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爱》景葵

2、唐泽

　　第二天朱里因为倒时差赖在床上死活起不来，被林若的一阵狂轰滥炸追命连环call吵醒。他半睡半醒的答应着，挂了电话，蒙头接着睡。感觉上，是自己刚倒下去准备再睡，林若就冲进门来，一套西服扔给他，顺带一个疑似千斤沉的大化妆包砸在他脑袋上。
　　总之，因为这一砸，直到他穿戴整齐的站在了画展里，周围满目琳琅，仍旧觉得脑子里闷闷的，很晕眩，有种想吐的感觉。
　　画展应该还算是成功的，气氛优雅，客人不多不少，至少业界的一些大佬应该都来了。朱里看到林若腰板笔直的站着，巧笑倩兮声音温软，一改今早对着他的那种母夜叉形象。
　　至于他的那幅画，挂的位置虽不至于角落，但在一众“名家”的作品之中，一点儿都不显眼。所以自然也没有人来和他这个生面孔交谈，他乐得清闲，倒是静下来慢慢的一幅画一幅画的看过去。
　　走到自己的那幅画时，多少也有些紧张。试着用客观的角度看了一眼——那已经是他六年前的作品了，那时是他的全盛时期，无论作品本身价值有多大，对他自己而言，那种饱含着青春与炽烈的岁月都融入其中，意义非凡。
　　怎么看自己都不可能客观评价，朱里摇摇头，准备走开。
　　“真美啊……”
　　一句很轻的呢喃，他一愣，转头，看到一个人立在自己的画前，静静的，微微仰头。
　　说的是自己的那幅画？朱里心里一阵窃喜。
　　他装模作样的往前走了几步，假装在看旁边的另一幅，悄悄的侧过头来，打量那个赞美自己的画的人。
　　漂亮精致的侧脸，气质独特，是那种人群中一眼就能被辨别出来的家伙，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他看画的这个姿势太过专注，让朱里莫名的感觉到一种忧伤。
　　等等……咦？这个人好眼熟……
　　“哎？啊！”他忍不住惊叫一声。
　　相对较静的画展无数人侧目，朱里看到林若狠狠瞪了这边一眼，示意“别给老娘砸了场子”，朱里陪着笑脸，等一一笑回去后，他直视男孩看过来的视线。
　　还真是有缘分。
　　“是你！”男孩眼睛微微一亮。
　　“是我。”朱里点点头——飞机上的那个漂亮大男孩，没想到居然还能碰到。
　　“你今天人模狗样的，一时没有认出来。”男孩眨眨眼。
　　朱里没想到他第一句话就是出口呛人，感觉上自己和对方还没熟悉到那个程度，他更意外对方能来参加这样一个业界人士才知道的前沿画展，忍不住不计较他说话的不礼貌，问道：“你是艺术科的学生？谁门下的？”
　　只能这么理解了，不然，一个小孩子怎么进来的。
　　对方惊讶的睁了睁眼睛——那一双凤眼真的非常适合做这个表情——笑了：“在你看来我有多大年纪？”
　　朱里没在意，转头看着自己的画：“你喜欢吗？”
　　这不能说是他曾经画过最好的，但一定也是最好之一的一幅，所以，即使在那时对生活失望透顶放弃再作画时，他仍旧留着这张。
　　男孩的表情一瞬间变了，怎么说呢，朱里觉得是变成“艺术家”那样的表情了——一种对某样事物认真执着时才会有的表情。
　　“很棒。”男孩轻轻道。
　　顿了顿，他又补充一句：“第一次看的时候，甚至觉得非常震撼。”
　　朱里忍不住略带惊讶的侧头去瞧他——男孩比他矮半个头，他刚好可以看到他垂下来的刘海半遮住的眼睛——难道他真的懂？
　　男孩忽然侧头看着他，这么近的距离，男孩清透的美貌仿佛被放大了数倍，朱里猝不及防，愣愣的张了张嘴。
　　本打算骄傲的说“这是我的作品”，然后看男孩吃瘪的表情。但那一瞬间，失去了这么做的兴致。
　　“朱里。”男孩忽然道。
　　一瞬间朱里浑身寒毛直竖，像是被雷劈中般浑身一震，后退一步，略带惊恐的瞪着男孩。
　　发现他的不对劲儿，男孩转过头，惊讶道：“怎么了？”
　　“你……”朱里一手心的汗。
