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Beautiful World》砂糖Rio

6、Without You（若你不在）下【子分视角的】

　　“骗子。”罗马诺眼神空洞的看着面前的一片废墟说道，“这就是你说的‘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会等着我’吗？”
　　罗马诺脚步虚浮的走在瓦砾上，不时会被绊倒，然后像是对痛毫无知觉一样的站起来，斑斑点点的血迹跟在身后，只是没有了给他包扎伤口的人。
　　这个城市已经没有了枪炮声和战火，却不是因为战争终于平息，而是因为这里已经没有可毁灭的东西了。整个城市像是被撕裂了的巨大伤口，悲惨的，难看的暴露在阳光之下。但罗马诺却觉得自己似乎听得见那些炮弹的爆裂声，听得见和父母分散的孩子的哭声，听得见自己曾经深爱过的那些事物一点点化为灰烬的声音。那么他在哪里？假如我们一起生活过的土地变成了这样，那他又在哪里？这个问题像是一根巨大的刺，让罗马诺觉得快要喘不上气，他张大嘴拼命的呼吸着，顾不得眼角掉下来的泪水。
　　安东尼奥，你在哪里？
　　罗马诺的脚步越来越快，他开始奔跑起来，像是极力想要抓住什么快要失去的东西，被跑掉的鞋子，从脚底深处的血迹…他像是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一样的奔跑着，知道他看到藏在坍塌的屋顶下的那只番茄。他缓缓的走了过去，捡起了那只番茄，它只是有点脏，但表面却还完好，就像是告别时安东尼奥给罗马诺的那只，还有以前的很多只番茄那样圆满的，安静的躺在罗马诺的手心。
　　罗马诺跪在了地上，把那只番茄紧紧的贴在心口，而他面前不远处摸索着前行的正是他所寻找的人。那个强大的，无所畏惧的，总在保护自己的安东尼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罗马诺任凭眼泪肆无忌惮的滑落下来，那双总是温柔的注视着自己绿色眼睛被边缘发黄的绷带松松垮垮的挡住了，而那只总是温柔的抚摸着自己的头发的手上满是伤口，他的白衬衫也早就残破不堪。罗马诺走上前，扶住了因为什么都没法看见而步伐踉跄的安东尼奥。
　　“谢谢。”安东尼奥紧紧抓着罗马诺的手臂，他想要至少面对着这个帮助自己的人却错误的估计了方向而悲惨的背对着罗马诺，看着对着空气道谢的安东尼奥罗马诺开始绝望，“你说过要好好的等着我啊笨蛋！”罗马诺不顾一切的大吼起来，却发现对方无动于衷。
　　“抱歉，俺的耳朵因为炮弹在附近爆炸所以现在也不太灵光哩…你是在说什么吗？”多半是感觉到了罗马诺说话时的吐息，安东尼奥转向他这么说道。
　　罗马诺愕然的看着对方的脸，连哭泣都忘了，抓着安东尼奥的那只手无力的滑落下来。就算知道对于一个国家来说这些伤口大概早晚都会好，可却无法不心痛，是谁让他变成这样的？是谁？想到这个问题的同时罗马诺的心剧烈的疼了一下，自己不是纯粹的加害者，可是安东尼奥会变成这样自己却也不是完全没关系，他想起了正在北部和南部作战的弟弟还有盟友。是不是已经没有资格再触碰他了呢，罗马诺露出了像是自虐般的笑容。
　　“你在哭吗？”一只温暖又粗糙的手擦过罗马诺的脸，从伤口渗出的血在他的脸上留下了痕迹。不知为何，既看不见也听不见的安东尼奥却感受到了罗马诺极力压抑着的哭泣声。“虽然糟糕的事情很多，但是要笑着活下去哩。”安东尼奥这么说着，真的微笑了起来，像罗马诺所见过的没一个笑容那样，“俺和别人约好了，到再见的那一天要用最棒的笑脸面对他，所以俺绝对不会哭呐，相信俺，最糟糕的日子总会过去的。”
　　他实践当初的约定了，他还记得，尽管安东尼奥自己并不知道，可是他却已经无意中履行了那个约定——要笑着再见啊。罗马诺慢慢的跪在地上，不可抑制的大笑起来，笑命运总在开这样的恶质玩笑，笑这个颠倒混乱的世界，笑这个明明被背叛了却还没忘记很多年前的约定的笨蛋安东尼奥，笑只能用这种糟糕的笑容来履行当初的约定的自己——然后他痛哭起来，“我过得很好，太好了，我和弟弟生活得很幸福，虽然那个土豆魂淡很讨厌，我每一天，每一天都过得很开心啊！”不知不觉中，他这样仿佛要撕裂自己般大吼着——尽管就算这样安东尼奥也不可能听得见，可是罗马诺还是想告诉他自己很幸福很幸福，虽然这只是谎言，事实是见不到安东尼奥的每一天他都觉得缺失了很多，离开了安东尼奥他再也不想吃番茄了，因为每次看到番茄就会想到那张曾经让自己安心如今却只会让自己痛心的笑脸。
