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尉]大唐奇案录2》灯花燃尽说纨绔

3、丹青出浮世

　　尉迟真金闻言微微一怔，似乎是没想到那人竟然如此热情，正要欣然过去，袖子却被拽住。
　　一回头，狄仁杰板着一张脸，拽着他袖子不放，就差在脸上写上——不要抛弃我去找别的男人！
　　尉迟真金无语了，别问他怎么能看出来这个披着钦差头衔的痞子脸上写着什么字，寺卿大人此刻真的很想把他踹到旁边的洛阳河里。
　　那人用一副饶有兴趣的眼光看着他们，好奇道：“不知二位是什么关系？”
　　狄仁杰嘴快，尉迟真金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就道：“我是他最重要的人。”
　　尉迟真金一瞬间黑了脸，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狠狠掐了他一把，边道：“我是他兄长。”
　　狄仁杰一边疼的扭脸一边睁大了眼——大人，你骗人！我明明比你还大半年呢！
　　尉迟真金回瞪——谁要你多事，本座官职大过你！
　　走在两人中间的裴小孩面带忧伤——他们又忘记我了，又忘记还有别人在了。
　　那人看着这两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眉来眼去，扑哧一笑：“你们两位，是一对吧？”
　　两个人一起转头看他，面露惊讶。
　　那人摸了摸头，奇怪道：“难道我说错了？”
　　尉迟真金咳嗽了一声，没说话，倒是狄仁杰脸色好了些，他自然知道尉迟真金不愿意公开说明的原因，何况二人还都要同朝为官，便道：“我们是彼此相知，算一对知己吧。”
　　那人瞅瞅他，脸上露出个意味深长的表情来：“哦，原来只是知己，我还以为你们是一对，实在是对不住了。”
　　尉迟真金刚想开口说没事，就听那人又道：“不知这位公子有否婚配？”
　　尉迟被他突如其来的问话吓了一跳，左右看看：“你在说……我？”把习惯性的本座两字咽回去，尉迟真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狄仁杰在旁捶地，完蛋了，真真和自己在一起之后越来越可爱了，怎么能在别的男人面前做出这么可爱的表情！
　　那人也是露出个有趣的表情，微微颔首，放下手中画笔笑道：“说实话，我对阁下真是十分有好感，一见如故。原本以为你们是一对，便也罢了，既然不是，若阁下还未婚配，能否考虑考虑在下？”
　　尉迟真金简直被他的话惊的瞠目结舌，张口了半天竟然说不出话来。狄仁杰这家伙也就算了，虽然独处之时胡天胡地，好歹人前也会收敛些，对着大理寺众人只会动动手脚，不太放肆，对着外人就更是恪守本分不致越矩。
　　可是这人，大理寺卿大人看着他，想要把他看出个洞来。这人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这么离经叛道的话都说得出？！
　　尉迟真金要是被惊着了，那狄仁杰简直就是被气疯了。前一句还在说他们两个是一对，后头就变相，不对，这简直是直接的表白了？这叫什么事儿啊！虽然说他家大人花见花开人见人爱，可怎么自从他对他家大人开了窍动了心之后，就冒出这么多不知打哪儿来的人，争着对他家大人献殷勤？
　　就在狄尉二人在前面各怀心思的时候，萧梓棋和方昭也走到了他两个身边。萧梓棋倒也算了，他是个武官，对于这些事情难免有些粗线条，可方昭不同，他是两榜出身，心思又细，离近了一看再一听，立马看出了不妥。
　　他上下仔细看了看那个画画的人，微微惊讶道：“阁下莫非是岭南弭王谷乐儿？”
