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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9、 ...

  •   扶桑树底是天涯·第七章

      自从小花出现之后,胖子就没再搭理过我们。我觉得他是相信云彩遇难了,所以心里难受,不愿意说话。

      我看着他的样子,倒还是有些羡慕他的。至少现在,他还能耍耍小性子。而我,我甚至不愿意去想闷油瓶的现状。

      虽然闷油瓶并不是一个会随随便便就死掉的人,即使是陷入了绝境,他也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让自己生还。

      但是说到底,这也不过是一种自我麻痹的想法而已。

      我们都知道下斗原本就是九死一生的事,一个不小心连自己祖宗十八代都得载进去,每一次平安归来,都像是中□□,但是谁也不能保证,今天中奖了,下次就还能再得上天眷顾。

      我走到胖子身边,拍了拍他的背:“你现在心里什么想法?”

      他看着我,嘴唇动了几下,才道:“我在想,这次行动结束,如果我还活着,我要去哪”

      “想出结果来了吗?”

      他抬头看了看被树冠遮挡住的蓝天:“天真,我想留在这里。”

      “这里?”我问,“为什么?”

      “不管我能不能找到云彩,我都想留在这里。如果她活着,我就娶了她;如果她死了,我也要娶她……”胖子对我说,“天真,我是认真的。”

      “我知道你是认真的。”我低头,叹气,“真羡慕你,至少还有个去处。这件事结了之后,我都不知道我还能去哪里。”

      “杭州不行吗?”

      “我三叔失踪了,丢下那么大个烂摊子,如果二叔不肯收拾,那只有我接手了。到那个时候……”
      我大概会被那群见了钱连爹娘都不认的家伙玩死吧?

      “算了,不说这个了。”我呼了口气,“跟你说说小哥那边的情况吧,云彩的情况,我真的也不好说什么,但是小哥活着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胖子“恩”了一声,又说:“能活一个就活一个吧,如果小哥为了自己活下来不救云彩……我也不会怪他的。”

      我转头看胖子,倒真觉得他有点像发福的唐僧了,又超脱又仁慈。

      我一路都走在胖子身边,先把闷油瓶他们的情况和胖子说了,然后又把小花昨天告诉我的和老九门有关的往事简短地和他说了一下。他听完也很是感叹。

      “你们这老九门,也真是一窝奇葩。”胖子看着我,“天真,我们可先说好了,以后你不管要杀什么人,总要先通知我一声。不过你要是想杀胖爷的后人,我跟你说,你想都不要想。”

      “知道了知道了,胖爷的后人我哪敢动。”

      “等过了这段最后的时间,老九门和‘它’的故事就算是结束了,我从一开始追寻的真相,也就都浮出水面了。”

      “反正不关我的事……”胖子说,“不过天真,我提醒你一句,你解开的只是老九门的局而已,小哥和裘德考的目的,你都还不知道吧?这一次,老太婆为什么要去张家楼,你也不知道吧?”

      被胖子这么一说,我就僵住了,是的,我以为自己终于破局,但是没想到,我只是解了个最容易破的局,而在这局外,还有更多的谜团在等待着我。

      如果我在这里收手,找到闷油瓶就回家安安心心地当我的小老板,也许还来得及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否则,我只怕是这一辈子都要和这些操蛋的事情纠葛不清了。

      我们一直在树林里走到太阳落山,然后在一些树下陆陆续续地发现了黑眼镜留下的记号,这说明我们已经离目的地非常近了。

      休息一夜之后,我们又继续赶路,但是没想到,在我们刚刚走到小花资料上的入口时,就看到黑眼镜从里面爬了出来。

      他的眼镜碎了一半,身上的衣服完全酥掉了,随着他的动作一点一点剥落下来。和衣服一起落到地上的还有他的皮肤。

      队伍里有经验的伙计喊道:“斗里有东西把他腐蚀掉了!”

      我和胖子冲到黑眼镜面前,发现他身上虽然被腐蚀,但是腐蚀面积不大,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我蹲下身来问他:“要不要用水给你冲一下?”

