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荏苒如此》烟小尘

1、全文

　　（一）
　　“如果，如果今天...”女孩看了看喧闹的人群，一瞬间仿佛下了什么决心，咬了咬牙，也挤进了人群。
　　今天是一年一度的庙会。京城的大街小巷自然是热闹非凡，人们都来凑这个热闹。于是女孩借着人多眼杂，不一会儿从人群中挤出时，手中便多了几个沉甸甸的荷包。女孩一手抓着几个荷包，有些得意洋洋地垫了垫重量。赶紧开溜。而这时人群中才传出那些荷包的主人的惊呼声：“我的荷包呢？”“谁偷了我的荷包？”
　　女孩走出老远，趁着四周没人才朝那边喧闹的人群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一边嘀咕着：“你嚷也没用。没有人那么笨会回答你‘是我偷了你的荷包’！”
　　她叫苏荏苒，是一个孤儿，从小游荡于大街小巷之间。为了生存，她也只得做小偷。尽管这种偷他人财物的行为，但有时候，连她自己都鄙视自己。
　　荏苒扮完鬼脸，再转过身时顿时吃了一惊，一张俏脸顿时有些苍白。就在她转身扮鬼脸之际，几个衣着鲜华的人已悄然站在她背后。
　　糟了糟了！荏苒的眼光在扫到站在他们之中的那位贵公子的时候，心中顿时暗叫不好。她怎么会忘了呢，她手中拿的那个最沉的荷包，正是刚才她从这位公子身上顺手牵的。只是她刚才在顺手牵羊之际，没有留意到，这位公子周围还暗中跟随着几个护卫。
　　“你...你们想干什么？”荏苒见他们一个个人高马大的，心里连连叫倒霉。以她那点三脚猫的功夫，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把拿着荷包的手放在背后，在这一瞬间已将所有荷包悄然收起，然后摊开手做无辜状。
　　看到她这种不打自招的动作，为首的那位贵公子也扑哧一笑了出来，一招手，几个护卫竟从她背后冒出来，堵住了她的后路。这时候，荏苒才真正心慌了。她打量着一个个比她高一头的汉子，冷汗直冒。权衡了一下利弊，还是觉得老实交代,可能还能避免一顿打。于是荏苒一口气从身上摸出了刚才偷的所有荷包，全部扔给了那位贵公子，脸涨得潮红：“全给你，得了吧！”见那个荷包稳稳地落在那个贵公子手中，荏苒也是见过世面的，只一下便心知那位贵公子恐怕也有武功，而且他的武功肯定不会亚于他的那些护卫。但荏苒在扔完荷包后还是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你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显然，她嘀咕的声音过于大声了，她的话被贵公子尽收耳底。他一边掂量着荷包，一边含笑问她：“哦？那你说说，你为何要偷东西啊？”
　　荏苒本来就一肚子火，被贵公子一问，不由发作起来，她冷哼一声：“看你这个样子，挺有钱的是吧！丢这一点钱应该不会使你饿死吧！可是你这袋钱，却可以救活城南破庙里十来个孤儿的命！”说着，荏苒一指城南的方向，冷笑着看他是什么反应。
　　荏苒看人一向很准。果然，那个贵公子还是有些良心的。一听荏苒的话，眉头也皱了起来，又看看荏苒一双美目正瞪着他，不由大手一摆，示意那些护卫退下。又上前一步：“你带我去看看可以么？”他似乎有些不相信荏苒的话。荏苒也不说话，自顾自地走在前面。一路走到城南的破庙里，荏苒刚踏进破庙，十来个孩子便一边叫着：“苏姐姐”一边朝荏苒奔来。
　　荏苒微微一笑，亲昵地摸了摸他们的头，又扭头看了一眼跟着她来的那位贵公子，他此时正一脸惊讶站在进门处，身后已没有刚才的那些护卫。
