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蓦然灯火阑珊处 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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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然灯火阑珊处 上
蓝裳绿衣见我收拾得当了，点头示意着，打开了闺楼紧闭的房门。
深深呼吸。
终于，可以再见到窗外那么蓝的天空；
终于，可以再触摸到那么娇嫩的花瓣；
终于，可以再听到那晨钟暮鼓的安定；
我终于，终于可以呼吸到外面那么新鲜那么自由的空气了！
虽然……仅此一天……
“倾筠小姐。”
绿衣突然清脆的出声，兀的心里一暖，姐姐？
抬头，眼睛里有着盈盈的泪光，自元宵节后，我和姐姐便再也没得见面了，今天……
姐姐眼类的泪溜溜的打转。
多么可笑啊，同在屋檐下的亲人，却不能得以相见……这样至亲的姐妹，却连常常见面都做不到……更何以论处到闺房私语……
而这一切……莫不然，就是我的命？
“倾颜，你……瘦了……”姐姐的言语，有些哽塞。
连连的摇头微笑，眼泪却不住的掉下，终是忍不住，拥住了姐姐的肩头，小小的脸儿在她的脖颈间摩挲，涩涩的泪，无尽的委屈。
蓝裳绿衣也在一旁落了泪，却还是挤着笑容，“大小姐二小姐，快快下去吧，一路上有的是时间呢！”
我连忙抬头，“是啊姐姐，咱们……有的是时间……”
心里有些酸，有些涩……时间……今天的时间，能不能暂且慢一些，慢一些……
姐姐眼睛里的神色突然凄楚了去，“倾颜，若可以，我愿与你交换自由。”说完，脸上又布满了泪珠儿。
“姐姐快别哭了……是颜儿不好，又惹得姐姐伤心了……”我忙忙的说。
终，还是在着管家叶信的催促下，随着姐姐下了绣楼。
轿子同往年一样，是设在马车上的纱蓬轿。父母体谅，知我一年只得这一次可以外出，想出这样的法子，可以让我接触到更多外面的气息。
往日里，我的眼睛总是忙不停的，那样新奇惊喜的表情，总要母亲心酸，背过身偷偷落好久的泪。可今儿个，却不知道怎的，一颗心总是分神，也顾不得多玩多看了。晃悠悠中的轿子颠簸中，远远听得了山间传来的钟声。
这么快，就要到了么？
突然有些烦躁起来，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心里浮现，转过身对着母亲恳求道：“娘亲，可以让倾颜在这山间走走么？”
“这……”母亲的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可见我一脸哀求的可怜样，沉吟片刻，还是点头答应了，只是叫着蓝裳和姐姐陪同我一起，一再的叮嘱着要注意安全，注意时辰，注意千万不能和旁人说话谈天。
尤其是我。
我微笑，点头，一条条的应允了下，带着姐姐下了轿帘，在母亲担忧的目光下向山路走去。
山间满是绿油油的草，点缀着不知名的小花儿，看得人心里也轻松了下来，呼吸吐纳间，树木青草的湿润混合着花儿淡淡的清香，心旷神怡。清风透过面纱淡淡的抚面，别样温柔。
蓝裳在旁小心翼翼的守着，不时的看看周围有没有陌生的人在——她总是这样谨慎的。
姐姐与我并肩行走着，谈论着家中最近的变化——哥哥去浙江赴任后一直功勋卓越，似乎近日就要归京了；母亲最后身体也好了很多，这个春天只偶感了几次小风寒，很快便调理好了；父亲似乎最近朝中事多，每每都要忙到很晚才回家；小弟，呵呵，还是那么顽皮，不过功课却读的好，先生总说他是个“怪才”……
