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在梦里爱你》沈五

2、二 忘了自己是只貘

　　最近特别忙，天下要有事。

　　最近我手里负责的人都做类似的梦，总结之后交给族长，族长面色凝重：“怕是天下有瘟疫。”
　　哦。

　　我还蛮喜欢瘟神，他有一匹黑驴，那头黑驴平时嘴特别快，说笑话是把好手，每次瘟神来做客，我都和那头黑驴一起溜出去玩。

　　他的名字叫二黑，我问他为什么不叫大黑，他说因为瘟神以前的黑驴叫大黑，他是瘟神第二头黑驴，所以叫二黑。

　　“大黑去哪儿了？”

　　“得瘟疫死了。”

　　……

　　为了不要步大黑的后尘，二黑永恒随身带着灵丹妙药，喝酒喝上了兴头，他给了我一枚：“天下这一次瘟疫是个大的，给你一个。”

　　“貘也得？”我吃惊，我家族好几千口，一个药丸怎么够？

　　“留着卖，等瘟疫正盛行的时候，化开了卖水，一碗一锭金子。”二黑的双眸闪动着金色的光芒，这个奸商！。

　　“哦。”我收下，钱这种东西对我没用，药丸揣进怀里之后就忘了。

　　人间永禄二十二年，瘟疫大行。

　　疾病面前人人平等，宫里宫外得了病的都逃不过。

　　我已经很久没去看过忠信，确切的说，自从上一次就没再去过，忠信的梦里时不时就会出现和我相见的画面，我想他真的很想见我。

　　最近的梦境打开，我大吃一惊，忠信的梦境预兆了一件事，他即将得上瘟疫，而给他治疗瘟疫的太医被人收买，会给他用不对症的药物，加速他的死亡。

　　得不得病我控制不了，我在梦里再怎么预警，也不可能指导忠信躲开漂浮在空气里的瘟疫，而太医用药更加难以躲避，因为就算太医没被收买，他们也没有治疗瘟疫的药物。

　　再三思量，我只能再次来到东宫。

　　在太医面前，我来得晚了，在二黑的灵丹妙药面前，只要忠信还有一口气在，就永远不会太晚。

　　忠信的两腮已经塌陷下去，形容枯槁，我撩开床帐的瞬间，一道光闪进床里，刺了他的眼，他艰难的眨眨眼看到是我，丝毫没有兴奋，只是无奈的闭上双眼：“又是幻觉。”

　　“忠信，我真的来了。”看他这个样子，我觉得很抱歉，明明答应他偶尔会来探望他，可是实际上已经两年了，我一次也没来过，只是偶尔在梦里跟他说两句话。

　　我掏出药丸，放得太久，落了灰尘，我用手绢擦擦，然后塞进他嘴里去。

　　仙丹就是仙丹，二黑说过，化开喝碗水就有效，可是我怕忠信已经病入膏肓，一碗水不够，因此就全给他吞了。

　　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

　　忠信塌陷的两腮，灰白的气色，乌黑的眼眶，半死不活的状态在瞬间满血复活。

　　只用了喝一口茶的功夫，忠信诈尸一样的坐起来，撩开床帐，双眸闪着炯炯的光：“这是哪儿？我已经死了么？阿墨，你真的来了，还是我出现了幻觉，或者你来接我的魂魄了？无论如何，阿墨，能够再见到你，我还是很高兴的。阿墨你知道么，这两年里我每天都在等你来，你知道么？我的太子妃和良娣都是照着你的样子娶的，可是她们谁也没有你那股灵气。阿墨你怎么不说话？阿墨是你救我的么？我的病好了么？你有药么？……”

　　我根本插不进去话，他的语速像二黑一样。

　　我确定，一丸药给了他太多元气，他吃兴奋了。

　　我拿他没办法，他喋喋不休，还在地上撒欢的乱跑，我只能用法术隐去我俩的行迹，费九牛二虎之力把他带回了我家。

　　族长看着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老鼠一样的忠信，再看看一脸倒霉相的我，摇摇头掏出一把刀来：“为今之计，只能把药丸拿出来，切一半放回去。”

　　我当然明白这不会伤害到忠信，可是忠信不明白，他大惊失色，一边满场乱跑一边大声喝问：“你干什么？你敢对我动刀？你信不信我把你抄家灭族？阿墨救救我，你们不能这么对待我，打开肚子还能活么？你们别蒙我了，我不会上当的，你们谁敢过来我就死给你们看……”

　　兄长是救苦救难的天神，我满场追逐不能把忠信拿下，兄长飞起一脚，把忠信和我一起踢飞。

　　忠信晕了过去，我也晕了过去。

　　等我醒来，忠信捏着半粒药丸蹲在我床边：“阿墨，你醒了。”

　　我挠挠头，发现我的尾巴在被子外面。

　　兄长这一脚踢得太随心所欲，我直接被踹出原形。

　　“呀！”我尖叫一声，用被子把自己捂住，其实我没裸体，但是莫名其妙，我就是想这样做。

　　忠信笑吟吟的站在我面前：“阿墨，别担心，你全身上下我都看过了，我会负责的。”