　　此时突然有一个稚嫩的童声说道，苏姐姐，我饿！
　　荏苒听到这话，唇边的笑意收敛了。又扭头看了一眼门口的贵公子，挑了挑眉，扬声说：“你若还有点善心，就给他们买点吃的吧！”
　　贵公子没说话，在他身后，那些护卫突然又出现了，并且走进了破庙。而且竟带来了许多食物，甚至还有衣物棉被。荏苒愣愣地看着眼前发现的一切，突然意识到是那位贵公子吩咐的，再看向他时，对上他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但荏苒也想不通，他的速度怎会如此快？
　　“苏小姐。”他也学着她刚才的样子挑了挑眉，突然开口喊她，把她着实吃了一惊：“我们可以谈谈么？”
　　荏苒的吃惊一半是因为他竟然知道自己的姓，一半也是因为他的相邀。他想跟自己谈些什么呢？又看见贵公子摆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荏苒犹豫了一下，随着他走出了破庙。
　　来到破庙后的小山坡，贵公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突然道，苏小姐，我们来个交易吧！
　　荏苒有些吃惊，脱口而出：“什么交易？”
　　贵公子托腮，却并不回答荏苒的问题，而是反问荏苒，你知道为何会有这么多孤儿，民不聊生吗？
　　荏苒撇了他一眼，心说真当我不知道？缓缓答来，谁不知道郑旭那个老贪官，仗着他是丞相，他女儿是天子宠妃，烧杀抢掠贪赃枉法无恶不作。
　　谁知当她说完的时候，贵公子眼前一亮，竟压低了声音问她，你想不想除掉那个老贼？
　　你不是要我去杀那个老贪官吧！荏苒讶然，连连摆手，我可没那个胆子！而且我那三脚猫功夫....
　　贵公子再一次正色问道，你想不想？只问你想不想而已！
　　荏苒点头。当然想啊！
　　却不料她话音刚落，背后就挨了一击。荏苒眼前一黑，也就不省人事了。
　　（二）
　　荏苒醒来时，意外地发现她居然在一间华丽的屋子里。定是那个贵公子。荏苒越想越气，居然还暗算自己。不由把枕头狠狠地往门口一砸。这一砸，立刻有丫环推开了门，恭敬道：“娘娘，您醒了！”
　　此时荏苒的脸色要多差有多差。心想自己什么时候成了这个丫环的“娘”了，这人看着挺正常，怎么乱叫啊！不过，荏苒朝四周看了看，这里好像只有她一个人，看来有什么问题还是得问她。荏苒张了张嘴，有些没好气地问：“这是哪啊？”
　　那个丫环的回答简直让她惊讶到了极点：“回娘娘的话，这里是凤仪宫。”
　　凤...凤仪宫么？话说到这个份上，荏苒就是再笨也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皇宫啊！那么，那个贵公子...荏苒一边打量着这么气派的宫殿，一边寻思着。想除掉那个老贪官的，除了我们这些饱受苦难的百姓，或许还有一个人....荏苒脑子灵光一现，不由打了个冷颤。不会是...不会是皇上吧！但传说是，皇上很宠爱那个郑贵妃啊！
　　“醒了？”思考之时，那个贵公子，不对！应该是皇上，皇上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过来。荏苒抬眼看去时，见他倚在门边，正邪邪地看着她。
　　“你！”荏苒刚想发火，质问他为什么把自己弄到他的皇宫里。可转念一想，他是皇上，一个不好把自己杀头了怎么办？于是放缓了语气：“你想干什么？”
　　皇上迈进屋，示意那位丫环退下。又闲闲走到她的床边坐下，一双狡猾的眼睛盯得她无处遁形。结结巴巴开口：“你说的交易，就是这个？”