      黑眼镜费力地点了点头,小花立刻叫伙计去附近的山泉里打水。

      帮黑眼镜清理伤口的过程持续了大半个小时,期间,他忍着剧痛,断断续续地向我们描述了他在“张家古楼一日游”时看到的情况。

      黑眼镜的样子非常恐怖,他常常说着说着,就会开始咳嗽,然后鲜红色的血就从他喉咙深处和鼻腔里喷射出来。他解释说张家楼里有大量的强碱,他的呼吸道被灼伤了。

      他在开始讲述之前,先从内裤里掏出了几张张家楼的地图,我们一群人围着他,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什么啊!”黑眼镜用没有被镜片遮住的一只眼睛看了我们一圈,“我一进去就知道里面有腐蚀,怕纸被烧坏了才放在鸟里的!鸟在纸在,鸟死纸亡。”

      “我丫老觉得自己不要脸,没想到你不止不要脸,连鸟都不要了。”胖子说了他一句,然后道,“快点说下去吧,一堆人等着你救命呢”

      “救什么命,人都死光了。”黑眼镜说着,把图纸给我们看,“从这里进去……”

      黑眼镜的图纸是匆忙之中画的,画面上只有通道的走向和古楼的基本样子。

      “里面能走的地方我都看过了”黑眼镜指着纸面上一些意味不明数量不等的小黑点道,“这些都是里面的死人。”

      “这张家楼里很诡异,楼的墙面里嵌了很多奇形怪状的‘人’,只要一个地方散发的热量积攒到了一定程度,墙里面的‘人’就会慢慢移出来,同时,会有大量的碱性烟雾从墙里往外喷。”

      “我只有一个人,目标比较小,只要走得快一点问题就不大,但是就算这样……”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我也变成了这个样子了,所以我劝你们就不要进去了,免得里面添更多尸体。”

      我知道黑眼镜说得有道理,但是却觉得他没有说最关键的地方:“那霍老太和小哥呢?”

      “没见到。”黑眼镜说,“里面死的都是些伙计,人数比花儿爷告诉我的少了两个,老太婆和哑巴都没看见,也许他们几个逃出去了。”

      逃出去了?我心说有门:“那你找到别的出口了吗?”

      “没。”黑眼镜摇头,“不过哑巴的思维和我不是很一样,也许我看漏了呗”

      这个时候,胖子突然问他:“你有没有看到过一个很年轻的小女孩?大约十八岁的样子。”

      黑眼镜用露在外面的眼睛看着胖子:“当然没有了!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要是我看见了小姑娘,我就是死也会把她带出来的,就是背尸体我也愿意啊!”

      我心说那你和胖子还真的是一路货色。

      “既然这样的话。”小花对着他的伙计说,“留两个人在这里照顾黑爷,剩下的人,一半跟着我,一半跟着小三爷和胖爷,从这里开始沿着山体走,不遇到另一组人不许停。出发时给你们的信号弹都揣好了,发现活着的立刻给个信号。”

      小花说完之后,又把伙计简单地分了组,最后对黑眼镜交代了几句就出发了。我和胖子互看了一眼,就朝着小花的反方向走去。

      搜山的工作一直进行到了下午,我们既没有发现生还者,也没有遇到小花的队伍,就在我们觉得自己可能在这深山里迷路了的时候,一个伙计说小花他们发了信号弹。

      我们赶紧从山头上下来,往对面跑去。

      我们连滚带爬地在山里跑了大约半个小时,我的裤子和衣服完全被沿路的枝桠给划破了,我看看胖子全身是血的样子,完全可以想象得到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

      我们和小花汇合的时候,发现地面上躺着霍老太和两个伙计,他们身上衣物的覆盖面积比黑眼镜还要小,灼伤的面积也自然比他大得多,看来他们是正面遇上了强碱袭击。

      “活的死的?”胖子大喘着气问。

      “都活着……”小花皱眉,“不过情况不好。”

