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契》叠七川

2、第 2 章

　　在宽敞的会客室里，等待到桌上的咖啡都凉了时，身着高级套装的前台终于走了进来。

　　“经理现在可以见您了。他刚刚陪客人用餐回来，现在应该正在办公室里等您。”她笑容可掬地对蔚辉说，“出了公共会客室左转，乘电梯上十三楼，出电梯的第三个门就是。”

　　“谢谢。”

　　蔚辉忙不迭的站起来，没想到腿却已经坐麻了，差点一头栽在桌子上。这里的沙发虽然是高档真皮制的进口货，但是在这等待的半个小时里，他却一直都如坐针毡，丝毫没觉得舒适。

　　假装没看见前台小姐扭过脸去偷笑，他一边努力克服着不听使唤的腿上传来的酸麻感，一边拎起蛋糕盒，把企划案资料夹在胳膊下面，颤颤巍巍地扶着墙走出了会客室。

　　“被发布内测码的用户，可以最先体验软件的重大延伸功能……”蔚辉独自在电梯里自言自语着，演练着策划案的说明。

　　从早上开始，连饭也没吃的一直修改到现在，才终于把林凡给他的新资料整合加入到企划案当中，最后又一字不落的修改和检查了整整四遍。市场部只有林凡和他负责这个案子，因为其他人觉得竞标的希望渺茫，所以都不看好这个案子。

　　现在林凡走了，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大家更是以看笑话的眼光，打量着像只工蜂一样忙得团团转的蔚辉。企划案到晚上才做好，他猛然间发现整个部门已经空荡荡的了。看看手表，离约定商谈的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而且麒麟企业的大楼离这里很近，所以不用着急。

　　他决定在去的路上顺道去吃点什么填饱肚子。稍微放松下来，他才想起自己这一天只吃过一顿饭。下了写字楼，他走向对面一家坐落在大楼之间的酸辣粉铺子。这个小铺子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经营的，蔚辉常常来照顾生意。

　　烧着飘满辣椒的褐色汤底的大锅微微滚开，飘出花椒和牛肉的香气，蔚辉觉得自己饿的能连碗一起吞下。

　　“小伙子哦，酸辣粉好了。”

　　开心地伸出手去接的蔚辉，突然听见一声闷响，只见一直拎在手里的蛋糕盒，已经在地上裂开，盒内Laudis的特制乳酪蛋糕已经破了相，粉身碎骨的惨状如车祸现场。

　　只顾着眼前酸辣粉的自己，似乎忘记了手上还有蛋糕，不假思索的就松开了手啊。他呆呆地看着一地狼藉，似乎需要反覆地确定着这个事实。

　　“啊啊啊！！怎么办！！从这里去Laudis就算打车来回也要一个小时啊！而且还要排队！”终于沉痛地体会到了现实的残酷，蔚辉抱着头蹲在地上碎碎念起来，不停地揪着自己的头发。

　　随便找一家蛋糕店偷梁换柱蒙混过去？不。像麒麟企业部门经理那种等级的家伙，怎么可能吃不出来大路货和高档餐厅的区别啊？这个想法太愚蠢了！首先用的材料就不是一个档次的！

　　蔚辉那比平常人运转的稍慢一些的大脑齿轮，此刻身不由己地飞速转动起来。

　　实在不行，只有自己做一个假充正牌货了。反正有学过做法，而且附近就有一家货品齐全的进口超市，原材料应有尽有。

　　你这家伙，因为太过焦急而产生了奇怪的想法啊。他暗暗对自己说。但另一方面，理性告诉他除了这么办也无济于事了。

　　“以后不许你再靠近厨房。”

　　倏然间，记忆中某人严厉而冰冷，带着怒气的声音，如刀刃般突然插/进了他的胸口，痛的让他呼吸为之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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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电梯门的第三个房间。

