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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   第十二章【日记之前,传道授业解惑也】

      宝姬是那种就算讨厌也不会说出口的人。像是《女四书》中《女戒》伊始就说女子应“卑弱第一。古者生女三日,卧之床下,弄之瓦砖,而斋告焉。卧之床下,明其卑弱,主下人也。”若是女人真这么的卑下,被称之为贵的男人何不干脆从男人肚里出来,被个卑下的女人生出且非就是个“卑下者之子”,有何尊贵之处可言的?!怀胎十月生下儿子,却被丈夫和儿子定义在卑下者的行列,光想都觉得想绕墙!

      当然,这样的话宝姬是从不曾说出口的,她没有和人顶牛的想法也没想反对女四书,至少里头那些劝人为善的理念她就觉得十分有道理。她只是对于女四书中某些想法不认同罢了。

      刚被指婚那会宝姬担心资格能力的问题,孔嬷嬷点醒她,不怕,只要按照女四书标准做保准人人都要夸。醒悟后宝姬就安心了,一安心她就时常琢磨所谓的婚后生活所谓的女四书标准到底要该怎么做,这一琢磨……就出事了。

      人都会有些固定思维。

      宝姬看过不少电视剧,什么大宅门、金枝欲孽、甄嬛传、XX王朝等,对古代女人的认知是嫁人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院闺秀,嫁人后就是下要相夫教子上要侍奉公婆中要宅斗或宫斗的黄脸婆。

      按照女四书的要求女人该是什么呀?

      女主人=家庭主妇+生子工具+高级女管家+高级女佣+专人拉皮条

      固有思维再加上本女四书,宝姬的压力徒然变大。

      宝姬在觉罗氏的院子住过,知道她娘对老爹的照顾有多细致,也见过嫂嫂们和哥哥们在一起时那种落后一步并低着头微恭着身子的那种姿态。

      完全的从属。

      宝姬以前总是下意识的去忽略这一点,但随着“你长大了”这句话以及被孔嬷嬷点醒后对女四书的在意,她越来越没有办法去无视了。而一旦正视那种忧惧就油然而生了。

      我以后也会这样,那就是我未来生活的折射。

      我不想只为他人而活着,我不想当奴隶。

      这样的话总在夜深人静时反复的出现在宝姬的脑海中,她猜自己这是得了婚前焦虑症。可她就是没法停下不去想。

      宝姬本身是很清楚生活在这样的社会下就得遵守这个社会的规则规律的,然而不认同感却也是真实存在的。以前没在意当然是没什么,可这会儿在意起来了,再读女四书可不就气短心虚有压力了——这是这个时代的女子行事标准,但是我做不到。这对一个自从懂事开始就在随大流的人而言,十分的有压迫力。

      她并不是个多刚强的人,甚至可以说有些软弱,但要她就这样承认女人是卑下的、要她把自己当拉皮条的每天给丈夫送女人……她是真没法做到。可她就要嫁人了。在家的时候她就算是昂着头横着走也没问题,但是嫁了人若她还没法做出个俯首者的姿态的话估计倒霉程度会不止一点点!

      宝姬一开始就是以接受的姿态来面对穿越清朝这个问题的,这个接受指的不仅是新的家人还有崭新的生活。而这里的一切,就像是古代人不会明白现代的手机是什么,作为生长在21世纪的人宝姬除了电视小说那点说法外对古代了解也没多少,自然是她们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了。

      这就像是你没见过苹果,以前别人说苹果是青的,后来有个人拿了青苹果给你看,告诉你那就是苹果了,然后周围的人吃的都是青苹果,久而久之你就以为苹果都是这个形状这个颜色,没想过苹果除了扁圆的也有高圆的除了青色还有红色的黄色的,自然也就没想过要变通。

      一叶障目便是如此。

      若宝姬是被抹了记忆重新投胎像个真正的婴儿那样成长,自然可以理所当然,也不会认为未来那样的生活有多艰难,可问题是,她曾那样自由的生活过、曾那样堂堂正正的站在阳光下。

      这就和你本来正玩着名为【和平年代】的游戏,自小玩到大熟悉得很,但有一天电脑死机了重新打开就变成了【远古森林】。你或许曾在过去听过这个游戏,但从未深究过也不知道具体操作,是以它对你而言还是未知的。你现在正置身于名为家的新手村里,在拿到婚姻这个通行证之前你不能出新手村,但是一旦你拿到了就必须离开。新手村之外是个名为封建社会的大森林,林中全是数,树上缠满了名为礼教的虫子,只要碰到就会咬得鲜血淋漓。你的任务就是走进这片森林然后去找到终点。若是任务人是男人,可以直接走康庄大道,若是女人,则必须走沼泽地。不听话乱闯的人都陷入沼泽里没有踪影了。

      怎么办?

