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菲尔夏日》独木不成林

59、找出真相

　　与准男友的亲娘亲切会面并直接提包入住是什么奇葩感觉？李汐自觉无法用语言描绘形容。初见柔丝，饶是有心理准备，李汐仍睁大眼睛单手捧着下巴以免脱落。即便曾在诺兰家瞥见过柔丝照片，李汐也无法设想眼前这个高贵迷人一头栗色长卷发的少妇会是年过三十影帝大人的母上。

　　基因这玩意果然是祖上积德才能流芳百世啊……李汐低头看看自己的普通身材，对比眼前魅力十足的柔丝，发出一声叹息。与柔丝的谈话，李汐基本是被动聆听。柔丝这人，虽与诺兰和查理相貌如出一辙，但性格却大相径庭。不似诺兰和查理的拐弯抹角与遮遮掩掩，柔丝几乎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生生从夜里十一点半一直聊到凌晨三点一刻。李汐对柔丝与诺兰父亲的相识相恋以及随后遭遇到来自查理的阻碍细节全都了解得一清二楚。李汐本以为柔丝是娇柔纤细的浮萍，谁曾想竟然是个说起过往伤心事掉上几滴眼泪又能迅速调整好心态的强韧卵石。

　　就凭这一点，李汐也无法不喜欢上柔丝。她与柔丝双膝微微靠在一起，低声飞快地说着话，不是知己胜似知己。经过一番交谈，李汐获悉了埋在柔丝与查理心中的谜团。那日夜里，到底是不是诺兰酒驾导致泰森死亡呢？

　　柔丝告诉李汐，在事故报告中，她发现到颇为蹊跷的一个细节，如果那晚确是诺兰酒驾，为何诺兰靠近泰森的左面衣服并未沾染上什么血迹，反而是衣服正面胸口处染上不少淋漓鲜血。这与客观事实微妙不符，要知道那场车祸颇为惨烈，车子前脸被撞得塌陷大半，不知何故泰森坐在的副驾驶位置气囊并未张开，导致泰森头部遭受了致命一击。

　　因血迹出现的位置奇特，引起柔丝与查理的怀疑，并且车祸后安妮第一时间将诺兰与泰森拖出汽车，以至于随后赶来的救援队伍并未亲眼见到谁是司机，十几年前公路摄像头并未普及，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诺兰不是凶手，但显然也只是凭着安妮的一面之词将诺兰钉在名为内疚与痛苦的十字架上。

　　李汐不解地问柔丝：“我不明白，您希望我做什么？”

　　“找出真相。如果事实的确是因诺兰酒驾而导致的悲惨结局，请你好好照顾他，他自十六岁起就封闭的内心，承受不了任何轻微的伤害。如果你喜欢他，就请一直喜欢吧，因为我知道他是个多固执的人，一旦喜欢了就无法回头。”柔丝这样回答李汐。

　　李汐突然想起歌剧院魅影里那支歌——《踏上不归路》，她和她的心已经迈过了重要的一步，这一步她在过往的恋情中从未体会过。心早在不知不觉间被诺兰这个名字充斥占据得没有一丝空地，碌碌一生中，能与真爱相逢的几率有多高？李汐无法回答，她只是知道，以前不会有，以后也不会有这么一个男人，她愿意为之歌唱，陪伴左右，不离不弃。

　　次日告别柔丝，她们两人站在玄关长久地拥抱着彼此，一夜交谈，李汐从柔丝的言谈话语间感受到柔丝对诺兰深沉的母爱。柔丝长期生活在对亡夫的思念中，她是如此悔恨自己曾对诺兰脱口而出的那些伤人话，那些谴责并不是出自内心，在最初失去丈夫的光阴，柔丝单纯地想找一个人责怪，她没经过大脑的选择伤害最亲近的人——诺兰。也正是她未经思考的伤害，导致了之后一连串事件。柔丝对李汐说，比起诺兰，她才是那个要对泰森之死负责的人。

　　也正因如此，即便深爱着儿子诺兰，柔丝仍无力去面对诺兰，只要看着诺兰眼睛，柔丝就会回想起那日她是如何口不择言地指责诺兰，又是如何眼睁睁看着诺兰冲出家门而未加阻拦。她作为母亲的失责，折磨着她，令她胆怯，令她裹足不前，令她找不到任何契机去打破横在自己与诺兰之间那道无形的枷锁。

　　幸而李汐出现，一切似乎都朝着无法预知的方向前进着，柔丝和查理从中看到一线生机，一次可以触碰到诺兰跳动心脏的机会。

　　李汐返回梅菲尔的阁楼，已是次日清晨七点，她端着冒着热气的咖啡与甜甜圈，费力的打开门。与设想出的不同，惯常喜爱睡懒觉的吉玛此时正穿戴整齐端坐在餐桌前浏览网页，而另一位好友露娜低着头飞快地翻阅报纸，听到开门声，两个姑娘暗自交换了眼色。