      小花队伍里有比较精通中医的伙计,他不知道为什么还带着针灸用的银针。

      “靠,你怎么出来下斗还带着这个东西?”胖子问。

      “胖爷你不懂这个,别看这针带着多余,真碰到救命的时候,求都求不来。”他说着,就开始给地上的三人施针,过了一会,两个伙计都恢复了意识,而霍老太虽然醒了,但是人已经呆住了,她的眼睛非常浑浊,眼珠一点都不会转,要不是她看上去还有呼吸,我都觉得她这该叫死不瞑目了。

      其中一个伙计咳出了好大一口血,然后嘶哑着对小花说:“花儿爷,往里面走,可能还有活的。”

      “是哑巴吗?”小花问。

      伙计摇摇头:“不是哑巴,他会说话。”

      他这话一出,我和胖子都很不合时宜地笑了。因为在这一刻,我们几乎可以肯定小哥是活着的,连这种没见过小哥没听过哑巴张名号的菜鸟都能活着出来,没道理小哥就会死。
      小花叫了四个伙计把他们三人送下山和黑眼镜汇合,然后对剩下的人说:“继续找,找不到不许下山。”

      我们一群人又地毯式地找了一阵,后来从我们的左前方传来了呼喊声,接下来那边又发了一支信号弹。

      我心说他们估计是找到小哥了,一个激动就开始直接用喊的了,都忘了有信号弹。

      但是等我过去之后,发现他们找到的居然是云彩。

      胖子看见云彩的样子,一下子就崩溃了,他跪倒在地上,一边哭爹喊娘,一边拉着那个针灸小弟要他救她。

      我安抚了一下胖子,让他把云彩放平了,针灸小弟才好施针。

      云彩的样子比霍老太要好了很多,但是她的头发不知道被谁剪掉了,原本又长又漂亮的头发被弄得稀稀拉拉的,实在难看。

      不过好在她全身上下满满地裹着衣服,虽然外层的衣服被强碱烧穿了,但是里面的衣服却没什么事。

      为了施针,我们只得先脱掉她的衣服。

      我们这里一大群男人,在荒郊野岭剥一个花季少女的衣服,这事情要是传出去,不止是云彩,我们每一个人都不用在江湖上混了。

      不过紧急情况,也顾不得男女有别了,再说云彩的未来老公还在边上看着呢,出了事都推给他就是了。

      胖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开始慢慢地帮云彩脱衣服,衣服上的碱性还是很强,一沾到胖子的汗就又化了,我看胖子的手很快就被烧红了,特别像红烧猪蹄。

      等到胖子把她身上的覆盖物除到了倒数第二层时,我和他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件衣服,我们都太熟悉了。

      那是闷油瓶的衣服。

      早几个月闷油瓶失忆了住在北京,他的一切行头都是胖子给置办的。胖子这人懒,他一次性给小哥买了一打一模一样的深色连帽衫。他还美其名曰:“小哥每次出现不都是穿成这样的嘛,我这叫投其所好。”

      当然我知道,那只是因为卖连帽衫的商家刚好在打折而已。

      因为我和胖子为了闷油瓶的行头吵过一小架,加上自那之后,只要天气不太热,闷油瓶都会穿着这身衣服,所以看见这件衣服穿在云彩身上,我们就呆住了。

      这一刻,我脑子里只闪过了唯一的一种可能性。

      小哥在斗里走不了了,他为了保护云彩,把自己的和一些死者的衣服都加在了云彩身上,然后护送她出来……

      半个小时之后,云彩在胖子的怀里慢慢转醒,她看上去被饿了很久,原本就小巧的脸现在瘦得有点脱相。

      我们喂她喝了点水,她倒还好,咳了几声但是没有吐血。

      “胖老板、吴老板……”她恢复意识后看到我们就哭了出来。

      胖子抱着她安抚了好久好久,她才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我蹲在地上,按着她的肩:“云彩,你告诉我,小哥在哪里”

      云彩听到我问她,好不容易才收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我对不起你们,他……他为了救我,没出来……”

