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走下去》烟小尘

1、一直走下去

　　一.十四岁的狗血童话

　　遇见司尚那一年,李尘儿十四岁,正是少女思春的年龄。

　　那天是午后,温暖的阳光透过树梢稀稀疏疏地映在翠绿的草坪上。当时李尘儿抱着一叠不算太厚的复习资料路过家门口的篮球场。尽管午后的阳光毒辣，篮球场里依然有人在打球。当她不经意看到那个立在场边笔挺的背影时，不由咧开嘴兴奋地叫了一声：“表哥！”，兴冲冲地跑过去拍了一下那人的背。司尚转过头后，李尘儿立即为自己的马大哈认错人而尴尬得抬不起头，喃喃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面对司尚疑惑的眼神，李尘儿半响憋出一句：“对不起认错人了！”就抱着资料像做贼般地红着脸急急忙忙跑开。

　　据说，缘分的最高境界就是童话。当这种缘分落到李尘儿头上时，李尘儿惊呆了。

　　新的学期开始了，当老师把某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引到大家面前时，李尘儿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司尚，心里就扑通地漏跳一拍，生怕司尚认出自己，想起自己认错人的囧事。班主任汤老师是教语文的，就偏偏在这个时候点了李尘儿的名。

　　“李尘儿。”

　　李尘儿不得不硬着头皮站起来。

　　汤老师看到她站起来，目光又回到司尚的身上，指着李尘儿向他介绍：“这是班里语文最好的李尘儿。你以后语文有什么学习上的困难都可以找她。”任何老师都是比较偏向于自己的科代表的。

　　不经意间李尘儿和司尚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撞。李尘儿好像看到司尚笑了一下，却看不太真切。心里暗叫不好，吃不准司尚有没有认出自己。

　　“好了。”汤老师挥手示意李尘儿坐下，又扫视了一遍全班，最终还是目光还是落在了李尘儿今年转学的同桌留下的空座位上，让司尚过去坐。

　　司尚坐下的时候，李尘儿觉得自己全身的器官都处于一种高度紧张的状态，她一直是那种所有事都力求完美的女生。

　　二.文艺少女的通病

　　作为一名语文成绩一直固定于年级前五的人，李尘儿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一名文艺青年，习惯于整天用很文艺的句子来写缠绵滥情的小说。甚至在身处初二的压力时，仍然“顶风作案”，在上一些不着边际的课时在底下努力地徘徊于风花雪月之中不可自拔。而身为同桌的司尚很自然地就成了李尘儿的放风人。

　　司尚显然不习惯于这种神经高度绷紧的活，刚开始为李尘儿放风时身体整节课都处于僵硬状态，一动不动地观察着老师的走向，生怕一个不小心负了李尘儿所托。

　　但几天下来司尚就发现了，这种放风纯属多余。李尘儿是出了名的乖乖女学生，所有老师对她都是一百个放心，上课时连眼神都不朝李尘儿丢一个，她上课写小说，简直是一百个安全。

　　比起上课的放风，司尚觉得还是看李尘儿的小说比较痛苦。

　　但不是说李尘儿写得不好，而是情节不适合司尚的胃口。内容经常是风花雪月，缠绵缱绻，生死相许，执手情深。司尚觉得李尘儿很大极限地激发了自己身上鸡皮疙瘩的跳动。让司尚觉得奇怪的是李尘儿从来不拿这些东西去“毒害”他人，却偏偏挑中自己。

　　后来司尚发现李尘儿在任何时候都习惯于一个人静静地独处。无论是在下课，体育课，上学放学的路上。

　　司尚偷偷问班里关系好的男生，怎么那个语文科代表李尘儿看着有点孤僻的感觉？

　　司尚承认，他在别人面前称呼李尘儿为“那个语文课代表李尘儿”有点意思为了避嫌。尽管他对李尘儿并没有那个意思，但是这年头，流言蜚语能轻易杀死两个人。身为一个学生，他是深深感受到绯闻的“魅力”。

