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尉]大唐奇案录2》灯花燃尽说纨绔

7、棠梨夜落尽

　　几个人到了王溥的屋子里，发现老爷子黑着一张脸，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尉迟真金有些心虚，咳嗽两声，问道：“不知太医发现了什么？”
　　王溥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发现寺卿大人真是难找，他们三个去你院子里找了半个时辰才把人找来。”
　　尉迟真金又咳嗽了两声，虽然说王溥没看到那个场面，但是他面上总还是有些挂不住。旁边狄仁杰看他有些尴尬，便很自然的上前接下话头。
　　“尉迟大人明天就要出发去平乐，所以在整理一些可能需要用的东西，说起来，可能还要劳烦太医配一些可能会用得上的解毒之药。”
　　沙陀和邝照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人一本正经的胡扯，面上还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果然成大事者要厚脸皮么？
　　当然了，王溥是听不到他们俩此刻的心声了，所以也就想当然的被狄仁杰给忽悠了过去。太医大人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挥手让沙陀把那把琴抱来。众人惊讶的发现，这把琴就好像广陵那一把一样，褪去了原本的光泽和颜色，变成了一种暗紫色，还和那一把琴一样的，是散发着虫子腐烂之后的臭气。
　　尉迟真金皱眉：“果然是一样的手法，不过这颜色似乎和上次不同。”
　　王溥捋了捋胡子，颇为自得的道：“那当然，百虫定石有成百上千种变化，这一种和上一种虽然可以说十分有九分都不一样，但再怎么也还是有微妙的联系，这不，还是被我给找出来了？”
　　狄仁杰若有所思：“我记得您上次说过，百虫定石的定石，为的就是防止这样从本源突破毒性的做法。上一把琴所用的定石是墨翡，那么这把琴上的毒所用的定石，还是翡翠吗？”
　　萧梓棋围着那琴看了一遍，喃喃道：“棠翡。”
　　王溥看了他一眼，十分赞赏的道：“你倒真是懂行的，这把琴的颜色确实是和棠翡开窗之后的雾一样。”看了看其他的人，又道：“棠翡，又叫紫枫翠。”
　　尉迟真金脑海中瞬间划过什么，恍然道：“原来是这个！紫枫这种花草似乎很久之前是北方一个边陲的民族进献的，紫色深厚浓郁，摆在寝殿之内四处留香，那香味却又不很显，因为形似棠梨，所以又叫紫棠。算是难得的珍品了，我也只是在天后那里见过一次。”
　　狄仁杰看着尉迟真金托着腮的样子，只觉得无比可爱，特别想去捏一下，想了想，还是作罢。
　　他可不想被他家大人一拳打出房顶。
　　挥掉脑海中的小冲动，狄仁杰问道：“这翡翠可是和紫枫一般颜色？”
　　萧梓棋点头道：“一般来说紫色翡翠颜色都非常浅，最常见的便是雪青色，很难见到有深厚浓郁如同满绿程度一般的紫色翡翠。而唯一的例外，也就是翡翠中另外一种极品，便是这棠翡，它的雾色，就是现在这样的暗紫色。”
　　狄仁杰思索道：“若说上一次的墨翡，指代的是墨凤凰，那这一次的棠翡，会不会说的是镇紫檀呢？”
　　尉迟真金看了他一眼，目光便转向那边莫少霓，果然见那人对着自己微微点了点头。不过还是可惜了，现在还没办法找到琴里蕴含的秘密。
　　众人讨论了一番，便各自散去睡了，毕竟现在平乐的神秘凤凰，才是更重要的事情。无欢门的线索，细细碎碎，不妨放下心思，慢慢找，总有一天，会拨开云雾见朝阳。
　　第二天一早，大理寺的马队便出发了。
　　尉迟真金一马当先的走在前面，一身玄色披风下是雪青的衣衫，一头红发束在玉冠内，端的是风姿潇洒。胯下一匹通体银白的绝地马，轻巧俊逸，从平坦的官道上哒哒而过，落地时足不见土。
　　狄仁杰紧随其后，也穿了一身玄色披风，下头的衣衫却是靛蓝的，早上被尉迟逼着把已经长了好久的胡子略微修了修，此刻着实十分精神。配上他那匹高头红马，野行万里的奔宵马，倒是沾上了些武林中人的气息。
　　两匹宝马一前一后，几乎就是并肩而行，却十分顺遂。
　　他们之后一辆马车，驾车的是萧梓琴，车里坐的自然就是王溥沙陀师徒俩，再加上一个凑热闹来的裴小孩。
　　尉迟真金出门的时候十分费解，本来大理寺出门从来都是马队行进的，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每每出行都要拖家带口的，搞得不像查案，倒像春游。
　　后来还是狄仁杰宽慰他，说大理寺一向都是极为有效率的，但也不能把自己逼得太紧了，若是查完案有些时间上的盈余，便去周边看看也未尝不可，这才让尉迟真金稍稍没那么紧绷。