　　男孩耸耸肩，不置可否：“这个朱里的作画风格，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朱里的脑子要绕了一绕，才明白过来——画旁边的名牌上是有画家名字的……原来不是男孩知道他的名字。
　　他松了口气，但接着男孩的话确像一记闷雷砸在他胸口——
　　“几年前的天才少年画家陆源，你知道这个人吗？”
　　本以为一切已经被时光掩埋，没想到再听到这个名字居然还有这样的效果。朱里手心都是汗，面色惨白，却莫名的镇定了下来：“真不巧，我在国外生活多年，对现在国内的行情知道的不多。”
　　男孩并不看他，也不再接话。他看着画，面上的表情现出一种似神往又似迷茫的神态。朱里莫名的感觉到了异样的压力，他干笑几声：“在我看来，这幅画虽然很美，但却空洞无物，并没有什么实质的内容。”
　　男孩似乎很惊讶，转头看向朱里，张了张嘴，准备说什么——那一瞬间朱里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后悔了，他到底是希望说出这样一番话引起男孩的注意呢，还是只是冲动之下希望把一切排除在自己的世界之外？
　　幸好这时有人插了进来：“猪大头你在自己的画前面杵着干啥？”
　　是林若活泼的声音，接着朱里就感到自己的后背被重重一拍，林若整个身子作势挂了上来：“这么自恋呐？果然还是当年……”
　　男孩瞪大眼睛看着朱里和林若，朱里心里叫苦，嘿嘿傻笑几声，指着林若，赶紧解释道：“就一普通朋友……”
　　“这是你画的？”显然男孩关注的重点和朱里的不太一样。
　　而林若的显然就更不一样了——她忽然松开朱里，在朱里还未反应过来时，林若已经瞬间恢复了那个职业女王林若的标准表情标准姿势——她优雅的挺直身子，两手交握，微微颔首，声音似含了蜜糖：“老板您在这里呐，您喜欢这幅画吗？这是这位朱先生的旧作，这次是我推荐来参展的。朱先生目前刚从国外进修回来，下一步预备在国内发展。虽然朱先生目前看来可能还没什么名气，但老板你也看到了，这幅画展现了朱先生的功力，如果我们画廊鼎力推荐的话……”
　　男孩的眼睛一直瞪着朱里，一眨不眨，事实上这个表情让他看起来更加的孩子气，让朱里有点儿接受不了面前这个少年就是林若的顶头上司的事实。
　　在林若一个人的口若悬河之中，听到后来朱里自己也瞪大了眼睛，不止是因为林若那他很少见到的小女儿娇态和职业素质相结合的恰到好处，而是这厮居然这样大言不惭的夸奖自己，简直有些不知死活的意味了。
　　没有人比朱里自己更清楚自己的那点儿斤两，他是越听越为林若的职业生涯忧心——现在她大话已经放出来了，以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可怎么办呢？
　　听着林若越说越夸张，他终于忍不住想出声阻止，结果被林若狠狠一脚踩在脚趾头上——朱里疼的呲牙咧嘴，抬头看林若居然面上一丝细微的变化都没有，声调平稳的继续说着。
　　他很想骂人——大小姐你今天可是穿的13厘米的高跟鞋！高！跟！鞋！呐！
　　等到林若终于说完了，朱里也快听睡着了，现在他真心希望刚刚的一切都没发生过，自己没有因为一时的心动去主动招惹这个“男孩”，最好也没有给他留下什么印象才好。他正在考虑一会儿怎么溜回宾馆，“男孩”忽的冲他一笑，伸出了手。
　　“我是唐泽。唐氏画廊的老板，嗯，也是这次画展的主办人。”他笑得人畜无害，但说的话却毫无谦逊之意。
　　朱里仍旧觉得不可思议——他多大？有没有大学毕业？也许是富二代那种有钱少爷，老爸给砸钱供这小子办画廊玩乐？可是这是林若打拼了多年的画廊，她绝对不会选择在一个纨绔子弟手下办事，她对未来是有野心的……朱里有点儿迷茫。
　　“你多大年纪？”
　　冲动是魔鬼啊，朱里说完后立刻后悔不迭，这个问题明明可以私下里再去跟林若打听的。
　　唐泽倒是不甚在意的样子，微微一笑：“37……”看着朱里张的老大的嘴，他笑得眼睛都快没了，“骗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