      前人、你的养育者以及任务指导书都告诉你,瞧,沼泽地上不是放了很多荆棘么,踩上去走就可以了!

      我勒个去!穿着舒舒服服的鞋子走着平平坦坦的大马路二十多年,现在却……就算先头就隐约明白是这样,也在努力的适应环境了,可等到迷雾散去真看清情况,就算做了N多年的心理建设还是没用啊!该害怕的地方还在害怕,不舒服的地方依旧在不舒服!但是,得忍耐!得绷住!

      而就在你整个人都快绷紧到极致时,有人告诉你,还有路。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人在你的脑后勺上敲了个闷棒,头晕眼花之余顶上照下了束阳光。

      谁说这世上只有一种苹果的?没有你就涂一个来!再说了后世还有个词语叫做精装!特么的弄个高级包装盒再绑上红绸,你在外头贴上精品苹果但谁知道里头到底是苹果还是雪梨,不都是自己说了算?

      谁说女四书就得那样解释的?康熙字典里口字还有四种词义呢!古文没标点,在哪停顿、用哪个词义,又辅之以什么语气,的确是“端看后人如何理解”。

      至于前进的道路……走荆棘路就走荆棘路,荆棘还分刺和干,咱避开刺走枝干不就成了!再不行用刀子砍用手拔,把刺弄没了再走!鲁迅说了,路是人走多了才形成了路!

      我果然是个笨蛋!宝姬顾不得淑女形象猛捶了下桌面,又想哭又想笑,但更深刻的却是一种拨云见日置身光明的豁然之感,简直像是黑暗中看到火种、迷茫中发现前路、苦难中遇到党员。

      正在外间打络子的莲蕊和杏仁跑进来,吓得不行:“这似乎怎么了?”

      疯癫了许久宝姬终于按下了激动之情,抹去眼角的泪珠,歪过头笑道:“解出一道题,心里头太高兴了。”

      莲蕊松口气,拾起地上的书籍和零碎。“小姑奶奶就是高兴也不能这般吓我们呀。”

      宝姬坐正了,道:“行,不吓你们了。我要做功课了,你们先出去吧。”

      待人都出去,她就忍不住要抿嘴偷笑,在炕上走了两圈冷静些了,然后沉下心拿起女四书准备自己翻译一次。

      不知道她翻译出来的会是花还是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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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拒上辇而从此失宠却被后世之人所传颂的班昭女前辈写书《女戒》,说,女子有七戒,卑弱第一、夫妇第二、敬慎第三、妇行第四、专心第五、曲从第六、叔妹第七。

      宝姬前任老师解释说,女人从生下来那刻起,就是个“卑弱下人”,要“有恶莫辞,忍辱含垢,常若畏惧”“晚寝早作,勿惮夙夜,执务私事,不辞剧易”。但这一切,都是重点放在七戒之上后的解释,若是模糊掉这七点的话,这本书何尝不是在告诉女人们,男女的差距是从生下那刻就注定了的,而男主外女主内又注定了男为主女为从的关系。因这样的缘故,女子在娘家的时候地位注定不如兄弟,在夫家的时候地位注定不如丈夫和儿子。劝告女人,一定要清醒的认识到自己的地位以及处境。

      在这么险恶的社会环境下作为女子该怎么做呢?

      女戒上其实也说了的。要有贤名,若你内外名誉满分,就算别人想泼脏水也没人信,甚至是夫妻之间出现问题别人可能也会先怀疑你丈夫;接着要注重夫妻之道抓丈夫的心,至少出事的时候他得是向着你。

      女戒还教了男女相处!“阳以刚为德,阴以柔为用,男以强为贵,女以弱为美”“修身莫若敬,避强莫若顺”,男人都有大男子主义,并希望自己是强大的,这个时候女人就要手段温柔表现娇弱以衬托他的强大、满足他的虚荣心,还有,平日里要对丈夫敬爱有加,他强横了你就用柔字决他平顺了你就用哄字诀,总之就是不能和他硬抗!

