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明月》夏小丢

59、我愿意

　　京城这雪一下，就是半个多月。
　　温长情自那日之后便病了，每日每日躺在床上，汤药不断，却依旧全身惫懒，提不起精神。
　　敖离一大早地便出门去了，只留了小狐狸，由着温长情抱着在一个被窝里呼呼大睡。
　　温青玉既是借体还魂，如今魂一离去，小狐狸便又回来了。
　　只是依旧不肯化形，每日每日不是吃就是睡，瞧着倒比温长情还没有精神。
　　箫慕卿倒是抽空来看过好几回，只是他如今顶上的担子比任何人都重，要忙的事情也比任何人都多，温长情每每看他眼下发青，脚步匆匆的样子都觉着过意不去，想着早日好了，也免得徒惹牵挂。
　　只是宫里顶好的太医每日要来瞧个几回，各种珍贵药材更像是不要钱似的往下灌，却依旧是没什么大起色。
　　不过是心病而已，想得通了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然而温长情却依旧“心气抑郁”，脸色更是苍白的很，身子骨像是更瘦弱了。
　　敖离眼看着他一天天孱弱下去，急得不行，这日想起前几天打秦园经过，见着那园中湖面上盛开了一大片的雪色睡莲。想着哄人开心，一大早便兴致勃勃地寻去了。
　　按理说如今已过了盛花期，这园中的睡莲也是奇的很，倒像是一夜之间冒出来的。
　　雪依旧还是不紧不慢的下着，敖离瞧着这结了层薄冰的湖面上漂浮着的一朵朵雪色睡莲，倒是难得的美景。
　　遂改了主意，又重新返回椒房殿。
　　温长情也才起身没多久，正抱着小狐狸站在窗前看雪景。
　　院中腊梅枝干扎虬，应然傲雪，仔细看去还能看到一个个小小的花骨朵。
　　天气冷下来，又连续落了这么久的雪，想是以为寒冬到了，一个个的都迫不及待起来了。
　　然而现在也才十月初而已。
　　今年的冬天，来的倒是早。
　　“长情......”
　　正暗自出神，却瞧见一人顶着白雪纷飞跑了进来。
　　温长情忙过去打开门，将人迎了进来。
　　敖离迅速转身将门关紧，拍了拍满头满身的雪沫沫。
　　“这是去哪了？”
　　温长情将小狐狸放到床上，拿了布巾来帮敖离擦拭。
　　屋里烧了地龙，倒不冷，只是温长情担心，想着叫人下去备热水，先将这一身寒气去了，免得感冒。
　　“无妨无妨”，敖离捉住温长情的手，笑嘻嘻道，“我刚刚发现了一处好玩的地方，想着带你去看看。你都闷在屋里这么久了，没得闷出病来。”
　　温长情不是很想动，只是见眼前人一脸期待的样子不忍心拒绝，便应了下来。
　　敖离取了披风来给温长情严严实实地裹上，两人抱上小狐狸，出门去了。
　　遣了伺候的宫人下去，敖离也不打伞，只随手在两人周遭画了个圈，那纷纷扬扬的雪花便像是被个罩子隔离开来，半点都吹不进来了。
　　此时万籁俱静，只听得雪花扑簌簌往下落的声音，两人肩并肩自成一个小空间，在漫长的宫道上慢慢走着。四周一片洁白，衬得远处的天空也亮堂起来。
　　一切都美好的像画中似的。
　　敖离引了人到秦园，因着之前吩咐过，此时园中空无一人，两人慢慢行来，不多时便来到湖边。
　　“这是？”
　　温长情见过睡莲，但是这么白雪飞扬下有着不逊于白雪之姿的雪色睡莲还是头一次看到。
　　更不论这湖中盛开着的，大大小小的睡莲蔓延成一片。或三三两两挨近在一起，又或者是一枝独秀独立于天地间，在绿色的叶片衬托下，真真是美不胜收。
　　“好看吗？”
　　敖离见温长情眼都不带眨一下的，脸上不由带出个笑来。
　　“嗯.......”
　　温长情想要说什么，奈何在如此美景前，竟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语。
　　敖离脸上笑意更深，淳淳诱导道，“这大千世界，有来有往，有生有息。今日我们瞧着这睡莲可爱，然而却也终究有凋零的那一天。”
　　说着转过身来，看着温长情道，“等到凋零的那日，我们再来看，或许会为它感到伤心，会难过，然而这只不过是天道轮回的一种罢了，花落了，还有子，如此才能生生不息，一代一代传承下去。”
　　“我......”
　　温长情只觉得心口酸涩，刚开口便带了哽咽之声。
　　“我知道...”
　　敖离将人环在怀里，轻轻道，“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但是这大千世界，每日每日，每时每刻都不断有离去，有分别。我们今日站在这里，明日又会在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心境。你放不下，我们便不放下，好好记住。”
　　“嗯......”
　　“这世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归处，你爹亲和父皇，彼此都是归处，所以他们到最后都很欢喜。而我今日站在这里，我便是你的归处。”
　　敖离伸出手去，轻轻拭过温长情眼角流下的泪水，柔声道，“那你，愿意成为我的归处吗？”
　　温长情没说话，只轻轻地靠在敖离怀里，许久，才低声答了句，“我愿意......”
　　从今以后，看同样的风景，走同样的路。这茫茫人世，苦苦追寻却依旧求而不得的人何其千万，而我遇到你，在最合适的时机，最温情的时刻，最好的言语也不过一句“我愿意”。
　　你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

　　“前些天听宫人们讲，这园子里新生了一窝小狐狸，毛色雪白，想去看看吗？”
　　“哎...可是...团团会不高兴吧？”
　　边说却边又兴致勃勃地往驯兽园的方向走。
　　“怎么会...额...应该不至于吧......”
　　某人很是沉吟了番。
　　“......”
　　“...哎呀...我...我被小家伙挠了......”
　　“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