　　罗马诺很想说对不起，为了这个变成废墟的城市，为了这个伤痕累累的国家，为了已经连对不起都听不见的安东尼奥，可是他却没勇气把这个词写在安东尼奥手上，他害怕自己这么做的瞬间就会被安东尼奥认出来——如果被认出来了之后是被指责被嘲讽被痛骂也许罗马诺还会有这个勇气，可他却知道对方一定不会这么做，所以才无法道歉。
　　罗马诺把那只番茄小心的从口袋里掏了出来，他颤抖着手指想要擦干净番茄的表面，却发现有一块污迹怎么也擦不掉，就好像是他和安东尼奥之间不知道什么时候产生的距离，他们就在可以触碰的距离，可安东尼奥却对着虚空微笑说着曾经与罗马诺定下的约定，而罗马诺则是一边哭着一边狼狈的扯起嘴角说着对方听不见的谎言——他们无法拥抱。罗马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好掩饰掉自己因为痛哭不止而震颤着的气息，他握住安东尼奥的手，缓慢的，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交给他一样把那只番茄放在了对方的手上。
　　“总有一天我们会再见，那个时候我们都要笑着，这是新的约定啊。”罗马诺知道在对方听不见看不见的情况下定下约定很徒劳也很狡猾…可是你是安东尼奥，你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所以就算再包容一次我的任性也没关系吧？罗马诺把手指贴近嘴唇，然后用那只手指轻轻的触碰了似乎感到困惑的安东尼奥的手背，“这是誓约之吻哦。”他轻轻放开那只手，然后决定转身离开。
　　“罗马诺…”失去了视力和听力的男人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般自言自语着，“是…罗马诺吗？”安东尼奥踉踉跄跄的寻找着罗马诺的方向，却跌向了完全相反的方向，罗马诺伸出的手在扶住对方的一刻前停住，他绝望又心痛的看着那个男人悲惨的跌倒在地还在摸索着寻找着‘他的罗马诺’。罗马诺被转过身大步跑起来，把这个他爱过的地方，还有他爱过而且依然爱着的人抛在身后，“Te amo,te amo,te amo,te amo…（我爱你）”他像疯了一样重复着这句话，重复着这句安东尼奥对他说过很多次而他却从来没说出口的话。
　　…
　　“哥哥，安东尼奥先生被拉到我们这边的阵营了哦，他们家的内战终于结束了呢~”
　　“嗯…是这样啊…”罗马诺空虚的看着这么说着的费里西安诺的笑容，像是什么也没听见一样回答道。
　　1936年7月，西/班/牙内战开始。
　　1939年3月28日，马/德/里陷落，在德/意两国的干预和帮助下，共和国政府被推翻，法西斯上台。

　　已经过了多少年了呢…罗马诺注视着这个平静的小城，几十年前的悲惨景象就好像不曾存在过一样，正如他所想的那样，一个国家的创口总会愈合——至少表面上会。这是罗马诺第十二次来这里了。
　　可是罗马诺却依然没有足够的勇气去见安东尼奥，已经没有纷争也没有战乱了，他可以笑着说“自己现在过得很幸福”，当然是要除开没有安东尼奥这点，但是他不知道自己要以什么样的态度和面孔去见那个男人——自己犯过的错是抹不掉的。
　　第十二次了啊…罗马诺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打算转身离开，能够在离他最近的地方多呆一会儿就满足了，这样容易满足的自己让罗马诺觉得厌烦但却又不知道要如何改变。
　　“哟~俺有番茄你要吃吗？”一只圆滚滚的番茄被递到低着头的罗马诺面前。罗马诺惊愕的抬起头，看到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然后大概过了三分钟那么久，他总算想起来自己要说什么，“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哩。”安东尼奥微笑着张开双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