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治愈报告》林缺

6、第五章

　　向榕保持着趴伏在地的姿势，内心泪目地将一坨坨画纸慢慢聚拢。

　　正在她为这些画纸的顺序发愁时，却惊讶地在每张画纸的右下角发现了一列细小的记录时间的文字。

　　这些画纸的日期从轩辕154年一直持续到163年，虽然时间在变，但是画纸的内容却少女地让人想哭——

　　看书的轩辕逸、吃饭的轩辕逸、小憩的轩辕逸、嘴角上翘的轩辕逸、面无表情的轩辕逸……

　　向榕翻看着一张张用毛笔细细勾勒的轩辕逸的各色画像，想象着八岁就搬进王府的费云裳，在这九年中对轩辕逸默默的暗自观察、小心翼翼地记忆下小冰山的每个表情、又满心欣喜地将这些表情仔细画下……

　　真特么悲哀。

　　向榕继续往下翻看着，轩辕163年的画像似乎并不多，此时的费云裳应该在全力大战情敌，如果要画的话，估计也该是蓝铃儿的108种死法。

　　但奇怪的是，这一年的画像不多也就算了，在“轩辕163年冬”这样一个时间段中，画像的内容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这一时间内的画像总共也只有三幅。

　　画像中的主角都是一位十岁左右的少年，但没有五官，只有一个大致的轮廓，整体感觉像是雾中窥景，模糊不清。但少年右臂上，却画着一条鲜血淋漓的伤痕，勾画细致，栩栩如生，与整体的模糊感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轩辕163冬……岂不就是最近？

　　一条条被忽略的记忆逐渐地明晰——

　　穿越伊始已在雪地中跪了三个时辰的费云裳。

　　放弃“打败女主，勾引冰山”策略时费云裳治愈系数的增长。

　　梦境中为救费云裳而手臂划伤的皇子。

　　轩辕逸在雪地上将自己甩出时袖口中展露的光洁右前臂……

　　莫非？！

　　“画的不错。”

　　向榕刚被自己的推想吓了一跳，头上却突然传来凌宣昭颇具赞赏意味的声音。

　　不想与满脑子秀逗的凌宣昭废话太多，向榕转身想抢回凌宣昭手中那张“嘴角上翘的轩辕逸”，却被凌宣昭一个闪身避开，由于重心不稳，自己竟然向后倒在了地上。

　　感受着从后背传来的销骨噬魂的疼痛，向榕忽然有些忧桑地发现，自从遇到了凌宣昭，自己就一直在用生命倒霉着……

　　然而，还未等她从地上爬起，凌宣昭就抢先一步跨坐在她身上，得意洋洋地冲她甩了甩手中的“嘴角上翘的轩辕逸”，笑道：“想要？想要你就求我呀~”

　　“……”

　　怎么有种莫名的滚床单的节奏？乱用台词很可耻啊亲！

　　向榕这边厢侧头无言，那边厢凌宣昭却还未尽兴，刚想挑衅，房门却无预兆地被推开。

　　“云姐姐，铃儿给你新作了一件明儿我与逸哥哥大婚时穿的衣……啊啊啊啊”

　　“你们在做什么！” 轩辕逸冰冷的声音伴随着布料落地的稳实闷响一并传来。

　　“我什么都没做！”

　　“是她逼我的！”

　　欸？壮士你拿错剧本了吧！

　　向榕满脸震精地看着跨坐在自己身上冲着轩辕逸一脸委屈的凌宣昭。

　　下一秒，凌宣昭就被脸色青黑的轩辕逸一把甩了出去。

　　这种莫名的既视感真特么讨厌……

　　向榕从未想过凌宣昭会如此轻易地暴露在轩辕逸和蓝铃儿的眼前，更没想到会在现在这种尴尬的场景下。

　　可是凌壮士你剑劈发丝的霸气呢？你爱之亘古不变的铃儿就在眼前，你蹲在墙角嘤嘤嘤嘤干什么？就说你拿错剧本了啊喂。

　　向榕完完全全愣在了原地，却被轩辕逸抓住右手，用力扯离地面。

　　“费云裳，这就是你所谓的痛？”

　　轩辕逸眼神一如既往的深沉无垠，此时却涌现出咄咄逼人的寒意。

　　“强抢男子，金屋藏娇，败坏王府名声？嗯？”

　　依然跟不上这莫名的变故，向榕正不知作何反应，却见凌宣昭哭着下跪磕头道：“王爷饶命，是费小姐派人硬将小人抓来的。小人自小父母双亡，在酒楼中靠琴师之位营生，一直安分守己，若不是那日费小姐来酒楼喝酒看到了小人，小人也不会……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这究竟是神马情况？

　　她之前怎么没发现，凌宣昭那厮不知何时竟换下了初见时所穿的玄色夜行衣，一身水蓝色的长袍衬得体态修长。木簪挽发，两鬓青丝微坠，一双桃花眼此刻泪光盈盈，一副勾人心魄的魅惑姿态。

　　这绝壁是在做梦吧……

　　“逸，逸哥哥。”蓝铃儿小心地扯了扯轩辕逸的衣袖，柔声道：“云姐姐可能只是一时被迷惑、犯了糊涂，你先放开她，云姐姐看上去好疼的样子……”

