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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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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羌在某天之前都还过的是平稳安定的生活,直到那个“某天”,他的男朋友打了个电话过来。
李拜伊:“成羌,告诉你个好消息。嗯……也不算太好。”
成羌:“……你说吧。我已经觉得不对劲了。”
李拜伊:“哦,那我就说了。你要当爸爸了。”
他的语气如此之平淡,就像是在说“帮我去买个西红柿”那样,让成羌一晃神差点跟他说今天爸爸涨价明天再生吧。
成羌摔了电话,又后悔地看着电话半天,心里纳闷:我跟一神经病较什么劲呢?他自认大方大度,所以又把电话打了回去。
李拜伊:“我就知道你准得打回来。”
成羌:“今天好像不是愚人节吧。”
李拜伊:“嗯,对,现在还是八月份呢,等孩子生下来正好春暖花开。”
成羌:“不是,我在跟你一块之前也没乱搞过啊?”
李拜伊:“啊,那敢情好,你乱搞都是在跟我一块以后?”
成羌:“我敢么?不是,你得说清楚,什么叫我要当爸爸了?谁生啊?你?”
李拜伊:“对,就是我。你要脸的就赶紧给老子滚过来,不然老子就打了他。”
成羌拿着电话默默地想,你在中东哪儿呢?我咋滚过去啊?所以他又把电话放回去,没几分钟电话果然响起来。
李拜伊:“靠!老子被临时开除了!你等着,我马上滚回去。”
成羌捏着电话发了会愣,扔下电话以后开始回忆,心里琢磨着这李拜伊这回到底是犯神经病还是说真的。
李拜伊其人真能算是个奇人,在十九岁参了军摸爬滚打三年,刚进了特种部队通过考核就立马退了,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劲非要去参加雇佣兵,还真给他找着了个去处。其人现年二十七,三分之一的岁月都泡在枪火里,居然还玩不腻。
成羌跟李拜伊认识算是城墙这辈子最大的失误之一,那年他就不该跟随老父往云南跑,最不该在腾冲多呆了一天陪爹娘泡温泉。他要是知道多呆的这一天会导致他遇到李拜伊,他绝对收拾好东西能跑多远跑多远。
那会正赶上李拜伊抽风犯病,势要追随祖国抗日的脚步,于是不远万里跑来了极边第一城,腾冲。李拜伊觉得那是他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因为他终于遇到了他的保姆他的情人他的母亲他的姐妹他的兄弟他的小时工他的万能哆啦A梦。
李拜伊长得不高,踮一踮脚可能可以厚着脸皮说自己有一米七五,但是丫天生是个战斗机器,这一点在成羌后来跟着李拜伊去【出任务】的时候得到过验证,不要怀疑出任务这三个字被加重了,因为它是确实存在的。
因为李拜伊的身高算是娇小,所以一头撞进了成羌怀里,因为李拜伊是个战斗机器,所以成羌在小小的荡漾以后愣是摔在了地上。
成羌看着李拜伊的衣服想到的是这是我们国家伟大的PLA,没想到的是那天李拜伊在财政支出方面略有些困难,更没想到的是我国伟大的PLA叔叔也会实行坑蒙拐骗的政策。
最后的结果是成羌拽着李拜伊回到了首都。
李拜伊满眼桃心地想这个人真是个好人啊,成羌两眼发黑地想这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失误。
后来这个最大的失误还出现了很多次。
在成羌回忆完他一生中最大的失误的合集以后,已经是晚上了。他受了心电感应似的抬头,夸张的直升飞机在脑袋顶上不远的地方。
李拜伊拽着绳子一脸老子天下第一拽的表情,顺着绳子哧溜下来,安安稳稳地站在成羌面前,抬了抬下巴。
他不抬下巴的话跟成羌说话比较困难,跟女不女王其实没什么关系。
李拜伊的搭档是个长得很奇怪的黑种人,远远看去有点像葫芦,他趴在门框上朝下喊:“你产假过完之后都不用回来了!”
李拜伊连看都不看地朝上开了一枪。
周围稀少的人依然安静得几乎寂然,行色匆匆的样子,仿佛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每一个喧嚣的城市也都是冷漠的城市。
李拜伊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几乎要手舞足蹈地说HI大家好我叫冷漠我男朋友叫喧嚣。但是他突然想起来了自己回来的目的。他从兜里掏出一张看起来脆弱得如同蝉翼的纸,摔在成羌脸上。
成羌好脾气地把纸拿下来,展开。
这是一张身体检查单,在性别那栏上被标上了一个巨大的问号,一条凄厉的红线连到怀孕那两个字上。最后的评语是,确诊为怀孕,产假一年。
李拜伊气急败坏地扑到成羌身上,把他压到地上,冲他吼:“你他妈怎么搞的!你行啊你!”
成羌被他骤然这么一压,呼吸有些困难地挣扎了几下,才让李拜伊松开手。他无辜地看向李拜伊,眼睛黑乎乎的透露着天真:“这事……我真不知道啊。”
李拜伊愤恨地从他身上翻下来,三步并作两步地进了成羌那远在郊区的家。
成羌老老实实地跟在他后面,心说按照这步骤下去我可真不像个攻。
很让成羌惊讶的是进了门李拜伊把门一摔鞋子一蹬就开始脱衣服,从腰间别的枪到背上背的狙步,成羌勉强认出来那是李拜伊的小老婆Lwrc sabr 308。然后是袖子里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从小飞镖到卷成一卷的钢丝绳,甚至还有若干小石子,直到最后甚至还掏出来了一小瓶盐。接下来是藏在腰带附近的东西,小钢针,小匕首,几个小刀刃,几管看不出作用的药剂和针管……之后是卷在裤腿和袖口里的东西,一堆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身上的东西都解除干净了以后李拜伊开始真正意义上地脱衣服,在扒下迷彩纹的外套的时候成羌终于反应过来,制止了他。
成羌:“你干嘛?”