　　那个画画的人闻言抬了抬眉毛：“哎，竟然被认出来了？我以为洛阳没有什么人见过我的。”
　　尉迟真金和狄仁杰都回头看方昭，方昭一脸无奈。
　　只能说这两个人确实先入为主了，他们两个已经相知相许，对于男男之情虽然并不宣之于口，但是内心已经接受。但是拜托，一般人根本就不会把两个男人往一处想吧？若是换了之前有人如此问，他们必然会觉得如此问话有所不妥，而不是觉得这人真的是这么想的，这么的离经叛道。
　　无奈想罢，方昭微微一躬身：“家父曾经到过岭南玉溪山围猎，您曾经屈尊见过他，我当时也陪着。”
　　谷乐儿想了想，“哦”了一声：“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会儿那个可爱的小孩子啊！”
　　方昭嘴角抽了抽，心想你当时也不大啊，装什么成熟，边对旁边其他人介绍道：“这位弥王是岭南四郡的第二大王爷，驻地在昭州平乐郡，爵位仅次于郡王。弭王性子爽朗，从来就爱这么逗着人玩的，是吧，王爷？”
　　尉迟真金听闻他竟然真的是岭南王爷，蓝瞳微微一缩，面不改色的微微一拱手：“原来是王爷，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谷乐儿不在意的挥挥手：“嗨，快别来这套，我可不稀罕这个王爷，还不如让我常驻洛阳，能见到这湖光山色，一偿画艺。”
　　方昭笑道：“王爷还是这样的脾气。”
　　萧梓棋悄悄问道：“怎么说？”
　　方昭侧身悄悄道：“那年我和父亲碰到了岭南围猎的队伍，当时这位王爷就有些心不在焉，差点撞上父亲的箭，好在他也没太在意。他呀，除了画画就不喜欢别的。”
　　萧梓棋点了点头，那边尉迟真金内力深厚，自然也听得一清二楚，使了个眼色告诉狄仁杰。让寺卿大人泄气的是狄仁杰还真的好像看懂了一样，对自己眨了眨眼。
　　谷乐儿转身拿起画笔，随意道：“你们便进来吧，干嘛在外头站着。”
　　众人相视一眼，走进了荷凤居，见谷乐儿似乎真的不太在意他们在周围，方昭第一个靠上前去，朝着画上看去。
　　离近了一看，那画仿佛又多了几重变化。
　　谷乐儿的画并无着上颜色，只是以墨汁浓淡晕染，只是着深浅之间竟然勾画出了一个极为真实的画面，让人觉得能一直向画面深处望去，看不到尽头。明明那只凤凰已经跃然于纸上，似乎要插翅飞去，可是再向深处看去，却好像还能看到什么，直让人思索不已。
　　方昭不由赞道：“几年未能得见王爷，王爷的画艺又精进了。”
　　谷乐儿看了看自己的画，似乎也很满意，在画右下角提上谷臻二字。方昭奇道：“王爷，这是……？”
　　谷乐儿摊了摊手，似乎在表示无奈：“这真心是没有办法了，是兄长给我改的。”
　　其他三人都是一脸不解，谷乐儿摆摆手：“嗨，没什么，我们那里最近出了些事情，有些棘手。你也知道嘛，从你们中土流传过去的什么风水讲究，我虽然不信，却也不能公然违逆呀，所以名字改了就改了，我自己不叫就得了。”
　　几人面面相觑，什么事严重到要一个王爷去改名字的地步？
　　尉迟真金问道：“可是有特别重大的事情发生？”
　　谷乐儿又是摆摆手，道：“重大是重大，不过没事，兄长已经进宫面圣了，二圣必然会替我们解决的，我只管画我的画。”
　　尉迟真金一皱眉——兄长，进宫面圣，岭南。莫非？
　　他问道：“你的兄长，该不会是岭南郡王武龙？”
　　谷乐儿惊奇的道：“你居然还知道这个？莫非你是朝中为官的？”
　　尉迟真金一拱手：“不值一提。”
　　狄仁杰见他长眉微微皱起，似乎在思索什么，不由也有些奇怪——尉迟一听武龙的名字就皱眉，莫非之前有什么过节？