　　狄仁杰背地里叹气，他的大人什么都好，就是忙起案子来太专注，不懂得善待自己。
　　而邝照他们是遵从尉迟真金的指示，带齐所有可能会用到的武器和兵士，晚一天出发。第一是预防像是北海郡那时发生的，守军叛变的情况，第二也是为了不那么显眼。
　　他们出了洛阳辖地之后，在郊区边上便看到了武龙和谷乐儿的马队，看上去也是人数不多，装备精良。
　　尉迟真金坐在马上，只是遥遥的对着武龙行了个礼，狄仁杰不想他难做，便客套了几句，一行人便往岭南赶去。
　　这一赶路，便是走了十日。
　　十日之后，终于到达了岭南的地界。
　　进入岭南的地界之后，扑面而来的便是灼烫的热气。
　　平乐郡地处低洼，周围的群山峻岭将平乐郡包裹在内，形成了一个天然的盆地。九月的热气在盆地中蒸腾，无法散去。来到平乐郡附近，最直观的感觉便是潮湿酷热，像是将人扔进了蒸汽笼子一般，难以忍受。
　　尉迟真金是西域人，那里受过这种气候，额上不多时便是一层密密的汗水，红发也有些潮。狄仁杰看他不耐热，便去沙陀那里，死乞白赖连骗带抢的弄来了一块王溥做出来的凉玉，放在尉迟真金的衣裳里，这才好些。
　　进入平乐郡之前的夜晚，他们时辰估算错误，没来得及入城，却也找不到客栈，一行人就只好露宿野外。
　　尉迟真金他们大理寺的这一群倒也罢了，都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倒是武龙和谷乐儿似乎不太习惯。不过尉迟真金只是淡淡的看了两眼，没有去管他们。
　　这一路上，他们两班人马虽然是一起行路，却是能不交流就不交流。两班的主帅不对头，带着底下的气氛也是一路紧绷。
　　尉迟真金和萧梓琴到林子里去打来了一只獐子和两只兔子，回来时沙陀和狄仁杰已经生好了火，等烤肉差不多，发现刚刚不知所踪，现在突然冒出来的王溥和裴小孩一人怀里抱着一堆各色蘑菇，还用树枝给穿起来了，一老一小兴高采烈的。
　　这边有声有色，那边就有点低气压。谷乐儿时不时往这边望望，一脸的羡慕，不过碍着武龙的面子不好过去，又扯出他们的见面反而很麻烦。而武龙则是大部分时候都直接无视掉他们，极偶尔的时候，才会若有所思的瞥一眼尉迟真金。
　　当然了，对于实现从来都只围绕之尉迟真金转的狄仁杰来讲，这极偶尔的频率，也已经触到了他的警报线。
　　入夜，大家都睡了之后，狄仁杰和尉迟真金挤在一处，悄悄问他：“真真，你和那个岭南郡王，是不是之前有什么过节？”
　　尉迟真金被他趁着夜色揽在怀里，正努力要入睡，突然被问了这么一句，有些回不过神来，随口答道：“嗯。”
　　狄仁杰不放弃的继续问：“那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人是好是坏？”
　　尉迟真金闭着眼睛不想睁开，口中敷衍般喃喃道：“不是什么大事……”
　　狄仁杰看他明明睡不着，但是使劲让自己入睡的样子，没脾气的笑了笑，从手边拨下一颗小草来，对着尉迟真金的鼻尖来回刷动。
　　尉迟真金让他弄的痒痒的，躲了半天没躲开，气的睁开眼睛对着他怒目而视：“干嘛啊你！”
　　狄仁杰在他鼻头亲了一下：“真真，这人到底如何？”
　　尉迟真金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张口在他唇上咬了一下，道：“他这人啊，不怎么好，也算不上坏。唔……别闹……从前有个案子里他不知为何处处与我作对，直到后来被凶手给抓走了，才承认自己错了。”
　　狄仁杰逮住尉迟真金的唇厮磨几下，道：“是你救了他？”
　　尉迟真金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本来查案就是我的职责所在，何况最后他还是认错的挺干脆的。”
　　狄仁杰疑惑道：“那为什么你们之间的气氛那么奇怪？他好像故意无视你一样。”
　　尉迟真金在他怀里调整了一个角度，枕在他肩膀和手臂间，不在意的道：“我哪里有功夫去猜他到底怎么想的，他好像和天后沾点亲，反正到最后承认了大理寺，但是却拒不承认我。我才不在意，其他人的想法，与本座有何关系。”
　　狄仁杰笑着咬了咬他的耳朵：“当然没关系，真真只要在意我的想法就好了！”
　　尉迟真金连忙躲开：“别闹了，昨晚就被你闹得半夜才睡，再闹本座赶你去守夜。”
　　狄仁杰亲亲他额头：“遵命，大人。”然后便揽着尉迟闭上眼，心里却在想，这人要只是和尉迟不对盘也就算了，若还和天后沾亲，可就有些麻烦。
　　不过话说回来，尉迟算是天后那边的人，为什么天后自己的亲戚会和他不对盘呢？
　　狄钦差沉思着，果然还是要问一下原来那件案子到底是怎样的，不然……
　　他真的怕尉迟这样努力却不太在意旁的事物的心性，会给自己埋下危险的隐患。所有危险，必须连根拔除，绝不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