　　闻言，轩辕逸才慢慢地松开了手，向榕连忙后退了几步，用残存的理智消化着眼前戏剧般的神展开。

　　“来人，把这个男人扔出王府。”

　　轩辕逸冷冷地看着两个侍卫将毫无挣扎的凌宣昭架了出去，回望向榕的眼神简直堪比在看街角巷口满身污秽的乞者。

　　“不是这样的，我……他……反正……”艰难地想开口辩解，却发现自己连话也说不清楚。

　　“罢了。”轩辕逸在圆桌旁坐下，有些疲惫地说道：“这是你新的手段吗？用糟蹋自己的方式？”

　　向榕紧张地看着桌脚旁那张自己还未来得及抢回的“嘴角上翘的轩辕逸”，低头不语。

　　“费云裳，这九年来，你真的不累吗？”

　　“我原本已经决定，只要你今后安分守己，你便永远是王府中的费小姐。”

　　“如今看来，你似乎并不希望这样？”

　　“逸哥哥？”蓝铃儿满脸担忧地走到了轩辕逸的身旁，轩辕逸却自顾自地继续说着。

　　“明日婚宴，我会安排你与户部尚书徐焕之见面。”

　　向榕呆呆地目送着轩辕逸与蓝铃儿走出宅院。

　　以蓝铃儿对凌宣昭的反应来看，两个人似乎根本就不曾见过面。

　　那么，凌宣昭之前的言语就都是假话？他接近费云裳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这场戏又是为了什么结果？

　　不管怎样，自己被耍了是一定的啊！

　　向榕使劲地抓了抓头发，自暴自弃地瘫坐在床上。

　　桌脚旁那张“嘴角上翘的轩辕逸”就像是一种嘲笑，她好不容易理清了费云裳的心理变化，却突然被凌宣昭的莫名转型给震得满头雾水，费云裳的玻璃心治愈度毫无进展不说，剧情还貌似越来越复杂。

　　“吱呀”一声，门又被推开。

　　一位婢女朝向榕恭恭敬敬地行了礼，便开始收拾一团乱的房间。

　　向榕赶紧将桌下的画像和其他的画纸一起塞入抽屉。

　　“王妃嘱咐奴婢明日服侍小姐穿这件新作的衣衫，奴婢现在就拿去洗，明日必定能让小姐穿上。”

　　瞥了一眼那件艳红似乡村新娘风的衣裙，向榕无奈地挥挥手示意婢女退下。

　　看来今日蓝铃儿是拖着轩辕逸给自己送衣服来的，但却似乎也只是个借由，也许是昨晚自己表现地太过痛彻心扉，所以轩辕逸今日特地来观察她是否真的知错能改，却亲眼目睹了金屋藏娇的奸情……

　　要不是凌宣昭乱入的话，估计现在轩辕逸和蓝铃儿已经对她放松警惕，不再严加提防。然而事与愿违，功亏一篑。“晚节不保”不说，还摊上了一只坑爹的户部尚书……

　　向榕又一次躺回了床上，满心的沉郁顿挫——早知道当年就应该多看看宫斗，就算不学大boss的勾心斗角，学些普通技能防被黑也好。

　　然而，越是逃避某个“明天”，那个“明天”就到来地越快。

　　颤颤巍巍地被婢女扶出了房间，向榕不忍直视自己身上的崭新衣衫——里裙翠绿若叶，外衫嫣红似花，腰带金边如霞。

　　三日来第一次迈出了自己的宅院，向榕只觉眼前的一切都无比空阔，每栋宅院的匾额上都挂上了鲜艳的红绸。今日的王府一改前几日的晦暗阴沉，若仔细看的话，每根房梁上竟还凿了一串的小洞，里面塞满了金银玉珠。

　　向榕轻轻抚摸着窗纸上的喜字，王府里所办的似乎只是婚礼的后半程，前半程的那些宫廷礼节都已经在皇宫中走了一遍流程。而今夜的热闹，也就是一群皇亲国戚与达官贵人共聚一堂，吃喝聊天。

　　“王爷吩咐奴婢带小姐去倚桐居，徐大人在那里等着小姐。”

　　向榕回过神，冲眼前的婢女点点头，便随着她向府内深处走去。

　　轩辕逸的王府虽然远不及皇宫的方正庄严、雕梁画栋，却也是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华贵中还带着点园林的惬意洒脱。王府纵观深不可测，院落之间也建得错落有致。而这种“娇贵华美”的建筑，似是象征了轩辕逸在当今朝堂之上手握兵权的重要地位。

　　东西厢房之间隔着几座独立的宅院，倚桐居便是其中一处。

　　这里位于王府中最为幽静的位置，因为院落正倚梧桐而造，便也因此得名。

　　向榕刚跨进门，身后的婢女就恭恭敬敬地将门轻轻掩上，气氛又暧昧又严肃。

　　房内光线偏暗，又异常安静。向榕一边思索着如何对这位户部尚书动之以情，让他给自己留三个月的名为感情培养实为通关走人的时间，一边小心翼翼地拐进内侧的小房间。

　　房间的内侧是一排排书架，虽然静谧，却没有一丝的人气。向榕正怀疑传说中新婚丧妻的徐焕之是否真为虚幻，却看到屏风之后走出一个高大修长的身影。

　　“是不是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因为隔着书架而看不清对方的全貌，不甚明亮的光线下，只有那双眸光盈盈的桃花眼眼角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