我微笑着听，心里却苦苦的闷，本是一家人，我却不能看着他们生活，与他们一起分担，一起享受生活……
姐姐看我脸色有变，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立即眉开眼笑的转移了话题。
“倾颜，你知道么？最近皇上又要选秀了呢！”
“哦？是吗？”我淡淡的笑着，心里暗暗的思量，已经是行将就木的人，何苦还要糟践了他家的闺女？
“不过啊，可不是为自己选！”姐姐跳跃着跑到我面前，看着我饶有兴趣的样子，继续说道，“是为世渠太子选妃呢！”
“嘘！”我忙上前掩住她的嘴，四下看了看，好在是没什么人的。
“怕什么嘛！这里又没什么人的！”她拉下我的手，满不在乎的笑，却也下意识的看了看四周的环境。
我无奈的笑，“姐姐，毕竟太子的名讳，不是咱们能叫得起的。”
姐姐漫不经心的笑，突然定定的看着我，认真了表情，“倾颜，如果……如果你能进宫，如果你能选秀，你一定是无人能及的！”
我只是笑，不得言语。
或许每个姐姐的眼睛里，自己的妹妹永远都是最美的吧？
半晌。
“可，我连门都出不得，还提这些做什么呢？”
苦笑在嘴角，绽放开来。
不知不觉间，已经走上了一个山头，可以远远望见那藏在深山中的一角庙宇，这么快，就要到了……时间啊，我真是逃也逃不过你的追赶……
自出神间，脚下突然被绊了下，一下扑倒在地，却不觉疼。似乎，撞上一个厚实的胸膛……
心神一慌，忙的起身去看——是个男人！
不禁低叫出声，姐姐忙的问：“怎么了？摔疼了么？”
摇头，指向地上的男人给她看着。
“这人也真是，哪不好睡，偏偏睡在草丛里，绊倒了人也不知道起来道个歉么？装什么熟睡？！”
姐姐越说越恼，几要把他踢醒。
“大小姐，只怕他不是睡着，而是……”沉默着的蓝裳突然出声，拉拉姐姐的袖子，“您看……”
姐姐疑惑的看去，也不禁惊讶出声。
“这……这是怎么回事？！”她颤抖着手指指向那人的胸口，慌不迭的问。
那男子着着一身紫红簇福袍，胸口上，一把匕首连柄没入，淡金的把柄若隐若现。暗红的血在袍上蔓延弥散，若不是仔细察看，是看不出的。
看血迹，应该刚遇刺不久……
“大小姐，要不要我赶紧去叫隋大夫过来？”
“快去快去！”
“慢着！”我连忙出声阻止，“这行凶之人，明显是要定了他的性命，把他藏在高密的草丛中，若不是被绊倒还真是难发现。恐怕，那人现在还停留在山中的……如果此时大声宣张，就怕救不了人，更误了己。”
“那……”
“姐姐，你去庙里找夫人，他们行轿要走正道，应该是比咱们快的，就说今天来进香的人太多，我怕路上遇着麻烦，要和姐姐着僧袍入寺门，找方丈讨三套僧袍来。”
姐姐愣了下，马上点头，嘱咐着要我小心呆着便立即起身向庙宇方向赶去。
待到她的身影看不到，我转头看向蓝裳，“蓝裳，想办法偷出隋大夫的药箱来。”
蓝裳顿了下，“小姐，您确定，要救他？”
我一愣，看向昏迷着的这个苍白男人，心里蓦地有些乱，口中却不由自主的答着，“快去吧。”
蓝裳静静的点头，“是的，小姐等我回来。”
眼见着一前一后两人都渐渐的没了背影，再低头看这个男人——
我为什么救你？倾颜并不是善良的女子，可，今天，怎么偏偏就不想让你死掉？
面上的白纱闷得人心口发了疼，抬手摘下，却听到了一声幽幽的叹息声。
忙的抬头，并无他人。再低头，寒星样的眸子映入眼睛，一时就把我看呆住，再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应该是双深邃明亮的眼睛吧，若在平常，应该是有神且好看的，但现在，这眼睛，太过戒备冰冷……冷的，让人发寒。
有风吹过，指间似乎有什么轻柔滑腻的被风带走……
突地醒神，我的面纱！！