李拜伊嘿嘿冷笑,白了他一眼:“让你这个当爸的感知一下自己孕育出来的小孩啊。”
成羌上下打量着李拜伊,个子虽然不算矮,但在一帮粗鲁的这国那国汉子里就显得娇小了些,脸部轮廓连精致的偏旁都算不上,眼睛尽管黝黑发亮,却总能让人想起来某种叫狼的动物。丛林色的裤腿被他踩在脚下,全身上下为数不多的白和那种让成羌看得眼腻的颜色默默地对比着。
他瞧着,上去亲了李拜伊一口。
李拜伊愣了愣,撇嘴:“你别给我打岔,我跟你说正事儿呢。”
“哪有啥正事?”成羌歪了歪脑袋,自顾自地卖了个萌。“你有一年的假期,连生产带坐月子全都补回来了,你就在家好好地养着。危险品我替你存着。”
李拜伊忍不住笑,神情有点恍惚地问成羌:“你养我啊?”
成羌就点点头,说我养你。
那天晚上成羌搂着李拜伊,只动手动脚了一番没敢有大动作。他也不敢有大动作,有什么事的时候李拜伊自个儿宝贝着自己呢,要打起来成羌觉得自己有可能连两招都过不了。
然后他破天荒地做了个梦,醒来以后想这可能是同床异梦了吧,然后推了推身边的李拜伊。
李拜伊半个脑袋都埋在枕头里,紧紧地闭着眼睛皱着眉,“别动我!老子好不容易能多睡一会,你要是再动一下老子剁了你!”
成羌瞪着他,一字一句地:“我不会做饭。”
李拜伊更往枕头里钻了钻:“我不饿。”然后他又翻了个身面对着成羌,眼睛里精光四射:“你让我做饭?丫有没有点人性了?”
成羌捂着脑袋泪流满面地想我这是养了个孕妇呢还是养了头猪呢。
他站在灶台前面把抽油烟机上的几个按钮一个一个地看过去,认命地掏出手机叫外卖。在等外卖和李拜伊起床的时间里成羌一个人坐在挺大的一张餐桌上发呆,阳光被阻隔在深蓝的窗帘外,屋里的黯淡让成羌似乎能闻到火药味儿。
那是怎么回事来着?成羌扶着脑袋想。
从腾冲回来的几个月里他们的关系一天天地凑近,从偶尔出来请个早餐晚饭到后来勾肩搭背地混上,知道最后他们俩人在一家饭馆里的时候,一个长得跟个葫芦似的人冲进来把李拜伊手里的糖葫芦塞到自己嘴里,俩人一块绑上了车。
成羌和李拜伊跟小学一年级的小朋友似的手放在膝盖上规规矩矩地坐在车后座,成羌看了看开车的人嘴里的糖葫芦,扭头问李拜伊:“绑架的?”
李拜伊一脸严肃:“应该不是。我觉得就是个抢糖葫芦的。”
车在一瞬间开了一个大S。
那辆越野车在狂飙了几个小时以后在一片空旷的场地停下,成羌抬头看了看,更改了自己的说法:也不是那么空旷的,有一辆直升机的情况下无论如何都算不上空旷。
成羌:“抢糖葫芦手笔这么大?”
在他说这话的时候一把黑咕隆咚的铁疙瘩落在李拜伊手里,李拜伊也下意识地用无比娴熟的技术检查了一下,然后跟着成羌大眼瞪小眼。
成羌:“抢糖葫芦手笔这么大?”
李拜伊干笑了两声,回头横眉冷对黑葫芦:“你丫有病是吧!不跟你说待会待会吗!你把他绑过来干嘛!”
黑葫芦委屈地把脸皱成一团,活脱脱一个皱了皮儿的葫芦:“你说你会和你找来的强援一起的……我还以为他就是。”
李拜伊更怒了,如果他有柔软光滑的毛发的话现在一定会炸起来,他冲着黑葫芦吼:“他就是?!你看看他那小身板!能干嘛!能打飞机吗!他连RPG都扛不动!”
成羌听着这俩人跟讲相声似的对话,想了想,插嘴:“我觉得我扛得动。”
李拜伊在面对成羌的时候整个人都被忏悔的气息缭绕着,他温温软软地凑上去,眉眼儿里都透着讨好:“不是这问题……你看,因为这傻叉把你也弄来了……是不是?”
“你要跟我解释吗?”成羌笑吟吟地看着李拜伊,身后满满地都是杀气。
李拜伊低着头,声音呐呐的——在旁边看着这样的李拜伊的黑葫芦眼都直了。他低声念叨:“原因很长……你会听吗?”
成羌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低了头让眼睛对视,不过没看一会就被那眼睛里遮掩不住的利芒击中,偏过头去。“我陪你去吧。”
成羌琢磨着自己由于各种原因防御力还挺高的……大概也算个奇葩。
然后李拜伊是怎么反应的来着?成羌晃了晃神,眼前一只有着厚重茧子的手在眼前摆来摆去。
李拜伊在眼前笑得明媚又灿烂:“你傻啦?”
好像的确是这样的。成羌打开门,迎接晚到的早饭。
成羌总是觉得李拜伊是个特别神奇的物种,他有可能不是从森林古猿进化来的。
当成羌把这个想法认真地告诉李拜伊的时候,李拜伊的眼角抽了抽,真诚回答:“对,我是从外星人进化来的。”
成羌满意地点点头,点评:“应该是退化。”
李拜伊正好嘴里叼着半个煎鸡蛋,听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把煎鸡蛋喷到了成羌脸上。
成羌拿纸擦了擦自己的脸,利索地把烂乎乎的煎鸡蛋扔到垃圾桶里。“星期一,这回听我的,在家里养着,哪都别乱跑。”
李拜伊瞪眼:“大爷的!再跟你说一回,老子叫李拜伊不叫星期一!”
“嗯,我去给你打听打听孕妇的生活守则……”成羌一脸淡定地无视了李拜伊的张牙舞爪。
李拜伊冲上去就掐成羌脖子:“你他妈的再说一句试试!反正老子掐不死你!”
成羌知道李拜伊的自尊心高得可以拆下来盖一个故宫,每一次这样的话都是在他的心上削片再喂到他嘴里去,但是有什么办法?如果现在不拆了他的城墙,他根本没有办法安心地留下来。
在家里老老实实地呆了几天以后李拜伊两眼发直地看着电视,像干尸一样扭过头去看成羌:“成羌——”
他的声音低哑干涩,似乎被烟熏了一般弥漫缭绕着。
成羌,依然淡定地:“嗯?”然后换了个台。
李拜伊痛哭流涕地指责成羌:“老子要闷死了!老子要出门!!”
成羌惊讶地回头看李拜伊,语气充满了讶异:“没人不让你出去啊?”