　　说起李尘儿，那个男生“嘘”地一声，神情里有着逼之不及，还带着对他司尚深深的同情。

　　他说，司尚你是不知道啊！李尘儿她文学读多了，人都变得有点怪怪的，不合群，体育课从来都是一个人在那里坐，别人叫她也不应。总之两个字，怪人！

　　怪人两个字概括了李尘儿的全部。班里谁都不喜欢主动和李尘儿说话，因为和她说话很枯燥无趣。你问一句她答一句。剩下时间就是在那里看着你发呆。但除了问问题的时候。

　　但这些李尘儿都不知道。她每天忙忙碌碌上下学，其余时间全部被文字充满了。她感觉很充实。生活就这样简单。

　　三.李尘儿的寂寞

　　但有一天李尘儿突然觉得寂寞了。

　　晚上面对着八年级山一样的一大堆作业，扎在作业堆里，李尘儿突然觉得生活少了些什么。

　　到底是什么呢？李尘儿咬着笔努力想。她想到小说里的生死契阔，但觉得不对。又想到江湖中的兄弟。

　　应该是了！

　　李尘儿想。她突然又想到另外一件事情，找出被她夹在语文书里的一张便利贴，上面记满了作业。

　　这是昨天她代表班级去参加作业比赛之后来不及抄当天晚上的作业，回到教室时所有人都已经回家了，黑板也被擦得干干净净，可她却在自己的桌面发现了一张记着作业的便利贴。

　　那时候李尘儿握着那张便利贴，不知道自己是想哭还是想笑。但是心里为什么会空落落的呢？

　　便利贴上的字写得很端正，作业记得也很详细，不是司尚记作业的风格。司尚记作业的风格是能省就省，字能少写几个就少写几个。

　　有恩必还有仇必报的思想很早以前就在李尘儿心中落地生根。

　　这是传说中的江湖思想。但这种思想却也不是坏思想。

　　四.定不负相思意

　　时间过得飞快，报恩的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八年级第二学期的某天语文课上，汤老师轻了轻嗓子，示意全班拿出语文课本准备上课。

　　“今天我们来检查李之仪的《卜算子》这首诗的背诵。”一向和蔼幽默的汤老师今天语气异常严肃，与这首诗的内容有关。

　　“嗯……司尚，你来。”汤老师的目光环视教室一周后，最后落在了司尚的身上。

　　“嗯嗯。”司尚依言站起来，开始断断续续地背诵。听得出，这首诗司尚不是很熟练，在背的过程中有些慌乱，甚至有几处还踌躇了一会儿。作为一个成绩不错的学生，背不出来大概同昨晚的一大堆作业有着很直接的关系。

　　司尚背到“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时就彻底卡住了，怎么也想不起来下句。感觉到汤老师略带怒气的目光时，司尚暗暗后悔。他发誓，如果知道今天背诵会抽查他，昨晚他作业就是做到凌晨一点也一定会把这首诗背下来的！

　　李尘儿也发誓，她那时候真的只是凭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概念，“此恨何事已”的下一句就不经大脑地溜了出来。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李尘儿想小声提醒司尚，一不小心声音响度大了。

　　八年六班全体同学在那一刻都清晰地听到语文科代表李尘儿脆生生的声音：“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

　　如果这是一首普通的诗词，可能事情还没有闹那么大。可偏偏它是一首不普通的诗词，不普通的概念在于昨天汤老师在上这一首诗的时候脸上始终是一成不变的古板表情，就是生怕同学们想歪了。毕竟……它的内容确实有点……太暧昧了。放在初二课本，真是大大的不合适！

　　汤老师觉得自己此刻的脸色肯定是铁青的。一个是她最得意的学生，语文课代表，语文年级第一的李尘儿；另一个是数学理科第一的司尚，狗血的是两个人还是同桌！汤老师在心里默念，李尘儿啊李尘儿，你干什么在这首词上要提醒司尚下一句呢？偏偏响度也不降低。汤老师想，是有必要考虑一下换同桌的问题了。

　　而所有同学此时已经一致笑得直不起腰。四十几双目光齐刷刷射向坐在窗户边的两人。

　　司尚尴尬，李尘儿脸红。

　　真是的，想做点“好事”也这么囧！李尘儿羞愧难当，不敢去正视老师同学的目光，只能低着头看着课本，看着课本上那行“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脸更红。她突然想起一个学期前，在她和司尚不认识的时候在她家门口的篮球场边的初见。夏日的阳光暖暖地照在两人身上，司尚额前滚落的汗珠，整齐洁白的牙齿仿佛都清晰地在她眼前。

　　五.走得更远

　　汤老师没有付出行动。李尘儿和司尚依然是同桌。只是见面多了尴尬。李尘儿再也没有在她上课写小说时让司尚替他放风。也没有给司尚看过她的小说。时间一长，司尚倒有点怀念李尘儿小说里那些恩怨情仇，风花雪月了。

　　李尘儿依然那个是语文成绩年级第一的李尘儿，只是逐渐溶入班级里了。偶尔在别人提起她的“绯闻”时还会装作生气地和别人嬉笑一番。

　　后来春天来了，初二的生活结束了，全班都换了座位。李尘儿的新同桌是个学习成绩不错，又挺幽默的女生。司尚的新同桌则是一个理科较弱的男生，很显然，汤老师想让两人互补。但两人的座位离得不远，司尚在李尘儿的后面，每每李尘儿转过去看他的时候，他都朝李尘儿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一年来司尚比起那时李尘儿在初一的夏天见到的，又长高许多。

　　三月份李尘儿生日的时候，司尚问李尘儿想要什么礼物，李尘儿沉吟了片刻，乌黑的眼珠滴溜溜地转，最后开玩笑地朝司尚伸出手：“那就写封情书给我吧！据说女生在初中阶段没收到情书是失败的表现！”在说这句话时李尘儿抿着笑，两颊精致的酒窝若隐若现。

　　最后李尘儿生日那天真的收到了司尚的情书。只是落款日期是三年后的2014年，算算，那年的暑假他们就上大一了。

　　李尘儿后来在大学的校园里还会经常回忆起十四岁到十五岁那一年的人生，想起那个俊朗挺拔的男孩，然后甜甜地笑，觉得满心的温暖，

　　她记得那时候在中考的前一天，司尚偷偷对她说：“中学校园里，只有朋友，才能走得更远。”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