　　“早晨好。”李汐略带诧异地将咖啡与甜甜圈放到餐桌上：“太阳从西边升起吗？怎么你们俩一脸严肃坐在厨房？”

　　露娜起身默默无语地将卫报某一版塞到李汐手上，李汐低头扫过标题，顿时张大嘴巴，惊讶地说不出话。显然，占据半版篇幅巨型照片上的人正是她，标题上那句——灰姑娘华丽登场，王子殿意乱情迷？李汐姑且不去想灰姑娘这个奥特曼的梗，至于王子殿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指的是乔。

　　至于镜报的标题就更逗——青春偶像不合口味，新晋女星坦言痴迷暗黑系男性。李汐无奈叹口气，说得她跟喜欢杀人狂魔似的。一夜成名这种事，她以前想也不会去想，但现在却真真切切发生了。

　　“汐汐。”吉玛有些激动地叫着说道：“你的推特突然多了二十几万粉丝。”吉玛话音刚落，李汐的手机便嗡嗡地响起来。

　　“李小姐，我们收到很多媒体的专访请求，我们会筛选适合的进行安排。爵士希望可以提前开始与你的合同。请你九点钟到真有用公司来一趟好吗？我们已经安排了专职的公关经理负责你。”电话那头传来陌生的女声。

　　李汐嗯了声后对方挂断电话，露娜轻轻搂住李汐肩膀，语气平缓地说道：“汐汐，似乎，你一夜爆红了呢。”

　　显而易见，李汐不可能再去杂志社上班，幸而卡箩非常理解她的处境，她虽递上辞职信，但总要下月才生效，卡箩并未和李汐较真这些书面条款而是允许她休假。换言之，从这一刻起，李汐彻底告别了工作多年的杂志社，成为一名艺人新丁。

　　兴奋吗？必然，紧张吗？有一点，害怕吗？怎么会？！有诺兰在身边，又有什么可怕的呢？她要做的就是站在舞台上，站在她奢望过放弃过但一直眷恋的舞台上唱歌，为观众而唱，更为诺兰而唱。

　　李汐前往真有用公司开始自己艺人职业生涯的第一步，面对着琳琅满目的华丽服饰，她微笑着。做记者时候她不是没见过艺人们的高端奢华，但轮到自己是怎么也没想到的。在发型师为她弄头发的时候，李汐给诺兰发了一条短信。

　　我猜你已经看到那些新闻，该怎么说，大概是踏上不归路吧。无论是成为演员，还是喜欢上你。

　　半分钟之后，李汐收到诺兰的回信。

　　娱乐圈太多流星一闪即逝，要加倍甚至是十倍努力才能达到一般水准的你不要得意翘尾巴。芭蕾舞动作仍是你的软肋，拜托你拿点时间练练形体吧，要知道你现在摔倒可是有一堆记者等着举起相机狂拍你。

　　没有一句回应李汐的情话，令李汐微微地有点被打击的感觉，谁让她喜欢的是终身傲娇协会会长诺兰，李汐合上手机正要拿出剧本，另一条短信在屏幕上闪动着。

　　我的克里斯蒂。

　　只有这六个字，李汐的脸上却荡漾出最灿烂的笑容，以至于发型师不解地盯着她脸端详了半天。

　　第一个工作日下来，李汐已经累得精疲力竭四肢散架，而永不疲惫的狗仔队们全程将她护送回家，令她想与诺兰见面的愿望成了泡影，加上诺兰接了《阿基里斯之歌》那部电影后，开始前期的身体塑性工作，令他们二人连打电话的时间都所剩无几。零点时刻，诺兰拨通李汐电话，李汐汇报完自己整日的工作后，不知不觉竟睡着了。第二天清晨她被闹铃吵醒，忽然发现手机并未挂断。

　　电话那头传来诺兰冷冰冰有点别扭又有点撒娇的声音：“起这么晚一点都不像个艺人，今天也请努力吧，菜鸟，我要去工作了。”

　　在诺兰挂断电话之前，李汐迷迷糊糊地抢话道：“我昨晚睡着后你竟然没直接挂断电话？”

　　“嗯，因为你没跟我说晚安。”诺兰嘟囔道。

　　这是什么耸人听闻的理由？就不能情话好好说嘛……李汐翻翻白眼说道：“早安，诺兰。”

　　“早安，克里斯蒂。”