      我听了,心里一下子就沉了下去,心说这最不想听到的一句话,从最不会对我们撒谎的人嘴里说出来,还真是个天大的讽刺。

      我相信这个时候我的表情一定平静到了极点,我甚至觉得自己连心跳都变慢了不少,原来几天前我心里那种压抑的感觉,不是因为云彩,而是因为小哥啊。

      我站起来,定了定神。然后看着小花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请你,继续帮我找他”

      “不用你说,我也会的……”小花把手搭在我的肩上,“虽然我几乎不相信任何人,但是吴邪,我还不想怀疑你,所以,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慢慢暗了下去,我知道再这么拖下去,一天又要过去了,我问胖子是不是需要守着云彩,胖子倒是非常仗义:“小哥救了云彩,我哪有丢下小哥自己去风花雪月的道理。”

      他随手指了一个伙计:“我老婆,你帮我带下去,要是你敢对她做什么,当心我拿瞎子的墨镜割了你的鸟……”

      他们都被胖子的话逗得一乐,我看云彩被安顿好了,就说:“时间不多了,各位请务必加快速度,我吴家小三爷在此谢过了。”

      我们在太阳完全隐去之前,找到了闷油瓶。他被卡死在了山腰上。

      他们看见他在那里,都不敢上前,我在心里默默叹气,心说小哥死都死了,你们还嫌弃他,真是……

      我慢慢地走到他面前蹲下,然后抬起手扣住他的下巴,把他下垂的脑袋抬了起来,迫使他的脸对着我的脸。

      不管看多少次,我还是想要感叹,这真的是一张太过好看的脸,做明星都嫌便宜了粉丝。

      不过做明星都是要卖笑的,闷油瓶基本上不会笑,大概也做不了明星吧?

      罢了,他现在连人都做不了了。

      我兀自天马行空地想着,如果闷油瓶活着,他有多少种人生可以选择。不管是哪种人生,他都可以活得比现在更牛逼哄哄吧?

      “天真……”

      “天真!”
      我听见胖子叫我,我转头看他,“嘘,不要吵小哥……”

      “天真!!”胖子冲上来给了我一巴掌,“小哥还没死,你别托着他的头了,一会氧气供不上,真给你弄死了!”

      我一惊,猛地放手,结果闷油瓶的头狠狠地砸在了一块突起的石头上,血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就算不是医科生也没学过尸检,但是我至少知道,尸体是不可能这个样子流血的。

      闷油瓶真的还活着!

      在确定了哑巴张生还的消息后,伙计们陆陆续续地靠了过来,我们开始研究要怎么样把他从山体里弄出来。

      现在小哥的样子,就像是西游记里被如来佛祖压在五指山下的孙悟空。他上半身只穿着一件背心,但是已经被腐蚀得不成样子了,他的皮肤也都被严重灼伤,更惨的是,周围的石头几乎已经长进他的肉里面去了,用拔的根本行不通。

      他们几个商量了一下,决定把闷油瓶周围的山体砸开,然后把小哥和山石一起挖出来,再慢慢地清理他身上的石头。

      我们在原地点起了篝火,伙计分成两批,轮流着开始凿山,我和小花也参与了闷油瓶的援救行动,但是我们让胖子休息保存体力,这里最壮实的人就是他,如果我们救出了小哥,还需要他把带着石头的小哥搬下山去。

      实际挖过之后,我们发现这山石的质地其实非常松软,我们有工具,挖起来非常快。

      我们花了整整一夜,终于把闷油瓶给弄了出来,他在我们作业的时候清醒过几秒,但是我没有看见,是一个伙计说的。

      让我们惊奇的是,把闷油瓶挖出来之后,他身体后面的山石,居然没有一点点的裂缝。

      也就是说,闷油瓶的状态,就像是一只昆虫被封在了一滴琥珀里。

      这实在是太诡异了。

      但是这个时候,我们的手脚都已经软了,而且这里的山透着一股可怕的气息,谁也不愿意再去探索。

      最后,我们整理了一下工具,帮助胖子背上闷油瓶之后,就向山下走去。

      出山的过程乏善可陈,我一心记挂着闷油瓶的伤势,一路只担心他有没有咽气,也顾不得看这十万大山的日出美景。

      进巴乃村子之前,小花说阿贵的屋子容不下我们那么多人,他们已经找了别的民居住,他让我们先去阿贵那里安顿一下,等老太太的意识恢复一点了,他就去找我们。

      云彩在出山的过程中就恢复得差不多了,能自己走路。我和胖子轮流背闷油瓶,她就一直帮我们两个擦汗。我心说还好胖子是个糙汉子,不然这老婆给别的男人擦汗的醋,我可受不起。