　　蔚辉在前台小姐说的房间前停下脚步。静无一人的走廊上，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夹紧胳膊下的资料夹，紧张地用手指理了理头发。“怎么感觉我像个要跟约会对象见面的女人一样。”他随即对自己的举动感到很搞笑，这么一想以后，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一些。

　　就算企划案再怎么差劲，对方也不会吃了我的。再说，又不是去见财团的总负责人，只不过是部门经理而已。自己已经在超恶劣的部门主管手下幸存了两年了，总不会有人比林凡还要过分和难相处吧。

　　对于自己的自我安慰能力感到很满意，蔚辉抬起微微颤抖的手，果断地敲了三下门。

　　没有人回应。

　　又试着敲了三次之后，屋内仍然静静无声。他慢慢地推开了虚掩的门，试探着把头伸了进去。

　　门内的景象让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间办公室的面积，大约足有两个篮球场大小。

　　屋顶中央华贵的吊灯，仿佛陈列在博物馆里的古董一般；暗红色樱桃木制成英式家具光滑发亮；厚厚的蒙古产羊毛地毯上呈现绚丽的图案；堆满书籍、古玩的高大陈列架整个嵌入墙壁。

　　一眼望去，透过房间另一端的巨大落地窗，可以看到在夜色中亮起霓虹灯的海滩和山峦。

　　林凡……那个骗子……

　　这哪里简朴了？比起你那个七平米的寒酸办公室，这里哪里有一丁点地方表现的像是朴素了？难道是跟阿拉伯石油大王的办公室相比较的结论吗？此时他真想把林凡从飞机上揪下来，再狠狠地扔在那张厚的像床垫一样的羊毛地毯上，让他看看清楚。

　　更严重的是，他好像紧张得比来之前更厉害了，心里甚至产生出“趁人来没来，赶紧先溜掉好了”这样没出息的想法。

　　这时，他突然听到耳边发出一声轻响。神经一下子绷的紧紧的，他转过头，向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那里是一张背冲自己的宽大皮质沙发，沙发背上披着波斯风格的红黄色披巾。

　　“王经理？”

　　他犹豫着小小声招呼道，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等他走到沙发旁边，伸头去张望的时候，比刚进来时还强烈一百倍的震惊感，瞬间从脚底窜到了头顶。

　　沙发上躺着一个男人。

　　确切的说是一个衣冠不整的男人。

　　从脸来看十分的年轻，轮廓非常美丽的侧脸和紧紧闭起的眼睛，被垂下来的黑色头发挡住，淡粉色的薄嘴唇宛如艺术品般漂亮紧绷。

　　看上去他睡得很沉。

　　修长小麦色的脖颈下方，凹凸有致的精致锁骨跃入眼帘。他光着的上身只穿一件没系扣子的黑色衬衫，结实光滑的胸肌微微隆起，随着平稳的呼吸起伏着。胸前的两点凸起，在薄薄的衬衫半掩下若隐若先。

　　蔚辉艰难地咽了口口水，有点不忍心再看下去的扭开了头。

　　但是，男人修长的腰下那两条性感的人鱼线，却还在他脑海中拂之不去，让他简直想自戳双目。

　　就算在上班时间摸鱼，难道不能先把裤子穿好、扣子系上吗？他身为男人已经觉得很尴尬了，如果有女性进来的话，岂不是很失礼的光景？

　　他低头看了看表，已经过了会谈时间四十多分钟了。预约的一个小时时间现在只剩下十几分钟。照这样发展下去，他和林凡辛苦准备了这么久的企划案很可能还没见天日就流产了。蔚辉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先给林凡打个电话，问问他的主意比较好。毕竟现在的这种状况，已经诡异到他无法应对了。

　　他把蛋糕盒放在沙发前的樱桃木茶几上，蹑手蹑脚地往门外走去。

　　“回来。”

　　就在这时，他听见了背后传来声音。

　　然后是衣服和皮质沙发的摩擦声，似乎办公室的主人已经睡醒了。

　　“傻乎乎的干什么？让你过来。”