　　收声挂断的一瞬，李汐笑得异常甜美，她虽然不能亲眼见到，但心中坚信着，此时此刻，诺兰一定也在微笑。

　　再见诺兰，竟然是在排练场，即便他们距离很近，李汐也没法找到和诺兰独处的机会。要怪只能怪她的突然爆红引来的庞大围观记者团，即便是剧组里的工作人员也都好奇地对她投来各式各样目光。

　　诺兰和李汐约定好，待义演结束，他们寻到适合时机再公开恋情，诺兰不想让李汐背负上靠他名气抢得女主角之类的不实言论，这决定直接导致诺兰和李汐不能也无法有任何亲密举动甚至是接触。

　　旁人也许瞧不出来，但乔却将李汐与诺兰的眉眼传情瞧得是清清楚楚，他心知肚明，虽然他才是站在舞台上握着李汐的手、说我爱你的人，但李汐的歌声，李汐的笑容，李汐的眼泪全留给了台下那个严肃认真的导演诺兰。

　　这种认知如同钝刀割着乔的心，李汐对他仍如从前，温柔细致又彬彬有礼，但这不是乔想要的，还有什么折磨比得上与心爱姑娘同台演出生死羁绊，但事实上姑娘却心有所属更让人心伤的吗？乔不愿承认，也许这种感觉与其所扮演的魅影体会到的相似，都是付出真心却不被爱。

　　面对李汐的走红，安妮只是阴沉地冷笑着，言语间却只字不提，更没有借机和诺兰吵闹，这令诺兰的经纪人伊恩感到有些隐隐难安。

　　这种忙忙碌碌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义演开始前十八天，夏日在不知不觉间将伦敦装点成了色彩的盛宴。李汐爱夏日里的艳阳天，爱低低的白色棉花云，爱泰晤士河夹带着的温暖湿润，爱白金汉宫前繁花锦绣香气四溢，爱梅菲尔大街上露天咖啡厅提供的冰凉沙冰奶昔。最重要的是，她深深地爱着所从事的工作，为了完成梦想而非交账单的努力着。

　　也许，诺兰是这世界上赚钱最多的五个艺人之一，也许他是这个时代最优秀的男性演员，也许他会成为一个传奇，即便诺兰的心属于李汐，李汐也时刻提醒自己，诺兰取得的一切都只属于诺兰自己，而她想要与诺兰并肩而立，就要付出成倍辛苦。一个女人，要先懂得如何让自己活得精彩，再去谈论爱情，依附于男人身上的菟丝从不是李汐的追求。

　　经过多年媒体浸淫训练出来的言谈得体，令李汐在媒体面前游刃有余，应对自如。她令很多圈内人刮目相看，更赢得了观众的喜爱。至此，义演一票难求，随着时间临近，每个人都在谈论着歌剧院魅影，都在谈论着黑发的克里斯蒂。

　　活在明媚光芒中的李汐，感受着幸福。在距离义演日仅剩十八天的时候，李汐接到继父的来电。

　　“我通过网络看到了你，汐汐。”电话那头的声音是如此苍老，一时间令李汐恍惚以为接到错误电话：“我不知道应不应该打这通电话，我不想打扰你，但我不知……”

　　“什么事？”李汐简短问道，上一次她和继父通电话还是五年前。

　　“艾伦，我的儿子，艾伦，他前天清晨在医院里过世了。”继父哽咽着对李汐说道。

　　李汐一怔，沉默良久，低声开口：“我很抱歉，我知道他对你和……和我母亲有多重要。”

　　“汐汐，你可以过来参加艾伦的葬礼吗？我想他一定会很高兴的，他一直都渴望有个姐姐，只是……从开始我和你母亲就……错得离谱。”

　　“她还好吗？”李汐沉沉问道。

　　“不太好，哦，不过别担心，我和她会好的，这一天我们早就设想过很多次，只是没想到会来得如此迅疾。抱歉，汐汐，我不应该打扰你的生活，抱歉，请你忘记我刚刚的请求吧，抱歉，抱歉。”

　　李汐第一次听到她那个威严的继父如此慌张的言语，印象中他一直是个铿锵有力的人。自手机那头传来的忙音滴滴滴响个不停，李汐发现手指移动是如此困难，以至于她没法将手机自耳边移开。

　　义演倒计时中，演员们几乎是全天都在剧场里排练，在这关键时刻，她要去参加艾伦的葬礼吗？更重要的是，她要去面对母亲吗？面对那个早早遗弃了她的残忍女人？

　　如果这时候可以被一个人抱住该多好，不用思考，只是依靠着他。

　　这个人，非诺兰莫属。李汐心知，无论如何，她也要躲过记者视线去和诺兰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