　　皇上打断了她的话，不是！片刻，又开口道，你刚才告诉朕，郑贵妃是天子宠妃。事实却非如此。
　　说到这，荏苒可以看到他眼底隐忍的怒火，又听到他有些暴躁地骂了一句，然后才继续对她说，郑贵妃仗着她那个丞相父亲给她撑腰，一宫独大，横行霸道，连朕都有让她三分。别的妃子根本不敢与她为敌。而朕要除掉老贼，却必须先压制住郑贵妃的横行霸道，不让她一宫独大，以免到时候除掉老贼时朕后院起火，功亏一篑。
　　所以！苏小姐，朕需要你帮朕。只要你扮成朕的宠妃，与郑贵妃权分二宫，郑贵妃就不足为患，朕也能安心除掉老贼。未了，他又补充上一句，你是孤儿，在朝中无亲无故，所以你和郑贵妃争宠，那老贼也拿你没办法！
　　荏苒听得有些呆了。不得不佩服这个皇帝心思的缜密。想到那些在破庙里的孤儿大都是间接因为郑旭那个贪官才变成孤儿的，荏苒有些心动了。不由松开了：“那事成之后呢？我就一辈子呆在这里了么？”
　　当然不是！皇上果断地说。朕答应你，除去丞相的那一天，你便可以出宫！
　　荏苒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复而又笑出声：“我叫苏荏苒。”
　　皇上见她笑出声，也笑着应道：“我叫裴虬。在郑贵妃面前，你偶尔可以直呼我的姓名。”他看人，向来不曾错过。果然！这个女孩，善良，又有正义感。
　　（三）
　　荏苒被封为苏贵妃。一个没有显赫家世的民女一进宫便被封为贵妃，一波激起千层浪，整个后宫乃至整个朝野都哗然。郑贵妃还在她自己的寝宫大闹了一场，砸了不少东西。毕竟在以前，后宫只有她一个贵妃。而现如今，一个民女居然和她平起平坐。怎能让她不恼？
　　荏苒独自悠闲地在御花园钓鱼。御花园的花园里养了不少鱼，可惜都是用来观赏的。可是荏苒她才不管这些，在宫外人都吃不饱，还养鱼？所以干脆地拿了竹竿自己做了鱼竿，翘着二郎腿在水池边钓鱼。不一会儿便钓了好几条。
　　这水池内的鱼是郑贵妃养的，见新来的苏贵妃不听众人劝，执意要钓郑贵妃的鱼。其中有郑贵妃的宫人便跑去禀报郑贵妃。
　　郑贵妃听了来人的禀报，气得差点磨碎口中牙，恨恨道：“姓苏的！我不找你麻烦，你反倒来招惹我！”说罢一摆手，带了一宫的宫人就要去御花园教训荏苒。
　　到了御花园，见荏苒正钓起一条鱼，郑贵妃更加恼了，气势汹汹走了过去，大喝了一声：“你个姓苏的贱人！”郑贵妃自然不知道荏苒的名字，所以便直接以“贱人”呼之。反正在郑贵妃心中，荏苒早就是贱人了。
　　荏苒一听这嚣张的声音，自然就明白过来声音的主人是谁。只是她郑贵妃想来找她苏荏苒的麻烦？她还嫩了点！也不想想她苏荏苒是什么人，本来就是市井一个小偷，什么把戏没见过？什么没经历过？如果说郑贵妃刚才的一声大喝是想给荏苒一个下马威，那郑贵妃就错了。这种大呼小叫的话，荏苒听得太多了。荏苒也不是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大家闺秀，一听到这声音就吓得破了胆。
　　放下鱼竿，荏苒闲闲地转身，昂首挺胸地盯着郑贵妃看，也不行礼。当然，以荏苒的品级，她本就不用向郑贵妃行礼。可是郑贵妃在宫里横惯了，在她看来，向她行礼是必然的。可是这个姓苏的居然不向她行礼，而且还是一副看戏的样子，让她气得牙痒痒。
　　却不等郑贵妃先开炮，荏苒抢先一步说话了，声音里带着漫不经心的嘲笑：“我当是哪个泼妇在骂街呢！不想是贵妃娘娘啊！”说罢荏苒挑衅地看了郑贵妃一样。那眼神的意思就是，你跟我斗还嫩着呢！