      阿贵看到云彩近乎无恙地回来,激动得差点昏过去,我摆摆手让他别忙着激动:“阿贵,不瞒你说,你闺女是被这小哥救下来的,你要激动也暂时缓缓,能不能先帮我们安排一下,小哥的身体不能拖。”

      阿贵听了,连忙点头:“我马上就去村公所,我去叫医生!”

      这个时候,小哥的身上的山石还是没有除掉。不是我们故意想让他变成一只大王八,实在是他的很多骨头都碎了,我们一路走山路背他下来,搞不好会把他弄散架。

      医生来得很快,他进来,一看到闷油瓶就吓傻了,动都不敢动,胖子从阿贵家墙上拿了猎枪指着医生:“你他妈的磨蹭什么啊,救人不知道的啊!”

      “这……”医生说,“这我的医术……不保证救得活啊”

      “你救不活他,你自己就准备死吧。”我把他带来的医药箱摔在桌上,“还不快动手!”

      医生被我们逼得没有办法,才哆哆嗦嗦地说:“我尽力试一试,不过你们最好尽快安排他去大的医院,要是他人不能动,你们就想办法叫几个有经验的医护人员来……”

      “真是……”我骂了一句,然后对阿贵说,“电话借我用用。”
      我拨通了120,把闷油瓶的情况对医院说了一遍,然后就制止了毛脚医生继续谋杀我的挚友。

      之后我又跑了小半个村子,找到小花,告诉他我叫了救护车,如果可以的话,把霍老太也一起送大医院去得了。小花同意了我的做法,叫他的人把霍老太背到了阿贵家。

      救护车慢悠悠开了两个多小时才到村口,我连骂人的心情都已经没有了。闷油瓶身上的山石已经被我们除开了,医护人员小心地把他固定在救护床上,然后运去了医院。小花他们开了车来,我和胖子坐在他的车上,跟着救护车去了医院。

      闷油瓶在急救室里待了五个多小时,他被医生推出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具非常性感的木乃伊。医生告诉我们,闷油瓶现在的状况很糟糕,他身上很多骨头都断掉了,其中还有几根肋骨也断了,幸好断在体内的肋骨没有刺穿内脏,不然就真的没救了。

      医生还说他在昏迷之前已经大量失血,现在虽然已经给他进行了紧急输血,但是能不能活下来,还要看他的造化。

      小花安排完霍老太、黑眼镜和两个伙计的住院事项后就过来找我们,他看到闷油瓶的样子,皱了皱眉。

      “有种不祥的预感……”

      “喂,你别乌鸦嘴行不行?”

      “我只是在想,如果哑巴死了,回头又起尸,是不是整个医院都要让他灭了。”

      “死人妖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胖子咳了一下,“小哥哪得罪你了,你咒他死?”

      “他无缘无故跑来北京找老太太下斗,给我们惹出了这么多事,还不算得罪我?”小花翻了一下手机,又重重地阖上。

      “行了行了。”我说,“你们要吵架能不能出去,小哥不病死也要给你们烦死了!”