“……那,这是什么意思?”李拜伊抬了抬手腕,并不纤细的腕子上被麻绳粗粗地捆了两圈,另一头握在成羌手里头。李拜伊龇牙咧嘴地露出一个狰狞的表情,朝着成羌挑眉毛。
成羌笑得特别无邪,好像身上就有种祥瑞御免的气势似的。“是啊,我们一起出去。”他来了兴致似的扭过脑袋看着李拜伊,“想去哪?”
李拜伊想了想,说:“迪拜。”
成羌嘴角的弧度拉得大了些,身边依然萦绕着我是好人的气息。“去哪?”
李拜伊委屈地缩了缩身子,一脸慈母表情地捂着肚子,撇嘴:“伊朗。”
“没听清。”成羌把脑袋扭回去,电视上放的是丰胸广告,屏幕上露出一大片白花花的胸脯。他状似很感兴趣地停下来了不停按动遥控器的手指。
李拜伊看成羌看得目不转睛,在一瞬间怒了:老子都能给你生孩子了你还想怎么样!于是化悲愤为力量,他把成羌扑了个正好。
成羌顺势倒在柔软的沙发上,其实他不顺势也根本挡不住李拜伊,温温柔柔地笑着任凭李拜伊耍流氓,柔软的舌尖悄么几儿地窜进嘴里,成羌几乎是冷淡地接受着。
虽然只是一张嘴,但是成羌毫不怀疑在李拜伊全身所有部位都失去活动能力的时候,他仍然可以用这张嘴咬掉敌人的喉结。
成羌冷淡着,心里忐忑着,不安着,却也兴奋着。
直到李拜伊的手终于带着温热贴上成羌的心口,成羌才能看清李拜伊笑得一脸妖孽的样子,淡定帝抓住李拜伊的手,盯着他的眼睛:“你再往下摸就守不住了。”
李拜伊很兴奋地谋划着:“那正好,这次轮到我来——哎呀,等了这老久我总算是等到啦!”
本来还有点翻腾的火气被李拜伊一口充满乡土气息的综合方言给硬生生地憋了下去,成羌默默地起身,把遥控器塞到李拜伊怀里,拎着垃圾袋出了门。“哪也别去了,你在家看电视吧。”
李拜伊厚着脸皮死皮赖脸地跟着成羌……的绳子,踉踉跄跄地凑到门口:“诶别……要不就再去趟腾冲吧?”
成羌朝他翻了个白眼:“回顾完你爹妈的恋爱历程,你还想再回顾一遍咱俩的是怎么的?”
李拜伊的名字也不是他爹娘非要给他取的,那对为老不尊的夫妻是在迪拜认识的,在伊朗度的蜜月。对于俩战地记者来说,他们也想不出什么比硝烟更好的约会背景了。在蜜月之后,李拜伊娘亲的肚子里就怀了这么个娃,他们俩一合计,诶那敢情好啊,就起了个名叫李拜伊。
李拜伊一变脸色,也不知道从松垮垮的睡衣的哪个角落就拔出把枪来,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站在楼道口的成羌。
成羌在一瞬间的紧张之后放松下来,耸耸肩:“你正妻?平妻?还是哪个妾?拿远点,对孩子不好。”
李拜伊自觉很没劲地撇了撇嘴,把手上那玩意扔到一边去。“连婢子都算不上,就一玩具枪。”
成羌就笑了笑,“你也别成天拿着这玩意儿比划,到时候孩子出来长成枪型的我看你哪儿哭去。”
“成羌。”李拜伊抬了头,眼神从下往上飘着,露出一个委屈的样子。“你现在只关心我的肚子。”
听见这句难得算得上示弱的话,成羌才松缓了几天以来被迫接受自己的男朋友怀了孩子,尤其是不知道这孩子是不是因为自己使用失当才出来的结果,这件事的紧张情绪。他默默地在心里感慨,啊,真好,李拜伊还是一样的李拜伊。“那是你的肚子我才关心。”成羌想了想,回答他。
后来他们还是去了腾冲,在那个满大街都是翡翠和温泉的地方,越不过多久就是另一个国度的地方,总是飘飘零零地下着雨,洗刷了整个城市,几十年前的血色都被洗得一干二净,但总归还是有没洗干净的地方的。
在第一天他们就去了国殇园。
山之上,国有殇。他们从碧血千秋石碑走到小团坡,除了还带着潮湿气味的空气就是竹子的清冷香气,这个地方异常的安静,几乎侧耳就能听到细不可闻的枪炮声……喊杀声……或者是别的什么的声音。
这是被大多数国人所不知的国殇。
李拜伊趴在成羌的肩膀上,把声音压得极低:“我以后再也不来这里了。”
成羌握了握他的手,一时还在铺天盖地的墓碑中没有缓过神,半天才也轻声回答:“那就不来。”
李拜伊就笑了笑,说:“我上次来的时候就这么说过,但还是来了。”
“我知道。”成羌捏着那只爪子,力道紧了些,那只手上的一层厚厚的茧子在手指间磨蹭着,有点痒。“不得不来。”
这里无处不在渲染着一种异常悲哀的气息,但是却一次一次地吸引着人。
河岳英灵,剑扫风烟。日寇尸体几十年来仍在跪着小团坡,小团坡也仍在雨雾之间隐现,但是那些曾经却被埋没在潮湿的泥土中,伴随着逝去的东西长眠。
从国殇园出来,俩人直接就进了滇缅抗战博物馆,他们站在大门口,远远地看着龙陵松山,票贩子和卖翡翠的小姑娘把他们围了一圈又一圈。
“兄弟,要票吗?”“大哥哥,买了回去送女喷油嘛。”“兄弟,票比那的便宜。”“大哥哥,送男喷油也是可以的啦。”“兄弟,要不要给个话啊。”“大哥哥,祝你们恩爱了啦。”“兄弟,给你了啊,我直接拿钱了?”“大哥哥,我放在你口袋里咯,给人家钱嘛。”
……那山上曾经也是这样“铺天盖地”地洒过血吧,他们站在这里,可以看见模糊的影子,却见不到山上后人所筑的雕塑。
李拜伊叹了口气,轻轻地嘟囔了两句:“小倭寇,野心真够大,做美梦,想吞大中华……”
票贩子和小姑娘吓了一跳,把几乎要伸到李拜伊兜里的手倏地缩了回来:“兄弟,你得体谅体谅,不是我野心大,我家里还有二十多口人呢?这样,我给你优惠点,嘿嘿。”“大哥哥,人家没有做梦啦,是我错了嘛,我可以便宜给你的哦?”