　　荏苒这种态度跟郑贵妃说话，可把郑贵妃气得不轻。紧走几步想要给荏苒一个耳光，却不想手刚挥出，就被荏苒紧紧抓住手腕。荏苒抓住郑贵妃要挥过来的手腕，斜着眼冷冷道：“贵妃娘娘这份见面礼，本宫可受不起。”未了，甩开郑贵妃的手，荏苒闲闲走开。走了几步，又停下来，朝郑贵妃回眸一笑：“贵妃娘娘可莫要忘了，本宫来自民间。可没有大家小姐的规矩。贵妃娘娘最好不要惹到本宫，否则本宫有的是法子...”后半句故意不说。荏苒得意地走开，留给郑贵妃一个胜利的背影。
　　这种话向来只有郑贵妃对别人的份，哪有别人来威胁她的份？荏苒堪称第一人，把郑贵妃气得在原地连话都说不出了。直到荏苒都走出老远了，郑贵妃才从嘴里憋出一句，姓苏的，我们走着瞧！
　　郑贵妃一出现荏苒就给了她一个下马威，心情自然很愉快。当然，这也是她和裴虬，也就是皇上的计划之内。她就是郑贵妃最大的敌人，不仅不怕郑贵妃，而且皇上还对她宠爱异常。
　　荏苒一向爱玩，刚才的事情对她来说无非是一场好玩的游戏。荏苒不由暗暗叫刺激！
　　（四）
　　荏苒回到寝宫不久，裴虬下朝回来了。一进门他就朝荏苒嚷嚷，听说刚才你在御花园教训了郑贵妃？
　　荏苒此时躺在贵妃椅上，见裴虬过来了也不起身，只是接口说道，是啊！怎么样，我做得不错吧！在裴虬眼里，苏荏苒永远都是那个善良的小偷，所以在他在荏苒这里，从来没有和荏苒讲究宫里的规矩。
　　裴虬点头。他没有看错这个女孩子。她的心里是善良，又充满正义感。和那些从小养在深闺的女子不同的是，她绝不可能忍气吞声，也不可能平白了让别人欺负。对于从小在街上流浪的她，别人打她一巴掌，她便会回赠一巴掌。所以，也绝不会被郑贵妃欺负。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当初才选择她来和郑贵妃对抗。她不会怕郑贵妃，她也没有家人，所以不怕和郑贵妃作对的后果会连累家人。
　　他纵然再想绊倒丞相，也不会平白无故让一个漠不相关的女子去冒这个险。所以，在选择她之后，他也会竭尽全力去保护她。
　　裴虬微笑了，他看着大大咧咧躺在贵妃椅上的荏苒。小心点，这宫里的斗争，往往比你想象的还有险恶。
　　荏苒听了他的话，此时抬了头，有些迷茫地看着他，半响，荏苒扑哧一笑，我苏荏苒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你少操心了！
　　说罢，荏苒从贵妃椅上一翻而起，竟拉了裴虬的手就往外跑，把裴虬吃了一惊。拉她站定，才问她要干什么。
　　荏苒四下看了看无人，附到裴虬耳边说，我们悄悄出宫好不好？
　　裴虬一笑，居然是因为这个！见她冒冒失失莽莽撞撞的样子，知道她是下了好久决心才说出口的。裴虬亲昵地捏了捏荏苒的脸蛋，宠溺地说：“想那些孩子了吧！”
　　荏苒点头。裴虬哈哈大笑。说，朕允了！未了，又说道，荏苒，其实是朕的无能。被丞相控制了朝政。其实这些孤儿本该是朕的责任。
　　荏苒看似不经意地握了他的手。她的手很暖，带着一点湿润。使裴虬心中一震。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呢？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笑容。其实这也不能怪你。你年少时即位，被丞相把持了朝野。只要你现在把它夺回来，你还是一代明君！
　　（五）
　　就在苏荏苒和裴虬出宫之时，郑贵妃也在她的寝宫里见了她的父亲——当朝大丞相郑旭。
　　“爹，你不知道。皇上不知从哪弄来一个民间的女人，可嚣张了！今日见了我，还朝我大呼小叫，也不行礼，还威胁我！”郑贵妃气得牙痒痒的，恨恨地说道。
　　郑旭不亏久经事故，听女儿说起那个新册封的苏贵妃，也攥着胡须沉思了片刻，然后问道：“她骂你什么了？”