      “就你心疼小哥。”胖子啐了我一口,然后闭上了嘴,继续留在病房里。

      小花看我们两个这样子,叹气道:“你们先照顾他吧,等老太太好点了我再来看他。”

      小花出去后,我和胖子对望了几秒,然后又各自把头转了开去。

      不管是闷油瓶还是云彩,我们抱着必定会失去他们的心情进山,但是却把一息尚存的他们给救了回来,这已经不是可以用中了一次□□可以来形容的幸运了。

      我们两个沉默了一会,胖子先耐不住咳了一声,说:“你守着小哥吧,我出去抽根烟。”

      他出去的时候拍了拍我的肩:“如果小哥醒了,代我谢谢他。”

      胖子这一根烟,一抽就是一整夜。我猜他知道我想和闷油瓶单独待着,而且他心里也还记挂着云彩,所以就回阿贵家去了。

      我懒得猜他的动向,闷油瓶又一直昏迷着,我没事干,就呆坐在病房的窗边,把窗户开了一道很小的缝,打算吹一夜夜风抵抗体力透支带来的困倦。

      在守夜的过程中,出现了一个小插曲,配上黑眼镜以前对我说的话,就特别有深意:

      大约一点多的时候,医生进来查房,然后闷油瓶居然在他踏进病房的那一瞬间清醒了过来。

      医生在他身边检查了一下设备的运行情况,然后问了我一些问题就出去了。在这整个过程里,闷油瓶一直不动声色地看着我们。

      我听医生走远了,就移到闷油瓶床边,问他:“那医生有什么问题?”

      他听见我出声,转过头看了我一眼,然后闭上眼睛就睡过去了,我听他呼吸声,发现他睡得还挺沉的。

      这个时候,我特别想把他拖起来暴打一顿,但是想想他现在的状况,也实在不忍心下手,只能又坐回到窗边自怨自艾去了。

      往后的许多时间里,我一直在思考闷油瓶这番动作的意义。

      一直到我想起黑眼镜对我说过“你连哑巴真正熟睡的样子都没见过”,我就释然了。就算是在这种身体极度虚弱的情况下,他也能对身边的一切陌生气息作出反应,这是他的本能。

      这么说来,他倒应该是把我当成自己人了,三更半夜的和我待在同一个房间里也不防备。

      早上七点多,借口出去抽支烟就消失了一整夜的胖子带着云彩出现了。他们给我带了点吃的过来,我打开看了看,是用腊肉和野菜熬的粥,味道很香。自从找到黑眼镜到现在,我除了喝了点水之外就再没吃过别的东西了,这会儿闻到了肉味,饥饿感一下子就涌了上来。我吸了吸鼻子:“你们看着小哥,我出去吃……”

      “哎,小哥真可怜,好吃的吃不到,连闻闻都不行……”胖子调侃了一句,说,“好了不开玩笑了,你去吧,我们帮你守着。”

      我用最快的速度吃了饭,然后抽了两根烟提了提神,最后去厕所里解决了一下生理需求。上完厕所出来,我站在洗手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说估计流浪汉也长得比我要干净点。回头闷油瓶的身体稍微好些了,我一定要溜出去洗个澡。

      回到病房,还没进去就听见了云彩的哭声。

      “胖子,你又做什么事惹得美人落泪了?”我推门进去,却发现云彩正趴在闷油瓶的床边哭。

      胖子见我进来了,做了一个颇为无奈的手势。

      “什么情况?”我凑上去看了看,“小哥醒着啊?”

      “恩”胖子应了我一声。

      虽然被包成了一个木乃伊,但是在好好休息了一夜之后,闷油瓶的精神看上去还算不错。

      “医生来看过了吗?”

      “看过了,医生说人醒了就没事了,好好休息几个月就好了。”

      我点头,看着云彩,道:“小哥都醒了,云彩哭什么?”

      “你没长耳朵啊,自己听呗。”

      我一挑眉,坐到一边不再说话。

      云彩的哭诉只有一个主旨,就是不该一时贪玩跟着闷油瓶他们进山,害闷油瓶为了保护她,受了那么重的伤。

      我听全了云彩的话后,走上前安慰了她一下:“好了妹子,你就别自责了,如果不救你,他也会为了救别人伤成这样的,你现在呢,也别继续哭了,你这么哭,胖老板心疼你,小哥想休息也休息不好,不如等他身体好些了,做点好吃的给他呗。”

      云彩听了,抽了几下鼻子,倒是不哭了。

      我给胖子使了个眼色,他立马凑上去,撩起衣服就给云彩擦脸。

      “臭死了”云彩嫌弃地说,“你们两个能不能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啊!弄得跟从泥里捞出来的一样。”