成羌倒是比李拜伊更容易回神,毕竟他没有在除了军训以外的时间在军营里历练过,对这些东西的感情也没有那么深。他冲着身边围了一圈的人笑了笑,“大哥哥没有女朋友,他也不是我男朋友。”
买翡翠的小姑娘扁了扁嘴。
成羌拿了钱给她,从小姑娘的手里接过一块翡翠,小姑娘又兴奋地跳起来,精神抖擞地给他讲这是怎么样的一个罗汉怎么样可以保平安。最后她委婉地问:“大哥哥要送给谁呢?”
成羌面不改色地:“送我媳妇儿。”
好容易把周围的人都打发走,成羌回过头,在第一时间拉了个纯洁无辜的笑容回头去看着李拜伊。
李拜伊挑眉:“媳妇儿?”
成羌,诚恳地:“家有孕夫。”然后把罗汉挂在了李拜伊的脖子上。
“你真有闲心,花钱买塑料。”微凉的触感贴在皮肤上,李拜伊很不齿地哼唧了几声,心里倒是挺心满意足。
“保佑我父子平安。”成羌一脸正色,在说完之后也忍不住笑出来。“我最怕你冲动,一年到头来在家里的日子还不到三个月,只知道在外面拼命,怎么不想想我怎么办?过了今年,你就该想,我和孩子怎么办?”
李拜伊干笑几声,摆出一个枪的手势,在成羌的脑袋上开了个洞,大笑。
成羌按着太阳穴想,嗯,又忘了,早该给他开个精神病证明。
进了展馆之后李拜伊匆匆地把山河破碎、悲壮远征、沦陷岁月、剑扫烽烟、日月重光几个小标题抄下来,侧着脑袋跟成羌说:“我老早就想记下来,但是那时候又想着要找个人能让我安定下来才好。”
成羌苦着脸:“你一点都不安定。”
李拜伊喷笑:“比之前好多了。”
“所以呢?”成羌试图用深情款款的目光看着李拜伊,要从李拜伊那里讨来一两句情话并不容易,他可能会脸红,可能会移开目光,但是很少把那些能腻死人的话说出来。
李拜伊如果想要表示自己的感情,他会认真地说我爱你。
“所以我一出门就见到你了……”李拜伊摸摸鼻子,状似很甜蜜幸福地笑了。
成羌,目不斜视地:“那是见到?”
李拜伊,悻悻地:“好吧,撞到。”
他们并没有细看,本来就是都看过的东西,对于这两个人来说只是徒增伤悲。把几十年的岁月浓缩在二十个字里,现在在这里的人又有几个是知道二十个字背后的几十年的。
肩并着肩地往外走,也不用顾忌别人的目光,可以肆无忌惮地表达出自己的全部感受,原来这样的安宁只能在浩劫之后拥有。
成羌想着想着就突然笑了起来,李拜伊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成羌也回瞪着他,差点要说这样的眼神简直是贼喊捉贼。“我在想,如果孩子出生,该怎么教育他?”他伸手划了个弧,手摆到李拜伊的胸口:“来,小朋友,这是生你养你的爸爸。”
李拜伊嗤笑着:“那你就是什么都不干的老爹。”
成羌侧着头跟李拜伊一块吭哧吭哧地笑,心说这跟娶了个老婆真没啥区别。“挺好的,咱俩都没爸妈,这小子倒是幸运,一次拐来两个爸。”
回家之后又旅行,旅行之后再回家,他们走过了每一个随性而起的地方。
过了平稳安定的一段时间,成羌简直都要觉得这样频繁地见到李拜伊是在梦中。做饭的时候李拜伊守在厨房门口乖乖地站着,直到成羌把他从那里赶走为止。看电视的时候李拜伊也坐在旁边,两只手放在膝盖上,像是刚上学懵懂稚嫩的小学生。尤其是……晚上睡觉的时候,李拜伊还是在身边,天知道他们俩人谁在一起的时间占了一年中的百分之多少,好不容易在一起……睡了一次,还为祖国人口增长做了贡献。
他们慢慢地养成了要每天跟肚子里的那朵奇葩说话的习惯,成羌软声细语,李拜伊粗言粗语,成羌就又要揉着太阳穴想,这孩子出来以后到底是要成一个什么样的人?
于是他们又会就着这个问题进行很久的争论,李拜伊坚持要杜绝这个娃接触武装,成羌瞥他一眼反驳说你在家里搞了这么多东西,你觉得他能不耳濡目染?
之后开始大扫除,李拜伊把自己能找到的所有不该出现在平常百姓家的东西全都收拾到大箱子里放在二楼的储藏室,家里瞬间变得干净无比,除了常用家具以外再也没有别的东西了。
累了一整天他们躺在床上一个软声细语一个粗言粗语,结果又是争论。
周而复始,成羌想这样的生活真是美好得像场梦。
电视上放着天线宝宝,成羌看得津津有味,李拜伊看得哈哈大笑,这样的奇妙状态一直持续了三分钟,俩人才互相指着对方鄙视。
“你个智障,看这玩意也能乐得出来。”李拜伊一本正经地指责,那表情就跟成羌真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恶事似的。依然不用怀疑,他还是要抬起头,坐姿让两个人的身高差显得更大了些。
淡定帝耸了耸肩,表示:“你是跟我一起看的。”
李拜伊表情嫌弃地:“我是在努力配合你的智商,难道你看不出来?”
“看不出来。”成羌摊着手,无奈地:“我还以为是我在配合你。”
李拜伊毫无根据地笑了,凑到成羌身边勾肩搭背,热气全都打在成羌的耳根,声音黯哑低魅,字字妖娆:“你觉得,咱们俩,是谁配合谁啊?”
成羌面无表情地把李拜伊推到一边去。“你要是再往我这靠我只好就地办了你。”
李拜伊舔了舔嘴唇,眼神都带着促狭:“你来啊——怕你不来。”
成羌在自己真的觉得口干舌燥的时候彻底地推开了李拜伊:“都三个月了你还敢闹,小心生双胞胎。”
李拜伊愣了愣,挤眉弄眼:“这……不行吧?再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双胞胎怕什么。”
成羌言简意赅:“呵呵。”
就在两个人相互比着谁能更无聊的时候他们家的大门突然被爆开,成羌背靠着沙发,李拜伊挑着嘴角,同时看着一只黑葫芦从门外冲了进来。
“我家门不禁换……”成羌打趣的话还没说完,黑葫芦已经带着大包小包闯到沙发前揪住了李拜伊的领子:“你是哪国人?”
