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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海棠笑春归 风定落花深 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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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烛摇曳,鲜香送暖,层层叠叠的大红喜帐里闻人端坐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小心翼翼的向外瞅着,门口立着身着红装的珊瑚与红珠,桌子上的喜碟里堆放的是宝塔般的百子千孙糕和福禄寿喜糕,两边是对称而置的桂圆莲子红枣羹。诱人的香味直往闻人的鼻子里钻。饥肠辘辘的她开始后悔出门前吃的太少了。
要不起来拿点吃的?不行,喜娘说过,新娘子新婚之夜不可以吃任何东西的,坏了规矩可不好,还是忍过这一夜吧。闻人揉了揉有些困乏的头又强打起精神来。
“唧唧唧唧……”馋鸡低低的飞着先进了门。接着,门口又传来满足的猫叫声,刚踏进屋子便在崭新的地毯上结结实实的打了个滚。
“是……我……洞房,还是……你们?”门口一个人影跌跌撞撞,步履凌乱的走了进来。
“唧唧唧唧——”
“喵呜——”
鸡叫,猫叫混声合唱,似乎发泄着大大的不满。
“嘿!你们还真来劲了,晚上……晚上吃的还不够?”无异手舞足蹈的对着馋鸡和肉包大说一番道理,将它们撵了出去。珊瑚掩着嘴才没笑出声来,赶紧将酒气冲天的无异扶了进来。
无异一瞅见桌上有羹汤,二话不说端起便要喝下,珊瑚见状赶紧拦住:“少爷,使不得,使不得,这糕点和羹汤就是个兆头,您还是忍忍吧,红珠我扶着少爷别乱吃东西,你赶紧去给少爷端一碗醒酒汤来。”
“什……么?我,还要被看着?”无异一脸诧异,听闻珊瑚的话,立刻酒醒了一半。
喝罢醒酒汤,无异掀开纱缦,闻人正低垂着头不敢看他。白嫩如玉的瓜子脸,颊间泛起微微的红,两腮润得像刚开放的芍药,白中透红。簇黑弯长的眉毛,诱人的眸子,桃花般的小口。金色的步摇垂落在她的脸庞上,更显妩媚娇俏。手腕处带着的青玉镯子,散发着古朴的光辉,与一身华丽的盛装相得益彰。无异脱下靴子进入喜帐,盘膝坐到她对面。
“新人坐帐!”喜娘端来银质的合卺酒器,“交杯合卺①!”
闻人顿感手脚发凉,手指微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小心的接过盛满酒水的合卺杯。抬头与无异交腕之时,接触到他的目光,灼热的让她惴惴不安。手腕勾过来,移到自己的口前时,已经与无异相隔的很近,他身上的酒气,鼻息,很快晕散到自己的脸上。他发红的双颊,垂下眼帘时颀长的睫毛,让闻人心跳加速。
“新人结发!”紧接着喜娘将喝过的酒杯扔到了床底,递过来一把红布裹着的剪刀。无异将自己的发和她的发,密密地缠在一起,系上红线,这辈子,他只认定闻人是他的结发妻、他最终的爱,而他,也会是她唯一的丈夫,没谁可以取代。
“上子孙饺子②!”又一名喜娘端着一碗洁白如玉的饺子走了进来,闻人一瞧是让他们吃东西,立刻精神了许多。喜娘让他们一人咬了一口。
“这……无异,这是生的?”闻人含着咬下的那一口,眉头直皱,饺子的面没熟不说,花生红枣的馅子也是硬的。无异将口中的吐了出来,朝闻人怪异的一笑,未等他开口,便见得喜娘笑嘻嘻的接过话题。
“生了!新娘子好福气,一口就道出生了,快吐到盘子里。”喜娘将银盘递到闻人的面前:“生的好,生的好,早立子,早生贵子!”
“哈哈,明白了吧?”无异口无遮拦的笑着看着脸早已红透的闻人:“生的,就意味生了。”
繁杂的仪式终于都一一过去了,酒也醒的差不多。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相视尴尬的笑了笑,无异只觉得自己仿佛是在做梦。双手搭在闻人的肩上,闭上眼睛想要吻去。
“无……无异,等一下!”
无异只觉得胸口被用力推了一下,睁开眼睛,用疑惑的眼神看向闻人:“怎么了……”
“我,我……”闻人想开口又觉得没面子,可肚子里一轮一轮袭来的饥饿感,实在让她有些难受:“那个,我有些饿,想吃东西……”
“什么——哈哈哈……”无异止不住的大笑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我都一天没吃东西了。”闻人双颊涨得通红:“就算是行军打仗,也得给饭吃吧?”
“在树林的时候,我说给你东西吃,你不要。”无异将白天的事情搬出来:“我说你呆,你还真呆,结结实实忍到现在。”
“那……那不是有规矩在那摆着么。”闻人的声音变得有些小:“我不是怕坏了规矩,不吉利嘛……那,不吃就不吃!我忍着,我睡觉!”
“真的……不吃了?”无异故意拖长了声音:“那待会洞房你没有力气,可是会被我欺负的哟!”