　　郑贵妃把苏荏苒的话说了出来。未了，加上一句“她算个什么东西！”。
　　郑旭听了女儿的话，又思索片刻，最后下了结论：“这个苏贵妃，不足为惧！”
　　郑贵妃一听父亲这么说，当即急得跳了起来，用她甜得腻人，撒娇的声音说：“爹爹！你怎么这么说啊！她都欺负到女儿身上了！”
　　郑旭微微一笑，完全没有想到荏苒的出现是为了克制他的女儿，对付他而来。其实在他看来，那个跟草包一样的皇上，怎会想要除掉他？答道：“她是来自民间吧？那就对了！民间的野丫头，无法无天。想必是皇上出巡，被她的这股子气质所吸引。竟不顾满朝文武反对，执意立她为贵妃。但是莫要忘了，她得宠只是因为她的与众不同罢了！皇上现在喜欢她，看她什么都是好的。等某一天皇上厌了，自然觉得她哪儿也不是。到时候她一失宠，她一民间的野麻雀，失去了皇上这座靠山，你要整治她，还不简单？”郑旭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脸上居然还保持刚才的微笑。可见他的心思，已经到了一定的程度。
　　郑贵妃听了郑旭的话，却不依，近乎咬牙切齿地说：“爹爹！女儿一天也忍受不了了！”说罢可怜兮兮地看了一眼郑旭。郑旭向来疼这个女儿，安慰地抚了抚她的头。沉吟片刻，终于松口：“那，容爹爹想想吧！”
　　（六）
　　当晚荏苒和裴虬玩得痛快了才回宫。一回宫，荏苒就倒在床上，尽兴地说：“你真好！把阿林他们照顾得很好！”又翻了个身，感觉肚子饿了，嚷嚷道：“我饿了！”
　　听到荏苒喊饿，一个宫女立刻上前说道：“皇上，娘娘，晚膳已经准备好！刚才贵妃娘娘那边送来一盒糕点，不知是否要一起上？”
　　裴虬在一旁听了，嘀咕道，郑贵妃会有那么好心？裴虬生怕其中有什么阴谋，刚想开口否决，却不想荏苒早他一步开口吩咐道：“那就一起上吧！”
　　宫里的丫环撤下了，荏苒才懒懒地从床上爬起，裴虬刚想开口，就被荏苒抢先说道：“这也是个机会不是么？”猛然，裴虬意识到荏苒想干什么。荏苒此时下了床，笑得却是那般无忧无虑，眸中的算计若隐若现。悠悠开口：“郑贵妃不会那么笨。我今日刚为难于她，她定不会送毒药来给我。这不是告诉所有人，害死我的人就是她么？”说话间，荏苒已将一个小瓶子紧紧握在手中，再看一眼裴虬，那眼神，竟似诀别！
　　裴虬看得心碎，猛地握住她的手：“也不差在这一时。”眼神深情而温柔。
　　荏苒突然灿然一笑：“这种机会可是难得啊！”说罢竟还若无其事地眨了眨眼睛。
　　当晚晚膳，苏贵妃荏苒因吃了郑贵妃送来的糕点而身中剧毒，奄奄一息。皇上听闻上午苏贵妃和郑贵妃曾在御花园发生口角，立即下令彻查。最终在郑贵妃宫中搜出毒药一瓶。证据确凿！毒害贵妃一事，郑贵妃乃至郑氏一族全部下狱，等候皇上处置。只一夜，整个朝野便换了乾坤。
　　裴虬看着床上昏迷的荏苒，心中一阵痛。心说，苏荏苒啊苏荏苒，你为了帮助朕，竟连命都不要了。不由自主握紧荏苒的手，心中一阵颤抖。
　　除掉郑氏一族，不是他一直想要的么？可他算来算去，竟未料到，为了这结果，竟会害她至此！
　　其实，当晚的晚膳中，郑贵妃根本没有下毒。正如荏苒说的，当天郑贵妃刚刚与她交恶，她再笨也不会笨到此时下毒害她。其实郑贵妃的目的很明显，先假装和荏苒交好，再借机下毒。可她却万万没有料到，荏苒会自己下毒。而郑贵妃寝宫里那瓶为荏苒准备好的毒药，就恰恰成了最有力的证据。杀害贵妃的罪名，便足够除去郑氏一族！
　　可是奇怪的是，他在意的，并不是郑氏的落马。而是荏苒的死活。相处之中，这个倔强又善良的女孩，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与她在一起，他便觉得特别快乐。
