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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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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结果出来了,几人商定,在集钱买回翻译器解决沟通问题之前,小姑娘就先由草雉出云收留,在HOMRA酒吧暂时住下。
等说好一切,十束多多良与女孩道了别,和周防尊一起回了家——KING自始至终一句话没说,梦游一样地坐在一边,眼巴巴地盯着女孩发了半天的呆,平白把人吓得差点哭出来——时间已经很晚了,他从学校出来时天色就暗了,到了现在,寻常人家早睡觉了。
草雉出云送走那两个不省心的,回过头来一看,差点又要捂额头:这还有一个不省心的。
“[喂,]”没耐何,他拍拍小女孩纤弱的肩膀,尽量用最柔和的语气说,“[别怕啊……好了,时间不早了,你今天一天很累吧,也该洗洗睡了。]”
何陌被他拍得一抖,怯生生地抬起头,见棕发青年嘴唇开开合合,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看他不赞同的神色,也知道他恐怕是在什么地方觉得不满,心情恐惧之下不禁又低下了头,眼泪开始在眼眶中打转。
草雉出云按住脑门——这孩子到底理解成什么样了?他没说什么吓人的话吧,语气也没有多凶狠吧?所以说眼下这种要哭不哭的模样又是怎么回事啊?
他终于放弃了鸡同鸭讲的对话,直接把人领到二楼的浴室,指了指里面,又点了点喷头。
何陌这下终于明白了青年的意思,乖巧地点点头,走了进去,关上了门。
草雉出云在外面等了一会儿,一阵衣物的悉悉索索的轻响,过了一段时间,水声响起,他这时才确认那孩子真的理解了他的意思,走下楼去,点燃一根烟,深深地叹了口气。
……麻烦大了。
但眼下还不是考虑这事的时候,他拿起终端机,定了些东西——不管怎么说,至少他的这家酒吧里,可没有十岁女孩能用的贴身衣物和外衣。
何陌打开喷头,温暖的水流了出来。
她没有躲,于是水立刻喷了她一脸。她呆呆地赤裸着身体站在浴室里,面无表情,眼神麻木。
就这样傻愣愣地在水底下站了良久,她原本干燥的长发都渐渐被水浸得湿透,何陌的表情才稍微了点变化——也许是全身上下充斥着的温热的水终于让她回过神来,也许是在意识到自己年龄缩小穿越后的第一次一个人独处让她卸下了防备,女孩子慢慢蹲下身,把脸埋在膝盖里,抱住头,用一种极度防备的姿势把自己团成一团,小声地啜泣起来——即使是现在,她也不敢尽情地嚎啕大哭。
细微的哭声被淅淅沥沥的水声掩盖,浴室蒸腾的雾气中,没有人能看清何陌此时的神情。
后来她哭得实在厉害,缺氧地把脸从膝盖抬起,满屋子的水汽凝结,喷头还在洒着水,她的脸和头发都是湿漉漉的,如果不是完全红了的眼眶和鼻子,以及她时不时打个嗝的动作,谁都不知道她哭得多伤心。
没有人知道。
即使做好了准备,但草雉出云还是觉得,那孩子的洗浴时间有些长了。
衣物什么的刚才送到后就从门缝里塞了进去,一支烟早已抽完,少年老练地从烟盒中再抽出一支点上:“[啧,看来还要等一段时间啊……]”
然而此时楼梯上响起轻微的脚步声,草雉出云抬头,正好看到女孩穿着刚买来的衣物,探出一张脸,轻声嗫喏道:“那个……先生……我,我洗完了……”
还是听不懂,但大致意思却是明白的。
许是在热水下呆的久了,女孩浑身上下裸露在外的肌肤都呈淡淡的粉红色,草雉出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过敏,总觉得她的眼角也泛着浅浅的红,像是哭过了一般。
但仔细看那孩子的神色,还是一样的强欢颜笑,眼中的恐惧不安之色未改,一切都是进去洗澡之前的样子,仿佛什么改变也没有。少年打量了她一阵,见女孩在略有侵略性的目光下颤抖,这才反应过来,尴尬地指指楼上,示意她随便找间屋子睡觉。
何陌心领神会,乖乖地缩回去睡觉了。
而草雉出云依然站在楼下。
[是我太过敏吗?实际上那孩子没哭?]他思索着,[不过,要是真的没哭,只能说这孩子当真坚强……但若是哭了,这孩子倒是出乎意料的是个倔强的人啊……]
算了,少年摇摇头,这样自己揣测也揣测不出什么来,不想了,早点睡吧,明天还要上课呢。
何陌缩在被子里,把自己紧紧地裹成一团。
真的穿越了……并且,很有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毫无预兆的穿越,连为什么穿越都不知道,更没有穿越文中必有的系统或穿越大神……这样的猝不及防,才是真正的穿越吧?一点可以回去的微光都看不到……
女孩咬住下唇,好不容易憋下去的泪水又从眼眶涌出。
何陌十岁那年,父母出车祸,就成了孤儿。哀伤欲绝的外公外婆以对女儿的爱,强行撑起抚养孤女的任务,三个人自此相依为命。
父母留下的遗产和保险金老人都没有动,硬生生靠着一点微薄的养老金把外孙女养大,60岁的外公为了补贴家用,在老家一个小山村的会计岗位上工作了几年,直到实在支撑不下去了,才在二女儿和小女儿的劝说声中回家休息。
何陌小时候身体不好,父母去世前几年甚至还动过一场手术。每年冬春和夏秋交接之际,总是免不了严重的咳嗽,祖孙两个相互扶持,去中医院开几贴中药回来,往往要连续喝上一个月才能消去咳嗽。胃也虚弱,有着轻微胃炎,饭菜一不卫生,就会上吐下泻。为了外孙女的身体,老人不顾自己也不怎么样的身体,天天走上20分钟去学校为孩子送午饭,刮风下雨亦不变。
舐犊之情,何以为报?
何陌实在不想回忆自己回报了他们什么。
她实在太不懂事了——小学六年级到初二是叛逆期,天天往外跑,在书店甚至能从下午泡到第二天天亮,自己心满意足,却连累家人在外疯狂寻找;空有一副好头脑,高智商,却从不用在正事上,胡思乱想,没日没夜地看漫画电子书,从初中开始成绩一路下降,打骂了多少次都不见改,最终进了一家二流大学。
她的自卑心理也是由此而来,对这种明知不对却仍死性不改的自己。
而现在,她是真的再也没了报答的机会了。
再也看不到家人,再也不能听见他们恨铁不成钢的嘱托,再也不能望见他们慈爱的目光,再也见不到熟悉的朋友,再也见不到朝夕相处的同学,甚至脚下所踩的土地,也不是她出生的故国——
这样的情况,与死和异?
但她偏偏不想死,即使恐惧至此,绝望至此,她仍不想死,不愿死,不敢死。
何陌对这样的自己觉得厌恶,可她又真真切切地明白,这才是真正的她——不懂得知恩图报,不知好歹,薄情寡义,贪生怕死。
她所能做的,只是躲在满是陌生气息的被子里,咬住嘴唇,无声流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