李拜伊有些发懵,眨了眨眼睛:“啊?”
“你是哪国人?!”黑葫芦几乎是咆哮出声,唾沫星子都喷到李拜伊的脸上。
李拜伊不动声色地向后缩了缩,但还是不知是什么状况地问:“什么意思?”
黑葫芦:“你,是哪国人?!”
李拜伊的神情骤然黯了黯:“……”
黑葫芦:“我他妈的问你最后一遍,你是哪国人!”
李拜伊轻声地用中文回答:“中国人。”然后他也迅速把黑葫芦的手腕折到身后去,力度之大几乎让成羌都可以听见骨骼碎裂的声音。“中国人!妈的中国人!你满意了吗!”
黑葫芦的脸色这个时候已经十分不好,但是他还是松了力道,李拜伊也不再跟他较量。黑葫芦轻车熟路地坐到沙发上,用左手拿起桌子上的水灌了一大口。
“你妈的说清楚,别他妈的用我的水杯!”李拜伊很不爽地吼了一句,却在黑葫芦把水杯往下以后又接了一杯。
“中国西北边境,有武装人员带着十几个脏弹进来,目标是各大城市。”黑葫芦的脸色闷了闷:“只是一群反社会的恐怖分子,但是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先进武器,而且在他们下一批人马带的东西里……可能还有ABC武器。”
李拜伊几乎是震惊了:“不可能!他们从哪能搞来核武器!”
黑葫芦看着他的表情反倒扯了扯嘴角:“别担心,就一个小型核弹头。”
成羌坐在一边,挑着能听懂的听,一边想着这帮人的神经到底有多粗。
黑葫芦又灌下一口水,清了清嗓子:“但是,对这方面有最高发言权的人在上个月的一次行动里受了重伤,起不来了。原因是因为队伍里最好的狙击手在休产假。”
成羌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已经闭上了眼,几乎有些绝望。
李拜伊果然猛地站了起来,面对着黑葫芦,但是目光直视在成羌闭起的眼上,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声音几乎阴狠:“我去!”
黑葫芦摊开手掌,那里放着两颗被汗湿了的药。“一个是吗啡,另一个……能让你忘了疼。”
成羌睁开眼,伸手握住李拜伊的手,嗓音有些颤抖:“你尽管去。”
他们心照不宣,忘了疼很多情况下也等于丢了命,所以如果不是疼得极致,没有人会选择。能让一个在枪林弹雨里生活了这么久的人疼到极致,也就是丢了心尖上的那块肉。
李拜伊能感受到从成羌手掌里传来的绝望的感情,他狠狠地闭了闭眼想你们让老子怀了个孩子老子刚能接受他刚喜欢上他你们又让我打了他,真他妈的不人道。但是他转念又想笑,他们这帮人几时人道过,即便是李拜伊坚持的也只是只要不丧权辱国,能赚多少赚多少。
所以他从黑葫芦黝黑的手掌里捏起了那颗浅绿色的小药丸。“吗啡不要了,伤脑子。”他把药攥在手里,哑声说。
几年的时间里他还是没能改了在中国的军队中服役的习惯。
成羌紧紧地掐着李拜伊的手,瞪着他,重复说:“你尽管去。”
黑葫芦把那颗白色的药丸捏碎,扔进垃圾桶,虽然右手让他疼得发颤,他依然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我们都会支援你。”
李拜伊风风火火地奔到卧室里,留下黑葫芦在客厅里跟成羌大眼对小眼,相互给出一个苦笑。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李拜伊又跑了出来,他已经换了全套的迷彩,并把那颗浅绿色的药丸塞在袖子里,开始四处张望:“去把我的东西都搬下来!我的小老婆呢,都在哪儿?”
黑葫芦终于把带来的大包打开,“你的Lwrc sabr你自己带走了,另一个在这里……M99还要带吗?”
李拜伊把露出头的两把狙步全都拥抱在自己怀里狠狠地亲了一口:“当然要带!男人出门不三妻四妾怎么行!还有呢!”
黑葫芦又把一把虎牙军刀扔了过去,最后实在受不了了,把那个大黑包踹过去:“你他妈的自己找,老子断了一只手还要帮敌人!”
李拜伊抱着自己的家当眉开眼笑:“不要这么说啊,嘿嘿……我的宝贝儿~”
黑葫芦扭过头去,不再看李拜伊那幅小人样。
等成羌汗流浃背地把几个大箱子全都拖下楼的时候李拜伊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爆发,他兴奋得来回打转,几个月都处于和平状态下,一猛子接触到这些熟悉的事物,他身体的所有肌肉都在绷紧。“成羌!你过来看,我带多少东西?我把自己打扮成陆地勇士怎么样?这样呢?……”
成羌痛苦地把头转过去,喃喃地:“我不知道,你不要问我……”
“……他们不知道吗?”直到最后李拜伊终于满意了,才漫不经心地开始思考应该把垃圾扔到哪里去才会不让毒品被人发现,一边随口问。
黑葫芦老实地回答:“在你行动之前,他们都不知道。”
李拜伊瞪着眼睛:“为什么!你不要瞒我,我知道他们的行动力并不差。”
黑葫芦:“西北边境是一批人,另一批人从东北进来,他们手上的东西不多,动静倒更大,可能是给西北作掩护的。”
李拜伊点了点头,在兴奋劲过了以后才开始犹豫起来,他看向成羌,目光里透着点犹豫。“你……”
成羌冲他笑,脸色还是苍白的,不难看出手的颤动,他第三遍重复着:“你尽管去。”说完之后他抬起头,失了所有力气似的,“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黑葫芦很识趣地离开了这里,末了还没忘了把那扇门从墙边捡起来,象征性地摆在门框上。“你别忘了,明天我来接你。”
原本空荡荡的客厅里扔了一地的危险物品,成羌还是在沙发上没起来,他把头埋进手中,又抬起头。“拉我一把,站不起来了。”他依然摆着无辜的笑脸。
晚上的时候李拜伊照例睡在成羌怀里,虽然照他那身高不管有没有那个例都得睡人怀里,他有些不安地翻滚了几下,戳了戳成羌。“诶……我说,你要不要?”