“谁,谁要跟你洞房了……不许碰我!”闻人只觉得血直往脸上涌,一个枕头砸到了无异的身上。
“真的不吃?那……我可吃了!”无异不知从哪儿变出两只白白胖胖,肉香浓郁的大包子来。
“不能吃吧,坏了规矩可不好……”闻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在包子上停留了一会,然后又有些不舍的移开:“男的可以吃,女的不行。那你……你吃吧。”
“吃吧,吃吧,就当我没看见!”无异将两只包子塞到她手里,故意扭过头去:“白天在树林子里,你不是说晚上要我好看吗?饿着肚子,哪里有劲让我好看?我就知道你一定饿坏了,就顺手拿来了。慢慢吃,别噎着,我去给你倒点水。”
闻人端详着手中的包子,心中溢开一片暖阳。没想到自己也会有嫁出去的这一天,没想到自己的夫君竟是这样体贴的人。包子油油的脂香盈满整个口腔,抿一口温暖的热茶,幸福的感觉充满了全身。
“吃也吃完了,喝也喝好了,该让大爷我摸摸小脸了吧?”无异坏笑着伸过手去。
“等一下——”闻人推过无异的手:“无异,你现在真的变坏了呢,跟以前不一样了。我,我……还没做好准备。”
“这话你不是在大漠就说过一遍了?不坏,怎能叫男人?”
“你你你,要怎样?”闻人闭上了眼睛,将手攥成拳头护在胸前。只感觉无异并没有对她怎样,只是小心的取下她头上发簪,珠花。
“这些不拿下来,等会想扎死我啊?”无异拿过一只步摇:“那么尖,扎到肉里,一定要疼好几天。”
“什么死不死的?大喜的日子不要说这样的话!”闻人睁开眼睛,赶紧用手堵在了无异的唇上,生怕那里再蹦出什么晦气来。殊不知,在她不经意间,头上的饰物已尽数去掉,繁复的发髻已经松散开来,绸缎般的青丝安静服帖的落在她的肩上。
“你这是要……闷死我吗?”无异瓮里瓮气的说着,同时感觉到闻人覆上来的手,凉凉的,湿湿的。
“你还说——”闻人有些气恼,干脆两手都用力的按上去,顾不上自己已没了防守:“啊——”只觉得一阵子旋转,冷不防,腰肢一紧,让无异牢牢抱住!惊得她,不由的挣扎,无异坏笑的大脸近在咫尺,一双深邃而明亮的大眼睛,似乎在说着,让她投降。不肯示弱的身体左躲右闪,奈何躲不开无异的攻势,终是败下阵来。怀中的温热,让闻人身体一下子僵硬了,不知所措,静默不语,双手似没了力气一般的从无异的脸上拿开。还没来得反应,唇上已覆上一方温热。那带着酒味的气息喷洒到脸上,挠的脸酥酥的麻痒。她不敢将手挪开,只是忐忑不安的紧紧的攥着无异的前襟,传递到指尖的温度,让她感受到他的胸膛里,蓬勃有力的心跳。
“闻人……”轻轻的声音,像是从牙关里挤出的。他辗转于她的唇间,探寻着她口中的甘甜……可飘然而至的却是咸香的肉包子味!
“肉包子!”无异停下睁开眼睛自语,声音不大,但却把还沉醉在温柔中的闻人吓了一跳。
“啊?”闻人睁大了眼睛,很快便明白了:“那个……不好意思,我刚吃过……”
“喵呜——”一声猫叫打破了洞房里鲜香的气氛。
“这这这——有猫!”闻人汗毛倒竖,眼睛盯向帐子之外,只见一双至诚至爱的明亮绿色猫眼正隔着纱缦,痴痴呆呆的望着无异!原来肉包和馋鸡不知什么时候想法子进了门,现在正大摇大摆的睡在地毯上,还不时的偷瞄他们。刚听到无异喊出‘肉包子’这个词时,黄猫肉包便一个激灵跳了起来,向床边奔去!
“护主,也不能护成这样吧?”无异无奈的挠挠头:“我去赶跑它们,闻人你等我……”
“算了……我也没那么害怕。”闻人故作轻松的说:“再说,大晚上的,你让它们去哪里?看就看吧,就是别离我们太近就好。”
“你不怕它们?真的不用赶走它们?”
“不用,反正以后都要生活在一起。慢慢就不怕了。”
“媳妇,你真好!”无异用额头顶了顶闻人的额头:“那,我们继续?”
“嗯。”
“那……”两人又一次同时脱口而出,总是有着默契。闻人停下来用眼神暗示无异先说。
“其实……”无异深吸一口气,似是鼓足了勇气:“其实,这这只是刚刚开始……后面,后面……”说完这几词,只觉窘的脊背上的汗汩汩的向外直冒。
“噗——”闻人被无异这句话逗得大笑起来:“后面不就是……不就是……”
“是什么?”无异追问起来。
“睡觉嘛!”闻人一咬牙干脆的说了出来,两眼直勾勾的盯着无异一时间傻掉的表情。
①合卺:一种民俗,结婚礼仪的一部分,指新郎、新娘在结婚当天的新房内共饮交杯酒(合欢酒)。喝后,酒杯倒置置于床下。
②子孙饺子:婚礼前后吃煮得半生不熟的以红枣花生为馅的饺子,让新娘自己说“生”。这叫“讨口彩”,是早生孩子的吉兆。满族为“子孙饽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