　　负责你妹！信不信我挖你双目？

　　“这是什么药？是专治瘟疫的么？”忠信捏着半粒药丸问我，我看看他，心想此时不报仇何时报仇？

　　“这是仙人的便便！”我严肃的回答，忠信的脸色陡然变色。

　　“你吃多了，所以有点药力过大，其实这一点点就够救很多人了，化开在水里，一碗水就能治一个人。”我看着他碧绿的脸色有点憋不住笑。

　　忠信皱眉，捏着药丸的手有些颤抖，我得意的从被子里爬出来，预备送忠信回东宫。

　　“这个……”忠信在我身后，我得意的仰首走在前面，他的声音响起，瑟瑟缩缩，我不由得大乐：这个没见过世面的熊孩子，一定是被我唬住了。

　　“是你的……便便么？”忠信的声音响起，我崴了脚。

　　从东宫回来，族长找我，我相信我要挨骂了，低着头准备好一张悲痛欲绝的脸挪进族长的房间。
　　“你自己看看。”族长递给我一团梦。

　　我把脸埋进去，咦，竟然是我自己的梦。

　　貘的梦都被族长收走了。

　　在梦里，我抱着一个红烧肘子狠狠的啃，先吃皮后吃肉，然后咬开了骨头吸骨髓……我看着，口水流了一地。

　　“这说明什么你知道么？”族长的表情很严肃。

　　我低着头：“小厨房好久不做红烧肘子了……”

　　“你在里面不是貘！”族长差点给我一脚。

　　说起来的确啊，在我的梦里，我穿着华丽的衣服，和忠信梦里梦到我穿的那一套差不多。

　　在现实生活里，貘从来不计较衣衫是否华丽，因此大家基本都是穿从来没染过色的棉布长衫，靠衣服分辨谁是谁基本做不到。

　　“你已经忘了自己是一只貘！”族长的声音很大，我疑惑：“我没忘啊。”

　　“你有了人性，沾染了俗世，你要小心了！”族长语重心长。

　　我深深的低头，族长对我开展了教育：“和俗人待得时间太久，会投入太多情感，看梦就不够客观，判断会出现误差……”

　　“我以前没有人性？”我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族长说得第一句话。

　　我的迟钝把族长气的半死，兄长把我拖进小厨房里，塞给我一盘桑葚。我蹲着吃，兄长蹲在我身边，看着我吃了很久，才幽幽开口：“你就没想到么？”

　　“哦，对不起。”我赶紧递给他一些，自己吃了半天，忘了分享，吃独食会肚子疼的。

　　兄长一笑推开桑葚：“傻丫头。”

　　“嗯？”我继续吃，既然不是吃桑葚，那你要我想什么？

　　“你喜欢忠信是不是？”兄长看着我。

　　“喜欢？还行。”我点点头，这人挺可爱的，尤其是他哀求我留下来的时候，看得我心里麻酥酥的。一想起他来，那麻酥酥的感觉再次出现，哎呦还真让我心里痒痒的。

　　“动了情，会犯错的。”兄长叹口气：“我以前就犯过错，害了别人。”

　　“嗯？”我其实不好奇他犯过错这件事，我只是突然意识到，兄长问我是不是喜欢忠信的意思，并不是字面的喜欢，而是男女的喜欢。

　　兄长怅然的讲起他曾经和一个凡人相爱的故事，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莫名的，那种麻酥酥的感觉从心里弥漫出来。

　　貘有双心，一边一个，两边都麻酥酥，手都快端不住盘子了。

　　原来，我喜欢忠信。

　　可是这是为什么呢？

　　我想了想，忠信吃东西的样子不错，忠信长得不错，忠信嘴甜，忠信哀求我留下的样子可爱，忠信……

　　理由算充分么？

　　未免误解，我决定去探望忠信，确认自己没有会错意。

　　东宫大排筵席，因为太子忠信研制出了对抗瘟疫的特效药，还以身试药，拯救天下众生。万民得到了忠信的拯救，对他感恩戴德，皇帝表彰忠信的功绩，在圣旨里明白写着：“真乃朕第一子！”

　　如今忠信已经不是那个时运不济的太子了。

　　我蹲在他卧房里等了很就，忠信醉了，仆人扶他进来。

　　“太子殿下，今晚要去太子妃那里么？”

　　“不了，今晚我要自己睡。”忠信摇摇头，仆人有些不死心：“殿下，这样的好日子，太子妃已经为殿下准备了……”

　　“不了，今晚我要做个好梦……你们不懂，去吧去吧。”忠信挥挥手。

　　人散尽，我现出身形：“忠信。”

　　“阿墨。”忠信很兴奋，揉揉眼睛：“你真的来了。”

　　他兴奋的拉起我的手：“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来，我每天都准备了好吃的，你看。”他打开桌上食盒，果然很多好吃的，松子糖、板栗饼、芙蓉糕……

　　正吃着，忠信问我：“阿墨你今天怎么有空来？”

　　对啊，我今天怎么有空来？我为什么来来着？

　　嚼着松子糖，我实在想不起来：“忠信，我想和你去明秀山玩。”

　　“哪天？”

　　“现在。”

　　“怎么去？”

　　一阵腾云驾雾，已经到了明秀山。

　　月明星稀，瀑布反射月光，美得令人头晕。

　　“好美啊！”我大叫。

　　“好美啊。”忠信低低的在我耳边，我回头，他离得这么近，我的心跳起来，扑通扑通，双心的颤抖，令我几乎站不稳。我突然想起来我今天来见他是为什么了。

　　脸红起来，我开不了口。

　　“阿墨，我能娶你么？”忠信开了口，他的脸在月色下真俊，说出这话来，他就闭上眼睛准备贴过来。

　　我落荒而逃，遁形回家。

　　后来京城有了一桩大新闻，东宫闹鬼，太子半夜被“搬运”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