      原本胖子肯定不会觉得他自己脏,但是既然云彩都发话了,他就算是才洗了澡,也一定会想要再去脱层皮。

      顺便还要拉我一起陪葬。

      我看了看闷油瓶,他闭着眼睛,但是应该没有睡着。我对他说:“小哥我们出去处理一下个人卫生,你现在手脚都断了就别乱跑了啊。”

      然后我又对云彩说:“小哥要是想偷偷逃走,你直接打晕他,算小花的……”

      “关我什么事?”我话音还没落,小花就拿着手机从门口进来了,“住院费我都给他付了,为什么倒霉事还要算在我头上?”

      “嘿嘿嘿……”我装傻一样地笑笑。

      “行了,你们去弄弄干净,这里我看着,我还有些话要问他。”

      “那花儿爷啊……”胖子倒是难得没有叫小花“人妖”,“小哥要是不配合调查,您也不能趁我们不在的时候给他上满清十大酷刑啊,小哥可是我们全家的救命恩人。”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小花甩了甩手,让我们可以走了。

      我和胖子揣着几张大钞,找了附近的一家澡堂进去。结果才进了大堂,就差点被店主赶出来。

      我们两个好说歹说还预先付了两张钱,他们才同意让我们进去。我和胖子在里面洗了澡出来,发现我们都没有带换洗的衣服,于是就又掏了两张钱给店主,让他去附近给我们买两身衣服。
      而我趁着他买衣服的空档,把胡子给刮了个干净。完了又顺便借了把剪刀,配合着剃须刀一起把头发给剃掉了。最后的样子,虽然离光头还有一定距离,但是和监狱的服刑人员却很神似。胖子看着我,差点没笑抽过去。

      走回医院的路上,我问胖子:“有没有问云彩,在张家楼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问了”胖子说,“和你推断的一样,云彩她看到小哥回到巴乃,脑子一热就跟着他进山了。上次和我们进山,我们没做什么危险的事情,所以她以为小哥这次也不会去什么危险的地方。”

      “恩”我应了一声,示意胖子说下去。

      “从进了张家楼之后,小哥他们一直都在忙着解密和进楼,云彩远远地跟在后面,没有人注意到她。她说张家楼有好几层,她跟到了第二层的时候,就被小哥他们发现了。那些伙计都被她吓到了,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有的人说杀了她,有的人说随便她,让她自生自灭,这个时候,小哥站出来,说会保护她。”

      “她后来就一直跟在小哥身后,直到出现第一批‘石人’之前,她都不觉得害怕。她说‘石人’就是在石头里面的人,他们一个不注意,就已经被‘石人’包围了,这个时候楼里还开始喷出很刺激的气体。小哥把衣服披在云彩身上,然后带着伙计们杀出一条血路,才能继续前进。”

      “在这个过程中,死了一些人,活着的人趁气体散了,就返回去,把他们身上所有能用来蔽体的衣服都穿上了,继续往别的楼层走。”

      “云彩说这样的石人一共出现了四次,到了最后一次,活着的人就只有一点点了,小哥和老太太都觉得不能再继续下去。但是如果原路返回,就意味着很可能还要经历四次这样的浩劫,他们根本没有足够的战斗力。这个时候,小哥说可以试着从这些‘石人’出现的地方往外走。他们挖了一下‘石人’出现的墙,发现那些石头都很松,他们很快就挖出了一条逃生通道,老太太的两个伙计带着老太太走在前面,小哥和云彩走在后面,不过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些山石还有‘自我愈合’的能力,他们前进一点,山石就合拢一点,等云彩出去的时候,小哥的身体已经被困在石头里了,云彩本来想救小哥,但是自己体力不足,就昏了过去,一直到我们找到她……”

      “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昏迷了多少天了,而至于小哥被困住石头里的时候想了些什么,估计我们这辈子都别想知道了。”