      除此外女戒还告诫女人,男人是要抓,但是也不能忽略周边因素。丈夫的亲戚一定要好好的相处争取获得他们的好感赢得他们的认同!瞧上面说的,“夫虽云爱,舅姑云非,此所谓以义自破者也”,你丈夫原本是喜爱你的,但是你舅姑不喜欢你老是说坏话,开始一次两次不行,但十次百次下来就可能动摇到你在丈夫心底的形象了,最终关系产生裂缝。

      这……真是本好书!宝姬吃惊的看着自己翻译出来的东西。她以前读女四书时只觉得它是教女人要端庄守礼、洁身自爱、谨言慎行、孝敬慈淑,反正就是恨不得女人化身贞节牌坊,可是现在换个角度看了……

      宝姬终于明白和死读书和读好书的区别有多大了。先头她是每看次女四书都恨不得将它丢到角落里眼不见心不烦,现在则是恨不得把它吃进肚里,睡觉也不想松手。

      她昂天感慨,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乃师之惰,非书之错。

      现代有句话,叫做,男人掌控了世界,而女人则掌控了男人。女四书用区区几万字诠释了这句话。它不愧是古代女人立身之根本!用敬畏的目光望着手里的女四书。宝姬决定了,以后,供奉它。

      第二天宝姬顶着泛青的眼起来,真是吓了守夜的桃核一跳。

      乌苏嬷嬷还以为是刺激大发了,赶过去一看却愣了。人还是那个人,但给人的感觉却不一样了。就像是缭绕在周身的迷雾散去,像是腰杆子挺直了--其实以前也是直的。无论是走路还是端坐,她的姿势从来都是很标准化的,但那时候她就只看到标准、幼小这两个词,并没有其他出彩之处。可是现在再看,她的脸色虽有些苍白,但眼睛却十分的明亮且饱含着愉悦的笑意,不用说话便能使人心头愉快;她的个头依旧不及她肩头,可再对上她的眼却再没有那种俯视感,更是像是平视甚至是在昂视。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乌苏嬷嬷和后面敢来的觉罗氏婆媳都十分吃惊。

      宝姬笑而不语。站起来自然而然的上前挽住觉罗氏的胳膊,“额娘、大嫂二嫂三嫂四嫂,你们怎么有空跑我这小庙里了?可是来蹭早点的?”

      觉罗氏嗔怪道:“还没说你呢,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就是有点地方没想通,现在理顺了没事了。”宝姬拉着觉罗氏出去。“李嬷嬷做的奶酪我自小吃到大从来都不觉得厌,额娘和嫂嫂们也来尝尝她的手艺罢。”

      觉罗氏细细查看,见她眉目舒展、嘴角含笑,精神头比往日还好,就知道她并不是有什么心事或是郁结了,嗔怪的瞥了一眼,“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是只小馋猫?”

      “我是小馋猫,额娘可不就是大馋猫了?嫂嫂们就是我的馋猫嫂~”

      “噗!”“尽顽皮!”

      宝姬笑嘻嘻的挨着觉罗氏,候在一旁的乌苏嬷嬷敏锐的发现她已经没有了往日那种僵硬,虽然不解她是如何做到的,却也乐见其成。

      她不知道,宝姬骂了自己一晚上的笨蛋,但是就算这样,她还是很高兴。

      ————

      和宝姬心情相反的是今年的天气。

      三十三年的冬季格外寒冷,这不仅仅是天气的缘故。

      十一月初三,贵妃钮钻禄氏卒。

      消息出来的时候,觉罗氏百忙之中横出手来指点宝姬办置年货。

      四九城里的家家户户也都忙着过年,消息一来就从年礼转去备祭礼。死的是贵妃,身份够得去哭丧,大家面上不显私底下都觉得晦气。

      紧接着,又传来了坏消息,正白旗汉军都统伯石文炳在十一月赴京师的途中,病逝了。

      这下整个四九城都静默了。

      不管是幸灾乐祸,如明党,还是暗自焦虑,如索党,又或者是围观的,如许多人,都没敢多吱几声。毕竟,那是康熙为皇太子挑选的岳家。

      皇太子的婚礼并没有因此停下,相反,还加快了步伐。月底的时候,康熙下旨,太子婚礼定在明年五月份,两位阿哥在七月份!

      圣旨一下来,不仅石家想揍人,那拉家和董鄂家也很想挽袖子。

      石家,人家新丧!这婚礼虽是在半年后,可是人家灵柩才到正悲痛欲绝呢你在这时候告诉人家你们家快点准备大婚,一口气险些没哽住,红白事交杂在一起就算是家里出了个太子妃也喜不起来啊!

      董鄂家还好些,他们准备得比较早,但就是准备得太早又等了这么久,衣服首饰都旧了过时了,还有蟒袍,通同行要重新做重新订做!

      那拉家更郁闷,嫁妆准备进度刚刚卡在了三分之一上!

      若是像他们想的那样十月份或是等来年,石家能缓和下情绪,董鄂家和那拉家也时间充沛--按照皇家人的尿性,都是位愈尊程序愈繁。皇太子,康熙的宝贝蛋、国家的二把手,章程出来后按例他的大婚怎么着也得准备上一年--但没想成这次康熙这不按理出牌!

      很想生气,可是这是皇上下的决定,你能怎么办?除了捏着鼻子认了就只能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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