最后的时候成羌叹着气在李拜伊眼角落下个吻:“不用担心双胞胎了。”说完他想了想,补上一句:“平安回来。”
李拜伊侧耳仔细听了听,稍微抖了抖身上的沙子,赶走了身上停下来的若干小鸟,几乎是一发狠地把浅绿色的小药丸塞进嘴里。
没什么感觉。
黑葫芦的声音适时地响起来:“队医已经向你靠拢,迅速处理完毕之后隐蔽。完毕。”
李拜伊:“他带了我刚过门的那个没有?”
黑葫芦:“带了。……我说,你小老婆都要堆成山了,怎么没见你娶过大老婆?”
李拜伊:“嗯?你不是见过吗?成羌啊。”
黑葫芦:“你活该欠虐。”
李拜伊关了通讯设备,尝试着在自己手上掐了掐,不疼。李拜伊抖抖眉毛,使劲掐了一下,还是没有感觉。他拔出腰间的虎牙军刀,在手臂上划了一下,皮糙肉厚,轻轻的那一下没感觉,于是他又加了些力气,血从小口子里稀里哗啦地流,但是没有疼的感觉。
李拜伊小心地把手臂上的伤口处理好,咬了咬嘴唇,把刚收好的绷带又掏出来,扯下来一块折了几次,刚想塞进嘴里才反应过来现在的身体是没有痛感的,又把扯下来的绷带缠在上面塞了回去。
李拜伊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解开扣子,闭上眼感受了一会,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啊。”
他点了一小丛火,把刀放在火上烤了烤权当粗略的消毒,握了握胸口上的罗汉吊坠,心里念着成羌成羌,一刀就划了下去。
依然没有疼。
在来之前李拜伊在医生那里把身体检查了个十遍八遍,回去以后拿着体检单就做了个稻草人画个红叉子没事就拿刀捅,一边捅一边还若有所思地问黑葫芦:“你说我把这玩意儿掏出来能不能叫紫河车啊?完毕。”……“请回话,完毕。”……“你他妈的!”
他看着从自己身体里分离出来的血淋淋的一块肉,首先把伤口涂上点双氧水,烫到一块去,用纱布裹了好几圈,最后缠了个蝴蝶结,他扭着头想看又看不到,觉得这样的场面实在太好笑,又把蝴蝶结给拆了,老老实实地绑起来。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之后,李拜伊仔细地瞅了瞅那团只有梨子大小的血肉模糊的东西,把它塞进了嘴里。
不管是不是紫河车,至少是块肉。
除了疼以外什么感觉都有,李拜伊在把一切都处理完的时候重新把自己埋在沙子里,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隐蔽。嘴里全都是腥味,身体在颤抖,连带着沙子也不停地抖动,他没有办法让自己的身体安定下来。
李拜伊杀人无数,却第一次这样恐慌无助。
他呆滞地坐起身,再度摸着肚子,感受到的是纱布的触感,最后他终于让聚集在眼眶里的东西溢出来,眼泪混着沙子泞在脸上。
出发前队医问他:“你真的考虑好了?不在基地做?”
李拜伊冷静地点头,手放在军刀旁边。“我会带好需要带的东西,现在时间太紧,没有时间休息,你想让我肚子上绑个口子行动吗?等破了前两道防线就会有一天半左右的休息时间,这个时候你再过来跟我会合。”
队医翻箱倒柜地递出一个红木的小盒子给他:“这是你们的东西,你可以把……保存下来。”
李拜伊意味不明地笑出来,身上直冒妖气。“肉类供应不上,还是节约点吧。”
他至今都忘不了队医当时那震惊的眼神,但是他还有精力打趣一句:“如果你要骂我没良心还是省了,我得回家呀,我男朋友等我呢。”
成羌在家里看电视,电视上的还是天线宝宝,门再一次被暴力破解,面容甜美的棕红色长发的女孩像悍马一样席卷而来。
成羌向她招了招手,“Aimee,好久不见。”
Aimee扬了扬下巴就当是打招呼,她坐在成羌对面,直接开始叙述:“你不可能从来没觉得奇怪过,现在所有的情报都出来了。Monday感染的和当年你父母是一种东西,所以他怀孕了,而你父母生下了你,天知道到时候他肚子里的又是个什么人。你父母真会名字,成羌城墙,你跟那战斗机器倒真配。”
虽然她一副外国人的长相,但是说出来的中文却流畅得过分,还一股子京腔。
成羌点了点头,赶在Aimee问话之前回答:“他去了。”
Aimee的反应时间只有不到一秒的时间,她已经全身压迫在成羌身上:“走了?已经走了?那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成羌微笑:“我知道你担心他,但是我得留下,给他一个念想。”
Aimee抓狂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我早就不喜欢他了!”在吼完之后自己也觉得这样的争辩太幼稚,于是她深吸了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你要不要走?”
成羌摇了摇头,在Aimee的怒视下无奈地继续解释:“如果我和他在一起,他兴许就不会想回来了。除了我自己,我已经没有可以留住他的东西。”
Aimee一字一句地:“如果你不和他在一起,他兴许就不能再回来了!”
“那我去了也不管用的,我只能帮他挨枪子……你知道的,我从来没有接受过这方面的教育。”成羌安稳地坐在沙发上,连笑容都一丝不苟。
Aimee看着成羌的眼神已经变成失望:“我一直以为……你是真的喜欢他,早知道我不该放弃。”
成羌果断地反驳,声音似乎能切断Aimee残留的感情:“我是真的喜欢他。”
“那么你为什么不肯去陪他?你喜欢他,你爱他,甚至你们都有过孩子了!子弹杀不了你!”Aimee的枪口抵在成羌的腰眼上,好像成羌再反驳一句就要让他实验一下似的。
成羌低声叹气,平时里温和的声音在一瞬间被拆去了所有防护,无遮无拦地散在空气里。“好吧,我跟你去。”
Aimee的车和她的人一样开得雷厉风行,他们在路上颠簸着,成羌看着Aimee的头发散在椅子上,垂下来一缕,颜色鲜艳,一翘一翘的,那些封存了很久的记忆也被再一次颠出来。
成羌站在边城荒漠中的一段老城墙下,没有人知道这段城墙原先围成了怎么样的一段辉煌。他拎着枪,影子在过分毒辣的阳光下被拉得很长,在影子的尽头又被重叠上了另一个影子。
李拜伊一只手把他的枪,又耐心地教给他要怎么拿才能时刻保持警备。
成羌沉默不语,他刚才见过了一场对他来说太凶残的厮杀,李拜伊的枪法很准,超乎了他的想象,每一枪都是正中眼眶上,或者是头和脖子的连接处,一枪毙命,不给别人一点反应的时间。
李拜伊声音有些嘶哑地:“你开始讨厌我了?”