　　所以，当荏苒中毒昏迷时，他不顾形象地朝太医们大吼大叫，命令他们一定要救活荏苒！
　　荏苒不能死！
　　望着荏苒苍白的脸色，他被吓得心惊。
　　苏荏苒，朕命令你！你不能死！这句话他在她耳边一遍一遍地重复。而现在，他握着她的手，深深凝视着依然昏迷的她。
　　突然！她的睫毛动了动，荏苒慢慢睁开眼睛。看见他在旁边，调皮地朝他眨了眨眼睛。裴虬看呆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唤太医。
　　待太医都出去后，裴虬才哑着声音问她，你为什么这么傻？
　　荏苒一如既往地笑，语气中带着一丝矫情：“才没有呢！我要是傻，能把药量控制得这么好？”说罢又眨了眨眼睛。又问他：“那个老贪官你除掉了没有？”看到裴虬点头。荏苒这才松了口气，有种如释重负地说：“那就好！要不我白给我自己下毒了！”
　　三日后，圣旨下。郑贵妃试图谋害苏贵妃，按罪应满门抄斩。念苏贵妃已无安危，罪及郑贵妃和郑丞相，于此事无关的郑氏人不受牵连。
　　短短几日，郑丞相在朝堂上的力量化为乌有。原来，只是一瞬之间，失败便如此容易。
　　听闻郑丞相被判处斩，全京城百姓放鞭炮庆祝。一时之间，人人笑逐颜开。
　　（七）
　　处决郑氏父女这一天，正是秋分萧瑟。秋风把地上的枯叶高高抛起，飘在空中。
　　裴虬与荏苒一前一后走着。突然，裴虬轻轻开口唤道：“荏苒，你真的要走吗？”
　　听到裴虬在叫自己，荏苒停住了脚步，回过头，依然是调皮地眨了眨眼：“老贪官今日已经伏法了。我当然要走了！”抬眼，见已来到了宫门，朝裴虬摆了摆手：“就到这吧！你不用送了！”
　　裴虬此时已是手握实权的一代君王。郑旭伏法之后，他掌握了朝中实权。半年来实行的一系列改革措施已使全国几十万百姓受益，成为百姓们交口称赞的一代明君。可是他此时竟是痴痴的不舍，轻轻开口：“荏苒，你可以不走么？”
　　见他开口挽留自己，荏苒却摇了摇头：“你我当初有约定。老贪官除去的那一天，便是我出宫的那一天。”说罢，又嘲笑他道：“一国之君，怎可实言？”说罢荏苒转身要走，突然身后的裴虬又喊她出声：“苏荏苒！”
　　荏苒又转身，故意撇了撇嘴。此时裴虬却大步走了上来，一把拥她入怀，嘴里喃喃：荏苒，我喜欢你！
　　荏苒却没有挣脱，任由裴虬静静地抱了会儿，才挣脱他。出其不意地往裴虬手中塞了张纸条，也不顾裴虬惊愕的眼神，荏苒背着包袱径直跑了几步，再回头看裴虬，摆了摆手：“后会有期啦！”再走出老远时回头时，见裴虬依然站在原地。原本笔挺骄傲的身影此时竟多了份寂寥。
　　裴虬直到目送荏苒的身影消失在视线，才缓缓张开荏苒塞给他的纸条。读完纸条，裴虬竟是难以言语的苦涩。叹道，罢了！她...终究不属于这里。她也有她的追求，她的执念。
　　这张纸条是荏苒出宫之前一早就写好的。荏苒的字也不是很好看，还有些歪歪扭扭，却是看得一代帝王近乎泪下：“裴虬，我知道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只是我不能待在这里，这里不属于我。苏荏苒不是凤凰，苏荏苒只是民间的麻雀，只想自由自在。当初进宫助你，本以为最后可以潇洒离开，却不想真正到了离开之时，心中已有了牵挂。不要记挂苏荏苒，好好造福百姓，你会是一代明君的！”
　　枯叶在空中乱舞，却仿佛在诉说着离别。

　　<全文完>
　　完稿于2010年6月29日 21：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