忙忙起身，想要追赶已是不及，无奈看那一缕洁白在风中轻扬起舞，似是舞着不可知的命运。
罢，罢，罢，已经发生，只得面对。
重新俯下身看他，见他一脸戒备，忍不住轻轻的微笑。
“我不是害你的人，我没有那么大的力气杀你，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我只是很无辜的被你绊倒，然后想来救你。”
他的眸子依旧冷冽，却让我看见了戒备在一点点的消退。
不由得笑起，在他身旁轻轻坐下。
“刚刚被你绊倒时，你昏迷了。与我同行的姐姐和丫头蓝裳去庙里拿僧袍和医药了，过会等他们回来，给你简单的包扎好，换上僧袍，你就平安了。”
他依旧不语，眼睛里的寒冷开始破碎起来。
“你尽管放心吧，刚刚你昏迷时我察看了下你的伤口，没什么大碍的，虽然刺的深，但是没有伤到心脏，离心脏呢，还有……”我伸出三根手指比量给他看，“这么远。呵呵，你可以相信我的话的，我整天在家里没事干时，就只能研究爹珍藏的书籍了，医学方面，还是懂得一些的。”
他似乎是有些怀疑，微微皱起了眉头。
“我知道你很疼的，相信我，等会儿我会给你把匕首取出来，那个过程，我不会再让你疼了，我保证。请你，相信我。”
“为什么救我？”他终于肯开口。
“没有为什么啊！”我在地上画着没有规则的圆圈，“只是，遇见你了。”
也许……也许是因为你是我十五年来第一次遇见的陌生人吧……我在心里给自己突然的柔软善良下了这样的诠释。
“呃……”他似是牵扯到伤口痛了，我忙的上前观看，见他又一脸戒备，无奈的笑了。
“我只是一介弱质女流罢了，再说，如果我想伤害你，刚刚，我就动手了。”
说完，便上前察看了下他的伤口——幸好只是牵扯了伤口，幸好，匕首上没有淬毒。
思附着，取下头上的孔雀半步簪，见他一脸疑惑，解释说：“这是黄金打造的半步簪。”
他又开始不屑起来，嘲弄的口气，“我没见过黄金么？”
“呵，”我苦笑，“我真不想和你解释那么多了。”说着，将簪子的每个细条折成弯儿，首尾相接固定成一个圆，“知道吗，黄金的弯折度很好的，这样变成一个圆便可以固定住你的伤口。”轻轻的将那个圆安置到匕首把柄没入处，“本来是想等姐姐回来时再取匕首的，现在看来，只能现在动手，否则你会因为它在而持续的疼的。你忍一下，马上就好。”
说着，两支珍珠小簪的银条端像双筷子样夹住了匕首的柄端，一只手在黄金圈上用力，一只手小心的牵引着匕端，他伤口前的血迹更甚，似乎汹涌的流淌，却也逼得皮肉下陷，把柄现出更多。
他皱紧了眉头，细密的汗珠顺着额头流淌。应该是紧咬了牙关吧，面庞上青筋暴突。
真是倔强的人。
终是瞅准了时机，丢到小簪，伸手猛然拔出深陷的匕首！！
“吸气！”
“啊！！”
他终还是忍不住的喊出声，汗珠急促的滑落，一支血箭自伤口迸发，他的眼睛鄹然闭上。
忙伸手探他的鼻息——还好，他不过是昏迷过去。
赶忙扯下他袍边的绸部按住那不停涌血的伤口，抬手拭去额上的汗，他应该是没有问题了……但是，我呢？我的面纱怎么办？而且……眼前这个男人，他已经，见了我的面容……
心里一阵的乱……突然想起蓝裳那探究的疑问。
“小姐，您确定，要救他？”
若没救他，或许就没这么多的是非了吧……可，若不救，我又怎么可以安得了心？
那时的我，却不知，此后的生命，却与着这个男人千丝万缕，再也纠缠不清……如若再重复一次，我还会不会执着于救你？我想是会的，毕竟以后的我们，欠着对方，那么那么多。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蓦然灯火阑珊处 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