成羌也是一样斩钉截铁地:“没有。”然后他有些茫然地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铁疙瘩:“就是有一点,反应不过来。”
和平的小插曲很快被敌人的赶上来打断,成羌依然没有开一枪,他没想让自己手上沾上那些洗不掉的脏东西,他几乎要打定主意回去之后就跟李拜伊断交……他原本的生活如此安稳,没有理由因为误交损友而毁掉。
但是最后他还是在李拜伊的子弹打光的时候扑了上去,条件反射的运动的同时他想这是因为李拜伊有一般的子弹放在他身上,他愧疚。回应李拜伊凑上来的嘴唇的时候他还在想,这是因为口干要喝水。
然后他想着其实自己没啥大事,就是有点疼,综合算起来还是李拜伊亏了。
成羌在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唯一一次上战场,被人教了半天怎么用枪,却一枪未发,心甘情愿给人家做了一路的盾牌。
最后把他们救出来的就是Aimee,那时候李拜伊还有力气拽着他跑,但是成羌已经累得半死,下意识地把李拜伊箍在怀里,下了狠劲,赖死了心想反正李拜伊不能掰断他胳膊跑。
那时候眼角瞥到的就是一缕棕红的头发,一翘一翘的,过了一会又几次划过眼前,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女孩子掏出腰侧的手枪毫不犹豫地开枪,把背过来的子弹扔到他们眼前。
在当天晚上的庆功宴上李拜伊醉眼朦胧地靠在他肩侧,虽然长相并不好看,但眉间眼底自有十分妖娆,懒散地围绕在身边,较之平时看起来更鲜妍了些。
醉翁之意不在酒。成羌在所有人注视的目光下吻上了那双水光潋滟的眼。
等李拜伊在大庭广众之下半醒半醉地往他身上蹭的时候,成羌也没有辜负众望地……拜托黑葫芦把他砍晕了,李拜伊其时还闹腾了会,差点没把黑葫芦掀在地上,也亏得黑葫芦人高马大,李拜伊又醉了酒,不然哪能把李拜伊给折腾好。
成羌在看到Aimee瞪过来那双漂亮的眼睛的时候突然意识到自己嘴角边的笑容可能有点太纵宠了。
在李拜伊彻底没动静了以后Aimee才走过来,依然是霸气张扬的步子,但是她说的第一句话让成羌几乎要惊愕得站起来。
Aimee:“我认得你,你是AN计划的试验品。”
成羌:“我不是试验品,只是我的父母被感染而已。”
Aimee:“所以你可以一路掩护他,但是你不能再靠近他了。”
成羌看着眼前那片雪白细腻的皮肤,头有点晕。“我跟他并不熟是其一,你跟他熟不熟是其二。”
Aimee笑得极艳极冷,鲜红的嘴唇慢慢地勾起来,像是一笔一笔描在洁白画纸上的花。“你太不可信,我应该相信你吗?”
成羌稍稍往后缩了下,微笑:“你不需要相信我。”他转头,把赖在怀里软绵绵的李拜伊推出去:“你可以选择相信他。”
Aimee从极靠近他的地方站起身,坐在桌子上,细长的双腿一条搭着一条。她突然也温和地笑,“那我只好相信你。”
等成羌在一众不认识的异国男人的起哄下把李拜伊拖回房间的时候李拜伊的酒已经醒了大半,自己也清醒过来,眼睛先是被针扎般猛然睁开,在看到成羌的时候野狼一样的神情又变回了小绵羊。“成羌~”
“嗯。”成羌在给李拜伊整理衣服的忙碌中回应了一句,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被李拜伊扑到了地上,嘴唇压下来的瞬间成羌还在算计着,这回到底是谁亏了?
通过一个简单的动作,他们由两个人融成一个人,莫名其妙且心满意足着。
结束的时候李拜伊整个人摔下来,顺便把近在咫尺的床单枕头一并扯了下来,脸埋在枕头里,哑声说:“你现在一定讨厌我了。”
成羌听着耳畔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如磁石般却并上情欲摩挲,感觉有些烦躁,所以他只是像之后每一次所做的那样果断地回答他:“没有。”
他抬眼看着外面浓墨般粘稠却粘不到一颗星星的黑暗,抬手从枕头缝里插进去,捂住李拜伊的眼睛,明明不大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突兀太过,让成羌都有些尴尬。“不会讨厌你的。”
李拜伊突然觉得莫名悲愤,尽自己所能地小声嚷嚷:“可是你也不喜欢我。”
成羌这回绝不茫然地伸出另一只手摸摸李拜伊的头发,咧了咧嘴。“没有。就是有一点,反应不过来。”
Aimee的声音模糊地击破回忆:“挺出乎我意料的,我还以为就算他变异你们也不会出事。”
成羌还在发懵,无意识地问出了一个让自己都后悔的问题:“啊?”
Aimee嘿地笑了声,欢快地晃动脑袋,甚至回过头来,“你是怎么压下他的?”
成羌闻言,肃穆地端正坐好:“我没压下,他主动的。”
Aimee甩了甩头发,表现出极度惊讶的神色:“不会吧?他一直都是做1的。”
闻言成羌觉得自己的脸在一瞬间绿了又黑了,他阴沉着脸哼了声:“一直?”
面对成羌的脸色,Aimee露出赏心悦目的表情,暧昧兮兮地笑出来:“是啊,一直。遇到你之前……和之后。”
成羌开始由衷地感叹,就李拜伊那长相,除了他之外还有人要,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他还没来得及把这句话说出口,就听到了Aimee接下来的话。“……之后?”
Aimee把因为自己回头而方向不稳的车猛打方向盘成功地拉回来,弯弯地笑着眼,语气很是奇妙:“放心~遇到你之后,可没说是变成你姘头之后。”
成羌便很大度地安下心来,“需要带什么东西一起吗?”
