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乘树

1、第 1 章

　　斯蒂夫想他这辈子也再找不回那七十年，如指尖流沙一般的时间，像红灯区最受欢迎的婊子那样妖娆而无情。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七十年或是风云变幻，或是日月如梭，亦或良辰美景佳人在侧，而单对于斯蒂夫·罗杰斯，仅仅只是你睡一觉，再醒来。
　　失眠和夜晚相伴，让斯蒂夫想起小时候听到的双首蛇的故事，冰凉黑亮的鳞片和嘶嘶威胁的信子，毒牙能轻易刺穿他的皮肤，即使那皮囊经过血清改造变得坚不可摧。睡与不睡，容不得他选择，同时两者皆是痛苦。梦魇比双首蛇还要吓人，那是世间最贪婪的魔兽，它强壮它威武，它骑在斯蒂夫头上作威作福。
　　你无法拯救世界，你从不是个英雄。

　　我只是个普通人。

　　斯蒂夫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从前在舞台上的日子，也许是潜意识告诉他不可以，那行为就像小丑。只是在梦里他才会被迫去回忆。他瘦小枯干多走两步都会喘，还执意要去当兵；他接受血清强行改造他的身体，使之坚韧不屈；他站在舞台上每一个孩子都崇拜他，身后是一排排身材火辣的伴舞女郎；他终于如愿以偿冲上战场，巴基掉下火车前的眼神终身难忘；他开着那该死的飞行物一头扎进北冰洋，没人看见或知道——包括斯蒂夫自己——那一刻他才是真正的光芒万丈。
　　然后他沉睡，他醒来。他的爱人早已化作一捧尘土，斯蒂夫知道自己欠了她太多。事实无情，没人会去关心一个英雄的喜怒哀乐，人们只看到他所向披靡是最棒的美国队长，从不记得他还是斯蒂夫·罗杰斯。

　　你他妈的是个英雄。

　　斯蒂夫一直不习惯爆粗口，他没有过于优良的家庭教育只是严格的自我要求让他这么做，所以当遇见托尼·斯塔克的那一刻他仿佛不是他自己。斯塔克用最刻薄尖利的语言激怒他仿佛他就是为此而生，并且斯蒂夫不得不承认，他做得见鬼的完美。去穿上你的铠甲!不能争吵斯蒂夫不能，你要像往常一样保持冷静。可是他觉得自己压抑的够久了，快要一个世纪。然后他重复。去穿上你的铠甲!
　　至少他自己还记得自己是斯蒂夫·罗杰斯。

　　这个梦还是不肯醒，斯蒂夫感到挫败，这很神奇他知道自己在做梦，并且无法使唤哪怕一根手指，确切的说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他仿佛只是一个幽灵或者某种意识，被永远地钉在黑暗里。
　　不停。
　　不停。

　　—— 没人给我人工呼吸吧

　　斯蒂夫猛然想起那天关闭了那扇门后斯塔克醒来的第一句话，没人知道他当时其实是想那么做的，无关个人感情，他只是受不了有人在自己面前那样死去。无力感会吃人。
　　也许是牵扯到一点个人感情，他不知不觉已经习惯了复仇者。鹰眼外冷内热看起来不怎么招人喜欢但实则是个值得交往的人，娜塔莎是那种你最好一辈子也别去招惹的女人，她知道至少五种方法折断你的手臂，托尔以一个在凡人看来非常炫酷的方式出场，绚烂的雷电完胜他所见过最美的花火，班纳博士不太爱说话，生起气来能吓死人。最后托尼·斯塔克，斯蒂夫能想起许许多多的关键词来形容他，富人，天才，浪子，每一个都是他。
　　随后斯蒂夫试着找些词汇来形容他所在的团体，强大，团结，正义，不可战胜。也许都不合适。斯蒂夫想，不够全面。斯蒂夫有时觉得自己异常幸运，人是群居动物。当一个人遇到另一个相同的人，惺惺相惜让你无法再习惯离别，其他复仇者会同他一样，记得他还是斯蒂夫·罗杰斯。

　　斯蒂夫只是个普通人。然而命运选中了他。

　　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斯蒂夫被迫享用七十年，现在会逐渐老去，这无尽的黑暗被迫囚住他，现在也会逐渐褪去。斯蒂夫觉得是时候了，他脑海里突然有一扇门被打开，也许一个能够形容复仇者的词汇冒出来，斯蒂夫努力去抓住它，它却像个淘气的小女孩般快速溜走。

　　嘿!谁在推我!

　　“你再睡一会儿就不必起来了，因为那时天已经黑了你可以接茬睡。”
　　“你刚才扼杀了我的词，Tony。”
　　斯蒂夫翻了个身枕着自己粗壮的手臂，金色的眉毛皱起来，眼仁落进伴侣深色的目光里如一汪海水。躺在他身边的人直起上身觉得莫名其妙。
　　“什么你睡傻了Jarvis医药箱在哪，你的第二主人需要治疗。”
　　白色主调的房间里戛然响起贾维斯冰冷好听的男声，字字珠玑。比起医药箱，小心拳头，Sir。斯蒂夫放下虚张声势的拳头，把脸重新埋回枕头里，声音闷闷的飘出来。
　　“我那时不该给你人工呼吸，自生自灭才是你最好的归宿。”
　　“你真的给我人工呼吸了”
　　“当我没说。早安Tony。”
　　“早安甜心。”

　　斯蒂夫再也找不回那七十年，因为他压根不需要。时间如指尖流沙，那是从前。时间如瑶草琪花，这是现在。

作者有话说

　　短到人神共愤: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