　　蔚辉扭过头去，对方那种不容置疑的口气，仿佛带着魔力一般，让他不由自主地乖乖走到沙发旁。

　　似乎有严重的起床气一般，男人弯腰坐在沙发上，手掌托着额头，手指深深地插入乌黑的短发中。他头也没抬地举起一只手。

　　“拿来。”

　　“诶？”

　　“那个老家伙的酒劲真大啊，现在还头疼得要死。”他仿佛自言自语地抱怨着，锐利的目光从手指缝中斜瞟了一眼蔚辉，“你是那个什么……什么公司的吧。手里的是企划案？”

　　他的眼睛如冬夜的寒星一般，闪烁着冰冷彻骨的光芒。蔚辉只是被瞪了一眼，浑身血液就顿时凝固了。

　　感觉自己像一只误闯老鹰巢穴的花栗鼠。

　　“嗯。抱、抱歉，王经理。我是东阳公司的员工，约好了过来商谈新项目的合作……”

　　不知道为什么，不由自主的就开始道歉了。蔚辉一边结结巴巴地说着，一边双手将企划案递到了对方的手里。虽然看上去两个人是同龄，就算不是年纪也不会相差两岁以上，但是现在的状况看起来就像是做错了事的小孩在向长辈认错一样。

　　王经理似乎懒得再看他，只是慢吞吞地把企划案放在桌子上，似乎没有完全醒神一般地一动不动呆了一会，然后才抬手以修长的手指囫囵翻阅起来。

　　“这是什么啊。”他只看了一分钟就不耐烦地发问道。

　　“哪里有疑问吗？”

　　“不是哪里。”他冷冷地合上资料夹，随手丢在地毯上。“全部。这个企划案完全是垃圾。”

　　“什、什么？你都没有好好看吧……”

　　“只要看三十秒就能得出结论。不是告诉客户能给他们带来什么好处，而只是不厌其详的念叨着自己的功能有多厉害，这种东西就被我们称之为垃圾。”

　　王经理懒洋洋地站起来，从椅子上拿起皮带系好，然后慢条斯理地从陈列柜中选出一瓶红酒，倒入玻璃酒杯中。

　　“第三页的一个数据有错误。第五页的一个专业单词的大小写弄错了，会犯这种弱智错误的人，有什么资格让我再接着往下看。反正后面的十几页无非也都是废话还有愚蠢可笑的纰漏。”

　　他的语速很快，仿佛不耐烦花太多时间谈这件事一般，口气中毫无感情。

　　“东阳公司之前也作出过稍微像样的案子吧。难道你们的负责人早上喝的咖啡太烫了不小心把脑子给烫坏了，才会派你这样的人带着那种比小学生作文还不值一看的策划案，闯进我的办公室来打扰我宝贵的午睡吗？”

　　蔚辉感觉自己好像伫立在箭雨中心的稻草人一般，脆弱的自尊心已经变得像豪猪一样体无完肤，只能紧紧咬住嘴唇默不吭声。本想告诉对方现在早就是晚上而不是中午，可是却没敢开口。

　　“这里是我的私人领域。可是，刚才我睡觉的样子完全被你看到了吧。”

　　他仰头咽下一口红酒，细长地漂亮凤眼上下打量着蔚辉，深邃地黑色瞳孔中仿佛黑洞一般，蔚辉完全猜想不出他此刻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看是看到了……”他老实承认道。

　　“所以，我足够的理由起诉你性骚扰。”

　　“抱歉我不是故意……咦？！！什么？起诉？！为什么？我、我哪里有……”

　　“偷看没穿衣服的男人睡觉，这真是了不得的嗜好呢。”以一副受害者的表情，微微皱起好看眉头的男人，以平淡而刻薄的口吻，一本正经地说着让蔚辉只是听都会红脸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