时候，道路两旁的法国梧桐树正在下着梧桐雨，洋洋洒洒的飘满了地面。南京人大概是爱梧桐树的，尽管梧桐叶子下满了地面，但是并没有清洁工去打扫它。而是尽量的保留着，待等到天黑的时候，才会有人去清扫它。
　　情难自禁的将车子停了下来，仰头看着漫天飞舞的叶子，她感觉自己已经置身于梧桐雨的海洋中。黄黄的叶子铺满路面，延伸的无尽头。不知道为什么，每当她见到秋黄的梧桐雨，总能很轻易的让她烦躁不安的内心多了一片宁静。
　　伸手掏向口袋……
　　手串不见了，她从裤子的前后口袋反反复复的找了三遍，直到确定真的没有，这才相信东西丢了，不是丢在咖啡馆，就是丢在路上了。
　　那串手串对她意义非凡，是……
　　白溪来不及细想，她单手握着车把手，将自行车调转车头，还没骑上，一个不稳猝不及防的直接撞向从后面慢速追上来的四个轮子。因为人体失横，白溪连人带车的被重重摔倒在地。
　　“你没事吧。”一道男性的嗓音落在她的头顶，她低头看着面前一双刷的崭新的咖啡色牛皮皮鞋，好似熟悉！接着她的目光顺着他的西装裤往上看去，直直一愣，原来是他。咖啡馆那个叫她说话轻一点，但却不坏好意盯着她看的男人。
　　她麻利的站起身，怒火可扼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你……”
　　都说一看倾城，二看倾国……不看还好，仔细一看，白溪有半秒钟晃了神。
　　“你还好吧？”男子又问了一遍，见她身上并没有污渍，手上也没擦伤。处于人道主义，还是要问一下的，不然被人当做弃车逃逸的无良富二代那就不好了。
　　出门压马路！这年头，不怕女星红毯撞衣衫；最怕家门不幸，马路两旁撞车子。
　　白溪回神，虽然面前的是个帅哥，但是她照样不买账，没好气地，“没事是没事，不过你是真的没长眼吗？”
　　男子木讷的看着她。
　　她抬着眼皮示意他将目光对准那辆无辜被撞而倒地的自行车。
　　“我真是出门遇见鬼了，前面有人骑车，你也不知道要保持间距。一个劲的往前开开开，你是想炫耀你的车技还是想卖弄你的风骚。”
　　“风骚！”男子嘀咕了一声，斜目看着她笑笑：“风骚不是形容女人的词吗！用在我的身上会不会太浪费了？”
　　白溪被他呛声……
　　男子见她无话可说，抬手优雅的抖落悬挂于他西装领上的梧桐叶，扬着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对上她的大眼：“真不好意思，是我疏忽了。我刚从法国回来，而且也是第一次开车上马路，对南京的车道确实是不太熟悉。撞到你也不是有意的，只能说我是疏忽了。”
　　白溪看了一眼车子，是红色的POLO车！她对车子不是太熟，只是曾今听人说过，一般的POLO市价也就十几二十几万。虽然价位不高，但是那一串连着四个8的车牌子，还是让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眼前的这名男子。
　　罢了，她也不是什么胡搅蛮缠的人，虽然这男人长的过于帅气，多半桃花运极旺，而且一副神经兮兮的样子，又伴着一股邪邪的气场。恐怕也不是什么善类。在这种情况下，单身女子能离多远是多远。
　　但是见对方这么说，而且自己也没受什么伤，何况自己也不想跟他有过多的交集。于是傻乎乎的将车子扶起，重新的踏上了脚踏。然而一只脚刚一用力，车龙头就被他一双大手给压了下来。
　　“干嘛？”狐疑的看着他。
　　“你别不知好歹，你撞了我，我已经不追究了。你再这样子，我们恐怕就只能在派出所见面了。喂，你听到了没有？”她急着回咖啡馆找东西，对他没说什么好话。
　　“你先别急着走。”男子看着她的着急样，一边轻声的说道。
　　只见他的一只手牢牢的握住车头，手下不见半点的松懈的痕迹。而另外一只手却伸进口袋里，“你的……”。刚一露出东西的黑色一角，白溪眼尖的发现是自己的黑碧玺手串。
　　那东西怎么会在他的身上？难道是他顺手牵羊拿走的，还是他蓄意谋划偷走的？她的眼神恍惚不定，但是瞬间就冷静了下来。
　　男子原本还想吊吊她的胃口，却见她这般漫不经心，瞬间兴致全无，只得老老实实掏出来展于掌心之上，嘴角擎着笑：“你的黑碧玺手串。”
　　白溪的眸下动了动，惊讶之余转而面若无水：“我的东西怎么会在你的身上？”
　　他的左手chajin西装裤兜里，右手做出喝东西的动作，告诉她手串是在咖啡馆捡到的。“你走的还挺快，我追都追不上。”
　　“那你是怎么追踪到我的？”白溪好奇，在她看来，这个男人虽然开着普通的车子，穿着标准的白领工装。但是他浑身散发出来的气质就不像是一个吃月薪的普通白领，应该是白领之上的。
　　留过洋？那应该不是IT精英，就是目前很吃香的财务精算师吧。不过，这是她的直觉而已。所以，她不用“找到”，而用“追踪”这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