Aimee耸了耸肩:“带上了你也不会用,带个医疗箱就行,当好我的盾牌。”
成羌听到后默默地脑补了一下李拜伊在身边的情形,冷静地:“你小心我家属吃醋。”
Aimee再一次大幅度地回头,天真地:“他没那么大醋劲吧?”
成羌在心里说,他吃醋吃得不动声色,哪能让你知道,于是沉默地让Aimee误会。
Aimee在误会下也很大度地原谅了成羌的沉默,虽然她什么时候都挺大度,除了在某个昏天暗地的晚上之后她看到那俩人的时候表现得想要吃了成羌。
Aimee也默默地想,这么看来当初李拜伊不喜欢她真是太好了……。她还记得当初看到李拜伊的时候的震撼,尽管那时候她比李拜伊还要小几岁,但是她已经是佣兵团里数一数二的大姐头了,在李拜伊那像小学生举手说老师我想参加这样的目光下Aimee没忍下心投反票,虽然她打心底里不支持一个刚从国家部队退伍的人进入一个为图利益无所不作的佣兵团。
后来事实证明Aimee一切都在瞎想,那个第一眼看就觉得长得不够高长相不够靓却又宽肩窄臀长腿细腰的中国男人不仅用得一手好枪还耍得一手好贱,看人一眼还要意态勾搭,笑话人家都得神色暧昧,活该一个天生欠虐的,团里那些饥渴的大老爷们儿没几个不被搭上的,人还要挑剔一番,带感够劲的才要。
最后Aimee终于忍无可忍地去找这个短短的时间内在团内排名上涨到前几名的男人,跟他探讨一下私人交流问题,人还露出一副万分惊愕无辜的表情,露出一点羞涩的神情——他妈的那时候她真没想到就这货攻遍全团!
结果就是这个狙击手精准地一枪中的,顺便打中了剽悍的Aimee,让她也无可救药了。
当然知道李拜伊还真不是有意勾引而是天生妖气那是之后很久很久……的事情了。
在几个小时的疾驰之后他们俩人终于到达西北边境地区,成羌甚至都已经睡了一觉起来,Aimee守信地扔了个医疗箱过来,又拽了把枪,成羌除了李拜伊的三妻四妾那是一把都不认识,乖乖地握住枪不发表任何意见。
Aimee惯例性地解释:“这枪的后坐力大你用的时候小心……哦。”她突然直起身子瞪着成羌:“哦。我忘了是你了。”
成羌贴心地为她辩解:“你可以把我当成普通人看没关系。”
Aimee恼羞成怒:“那我就没法那你当盾牌了!你见过哪个普通人可以用来挡子弹的?!”
成羌顺着她的话感慨:“嗯,因为AN计划我也算因祸得福,不然还没法找到贴合心意的媳妇儿。”
话说完后两个人同时愣了愣,再一次脑补了李拜伊在这里的反应。要么说当兵的容易饥渴,都是训练的时候顺便把脑洞给捅漏了。
李拜伊依然趴在沙子里,但是时间却过去了很久。
他之前和大部队会合并且成功地把敌人的队伍打散之后也挨了一枪,这种时候李拜伊开始怀念起成羌来,有那肉盾在前面一挡,真是风雨无阻……但是由于胜利已经近在眼前,他非常明显地被队医嫌弃了。所以现在他在沙子里背着伤,自己粗粗地处理了一下,拿了把沙子狠狠擦在伤口上,剧烈地疼痛传来的时候他抽动了下身子,又开始想念起不知道痛的感觉。幸好剧痛一般都持续的时间比较短,他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伤口被沙子覆盖而显得不那么狰狞的时候,瞅着瞅着笑起来,他一笑本来还挺粗糙的眉眼都变得温柔起来,快要滴出水来。
他负责的那一小撮人马慢慢地靠近,他抬起手,在疼痛之下手臂依然没有一点颤动,枪口瞄准了目标。
子弹比枪声更快到达。
不过被惊动的敌人居然第一反应是扔下了随行的大包小包,几个人迅速地围住了那些东西,李拜伊在狙击镜里看到其中有个人甚至在向这边笑。
他还没来得及扣下扳机,那个人的胸口就已经开了血花。
李拜伊觉得自己的身体恐怕是僵硬了一瞬间,他不敢回头面对不知敌我的另一个强大对手……强大,但却生疏,这样的人才是最可怕的,他们甚至可以忘却生死。
李拜伊自暴自弃地想,好吧,老子堕落了,老子是真心不能舍生忘死了。
所以他大大方方地转过脑袋去,半个身子还在沙子里埋着,眼睛却突然亮起来,他舔舔嘴唇,目光缠绵着,声音微哑地、百转千回地绕出来,还带点委屈:“成羌……”然后就一脑袋晕了过去。
这身体素质怎么练的这?成羌叹口气,把自己手里的枪扔出去,回头看向Aimee:“交给你了。”
Aimee瞪着他,字字断开咬牙切齿:“你就这样当甩手掌柜了?”
成羌,温和地:“没,掌柜是你,我就一跑堂的。”
“可丫把我的小二给拐跑了!”Aimee破口大骂,十足一副老板娘的神态……可又配上了一张地道的外国人的脸。
成羌忍不住笑:“掌柜的冤枉,是小二自己投怀送抱的,小的冤啊。”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唯一不顺利的是他们下去以后发现有一颗脏弹已经在引爆的状态,没人能说得清它什么时候会爆炸,而这个时候李拜伊又恰巧醒过来。
成羌在压制住想要把李拜伊再弄晕的念头以后,轻飘飘地把一句话反反复复地念叨了好几遍:“你尽管去,我会等你。”
李拜伊一抬头见到的是成羌,他刚想说点话,却发现嗓子干得什么都说不出来,想动也动不了。他想愤怒地用眼神表示情感的时候,却发现除了成羌脸部的部分器官以外他还是啥都看不见!
还是成羌在千钧一发之际观察到了木乃伊中的一点点黑亮的颜色,扒了扒李拜伊脸上的绷带:“你被炸的,呆几天就好了,不过什么都不能干,下半身倒是没什么大事。”
多谢提醒。李拜伊翻了个白眼,当机立断踹了一脚出去。
成羌一脸忍不住笑的表情,落了个吻在他从绷带里露出的眼角。“英灵归来兮,卫我中华。欢迎回来。”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