      胖子说完,长叹了一口气:“我还以为小哥特别喜欢保护你,原来他就是喜欢多管闲事,保护队伍里最弱的人啊……”

      “承蒙抬举。”我干笑了两声,接着说:“那石头虽然软,但是被困在里面却不好用力,难怪连小哥这样的高手都被困住了。”

      我们回医院的时候差不多是午饭时间,云彩被小花送回去了,这会只有他和黑眼镜在闷油瓶的病房里,闷油瓶床上的小桌子上放着医院配给的营养餐。

      “两位是在讨论谁给小哥喂饭吗?”胖子看了一眼表情略微有些阴森的小花道。

      “对啊……”小花不搭理胖子,倒是黑眼镜回应了一句。

      “那你们不用伤脑筋了,最喜欢小哥的天真在这里呢”胖子拍了我一把,“天真,伺候小哥去。”

      我骂了胖子一句,然后还是上去端起了闷油瓶床上的饭碗,开始给他喂吃的。

      “说起来,你说有话问他,问出结果了没?”我看着小花问。

      小花摇了摇头:“他嗓子烧坏了,暂时没法说话。”

      “啧啧,小哥真的变成哑巴了。”胖子道。

      “别说些没轻没重的”我吼了胖子一句,又接着问小花,“你想问他什么?”

      “当然是问他我不知道的事,他是怎么说动霍老太的,还有他们到底进去干什么。”

      “这你直接去问霍老太就好了,问小哥做什么?”

      “老太太痴呆了”黑眼镜笑嘻嘻地答道,“十个老太,七个傻,八个呆,九个坏,还有一个打妖怪……”

      “神经病。”我骂了他一声,然后问小花,“到底怎么了?”

      “只是惊吓过度,有些神智不清,现在打了针,被进行了强制睡眠。”

      我“哦”了一声,又问:“那接下去是继续留在这里等他们几个恢复,还是直接运回北京去?”

      “我的时间不多”小花回答,“现在北京的情况有点乱,我可能明天就要回去,你问问哑巴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走。”

      我看了闷油瓶一眼,他躺在那,很轻地摇了一下头。

      “那好吧”,我把目光从闷油瓶脸上收回来,“你们先回去,这里我和胖子看着,老太太要是恢复意识了,你方便的话就告诉我一声,不方便就等小哥好了,我去北京找你的时候再说。”

      “那先这么定了,明天我们出发的时候就不来和你道别了。”小花说完,看了黑眼镜一眼,“你怎么办?”

      “能被花儿爷照顾一路,瞎子这辈子也值得了”他嬉皮笑脸道,“不过在下还有自己的事要做,我的联系方式不变,花儿爷日后有用得到瞎子的地方,只管再叫就好了,价钱好商量。”

      “你叫他下斗,还要花钱?”我指着黑眼镜问小花。

      “那是当然的”黑眼镜回答我,“花儿爷不把我当手下啊。要是花儿爷肯收了我,我只要基本工资加付五险一金就成,如果有提成当然更好了。”

      小花听完,“哼”了一声就摔门出去了。

      我看着黑眼镜,心说就你这老不正经的样子,就算本事再大,也活该被小花嫌弃。

      闷油瓶一个下午输了三袋液和一袋血浆,不过整个过程里,他基本上都在睡着,因此觉得时间难熬的大概也只有我和胖子。

      到了晚上,胖子让我回阿贵家休息,或者在附近找个小旅馆凑合一夜,他守着闷油瓶。我觉得这样分配也合理,就没有和他争。

      长时间没有得到充分的睡眠,我觉得自己的精神状态非常不好。医院的走廊一半隐藏在阴影里,我走在上面,感觉有些压抑,心里只想着快点离开。当我终于走到走廊尽头的时候,我发现那里的角落里蹲着一个人。

      大半夜的,在鬼气森森的医院走廊的角落里蹲着一个人。我看了,想起自己的奇葩体质,担心如果自己上去满足好奇心,弄不好就会被卷入到更加奇怪的事件中去,于是我最后还是决定加快脚步离开这里。

      但是在我走过他身边打算下楼时,我发现他正转过头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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