　　尉迟那头轻轻带过，谷乐儿却没轻易放开，道：“你是朝中为官的也好啊，跟你打听打听，朝中可有谁是美人的？本来听闻洛阳大理寺卿尉迟真金能称得上是第一美人，我倾慕已久，可去了大理寺，却听闻那人办案去了，我还以为这一次只能扫兴而归。没想到朝中除了他还有你这样超凡脱俗的人物，真是天慰我也！”
　　正在思索的狄尉二人同时一滞，面上表情复杂，萧梓棋在旁忍俊不禁，方昭更是一脸无奈的苦笑。看了尉迟真金一眼，看他没有阻止的意思，方昭对谷乐儿道：“王爷，这位便是大理寺卿。”
　　谷乐儿大吃一惊：“什么？！”
　　尉迟真金无奈道：“本座就是大理寺卿尉迟真金。”不过可不是什么第一美人。
　　谷乐儿的反应让他们都有些吃惊，只见这位王爷扔下笔，直接奔着尉迟就扑过去了，不过中途被狄仁杰暴力拦下。
　　开玩笑！我家的真真能让你说扑就扑嘛？！
　　没能扑到人的王爷顺势拉住尉迟真金衣服袖子：“让我画一幅你的画像吧！”
　　尉迟真金接受不良：“什，什么？”
　　谷乐儿央求道：“让我画一幅你的画像吧！我的美人图里就缺一副你这样的美人了！”
　　尉迟真金被这么三番四次的叫美人，几乎忍到已经到极限了，只不过之前谷乐儿是无意为之，现在这么指名道姓要求画，画的还是什么美人图，大理寺卿立刻翻脸：“请王爷自重身份，不要胡搅蛮缠！本座统帅大理寺，恕下官没有时间和王爷开这种玩笑！”
　　狄仁杰在旁边用力点头——就是！要画也是让我画！开玩笑也是和我开！
　　裴小孩鄙视的看着他——你敢说出来么？你敢么敢么？
　　狄仁杰回瞪——小孩子嫑管大人的事情！
　　谷乐儿被尉迟真金呛了一句，露出个有些害怕的表情，诺诺道：“我，我只是想要画一幅画……”
　　尉迟真金没想到他一个王爷竟然露出这么个表情，倒像个小孩子似的，一时之间竟也不知该如何应对。倒是刚刚和狄仁杰打眼神战的裴小孩，歪了歪头，跑到他身边，拉拉他衣服。
　　“诶，这个哥哥，你为什么要画我尉迟哥哥的画像啊？”
　　谷乐儿低头看着他。裴东来这段时间虽然跟着大理寺跑东跑西，但是比起原先的生活真是好了许多，再加上大理寺这些人对他都有种说不出来的宠溺，所以虽然是个白子，但是整个人看起来有种孩子独有的灵性和讨人喜欢的气质，尤其是那一对眼睛，更是黑的发亮。
　　谷乐儿被这么一双眼睛看着，再被这么一问，立刻萌了，伸手就把裴小孩给抱了起来，仔仔细细的道：“我呀，有个想法，想把天地间所有美好的人和景色都记录下来，所以我自创了千泾河山图，还有百美图。我已经画了一百条大河，一百座大山，还花了四十个各地的美人。可是呀，我从来都没见过一个男子可以这么漂亮的，所以实在是很想把你的尉迟哥哥画进我的画里，流传到后世啊！”
　　裴小孩长大了眼睛：“画了这么多？！”
　　众人也是惊讶，没想到这个王爷竟然对丹青如此用心。
　　见到尉迟真金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谷乐儿再接再厉：“尉迟卿，我给你看我画的画！你看看，我一定会把你画的很好的！”
　　说着就打开了随身的一副软袋，里面果然是存放细致，完好的一幅幅丹青，每一张都是一个人像，画的都如那凤凰一般，匠心独运，颇具神韵。
　　众人一张张的看着，内心不由自主赞美这百美图的确名副其实。
　　又翻过一幅画，方昭立刻睁大了眼睛，喊道“等等！”，连萧梓棋都是往前走了一步，几个人都惊讶的看着那幅画像里面的人。
　　“妙影！”
　　“云裳？”
　　方昭和萧梓棋几乎是同时出声的，叫的却是不一样的名字。尉迟真金和狄仁杰对视一眼，他们两个也看出来了，这个人的样貌的确非常像是银裳。可是，拜谷乐儿超凡的画技所赐，他们两个几乎是立刻反应了过来这个人究竟是谁。
　　一个他们曾经见过，现在认识，却一直忽略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