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外错何年》荼离

92、凌空虚遮眸（四）

　　“哦……”苏晓海心虚地停止了好奇的追问，转回身来面对躺椅，对他说道：“你快躺好。”凌涵空沉默着重新俯卧在躺椅上，衣服因为之前坐起来的缘故，已经垂了下来，他象征性地伸出手到后背上撩了撩，然后说：“好像够不到诶……”
　　苏晓海忽然把药膏撂在躺椅上，对景云说：“他、他……他竟然卖萌，我觉得他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是不是可以不用管了？”
　　而景云只是温和地坏笑着吐出两个字：“不行。”苏晓弦也跟着附和道：“你敢知恩不报？就这么对待我们龙宫的大帅哥？”
　　“好好好我管……”苏晓海只好缴械投降，她一边小心翼翼地将那人后背的衣服撩上去，一边小声嘟哝着：“哪里帅了……”手指触碰到他后背的皮肤，指尖温凉，教人心生悸动。
　　“我听见了哦，”苏晓弦说：“我们凌至少比你认识的那个天宫的谁谁谁帅多了吧？而且他实力肯定不如凌，看样子还有点不太像好人……反正我不喜欢。”
　　“哦？”枭哲忽然插嘴道：“晓海看上了天宫的谁？回头我给你打听打听情况去。”苏晓弦笑着瞥了他一眼：“怎么你也开始八卦了。”
　　“哼，你们都是坏人……”苏晓海说不过他们，索性闭了嘴，专心致志地给凌涵空涂抹起药膏来，而那人始终沉默不语，目光随意地落在眼前的墙壁上。蘸着药膏的手指顺着他的后背划下来，皮肤滑滑的，手感真好，她在心里暗想。“涂好了。”苏晓海给他的伤口涂上最后一抹药膏，然后轻轻吹了吹，满意地掏出手帕来擦了擦手。
　　凌涵空没有收回视线，依然心不在焉地盯着墙壁，说：“哦，我还要再晾一会儿。”苏晓弦听了这话，忽然愉快地站起身来，勾住景云的手臂：“景云师兄，咱们出去散步吧，反正有晓海照顾凌呢，我们都放心。”景云赞许地点了点头，枭哲也顺势说道：“哎等我一下，我跟你们一起走。”说着三人说说笑笑离开了偏殿，房间里霎时间只剩下苏晓海和凌涵空两个人。
　　苏晓海看着依然在“面壁”的那人紫罗兰色的头发，忽然脑子里有点乱。“我怎么觉得他们是故意的？”她纳闷着说道。
　　“不用觉得，他们就是故意的。”凌涵空漫不经心地说。苏晓海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她咬了咬下唇，站起身把药膏放好，走到苏晓弦的位子上坐下来。
　　凌涵空侧过头看她，视线捉摸不定：“你生气了？”
　　“……没有。”苏晓海板着脸赌气说道。
　　凌涵空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从躺椅上翻个身下来，走到苏晓海旁边，坐在枭哲刚刚坐过的椅子上。苏晓海看见他忽然往椅背上一靠，惊讶地说道：“你的伤……你不是说还要晾一会儿吗，别这么不小心，回头再裂开了。”
　　他两只手撑在桌子上，抿着嘴唇盯着桌面沉默，而后慢慢地将视线转移到苏晓海的脸上，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如果是因为他们开的玩笑太过分，让你生气的话，我向你道歉。”
　　苏晓海被他看得有点心虚，连忙低下头，将发梢绕在手指上卷来卷去，掩饰心里的不自在，“……没关系。”她说，“我只是……我有心上人了，不喜欢被朋友这样胡乱取笑。而且，其实我跟你也不太熟的……”
　　“好。”凌涵空说：“不过，事实上我见过你很多次了。”
　　那天傍晚，苏晓弦和景云回到龙宫偏殿的时候，他们看见凌涵空一个人默默地躺在躺椅上，木质的躺椅随着前后摇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在安静的房间里听起来格外刺耳。
　　“我妹呢？”苏晓弦四下里张望一番，不见苏晓海的身影，便向他问道。
　　“下午有个神天兵过来，把她接回去了。”凌涵空情绪低落，他将双手枕在脑后，眼神空洞地望着屋顶的藻井。苏晓弦和景云面面相觑：“难道就是那个天宫的，叫什么来着？”
　　“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以后不必再用这种方法来帮我。”凌涵空继续说着，“我很感激你们帮忙……但这样做，她不开心。”
　　“唉……”景云叹了口气，“本来想给你们俩多创造点机会的，没想到弄巧成拙了。不过，晓海也是大姑娘了，她也有自己的想法，我们的确不该这样故意撮合……”
　　“只要她没有讨厌我就好……”凌涵空低声自语道。景云走到他身边，默默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又从背包中取出两杯虎骨酒来，分给他一杯，说：“刚才见外面有人摆摊，就顺手买回来了——干杯。”说着用手中的酒杯碰了一下凌涵空的杯子，两人一饮而尽。
　　“话说回来，你到底是怎么喜欢上她的？”苏晓弦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好奇地问，“当然啦，我家晓海长得跟我差不多，性格跟我差不多，修行也很努力。不过我总觉得你应该眼光蛮高的……你看上的是我家晓海哪一点？说来听听。”
　　凌涵空不再躺在躺椅上摇晃了，他走到窗边，两只手臂搭在窗沿上，望着屋外渐暗的天色，缓缓地说：“我在战场上看见过她很多次，非常勇敢，有时候浑身是伤，还把同门师姐妹护在身后。有一次不知为何，她忽然回头望了一眼，我看见——那不是杀人杀得麻木了的刽子手的眼神，虽然凌厉，但却保持着清澈和天真的光，如同无邪的少女——你知道吗，我觉得她比你我所想象的要更加坚强。”
　　“嗯，”苏晓弦点点头表态道：“凌，你如果要当我妹夫的话，我还是挺满意的。”凌涵空苦笑道：“不过对于景云这种姐夫，我可就不是那么满意了。”
　　“切，那我收回刚才说过的话。”苏晓弦撇了撇嘴，景云搂着她的腰温柔地笑了，说：“那我也收回刚才的酒。”凌涵空转过身来，背靠窗户，正好看见这一幕，便咳嗽了几声：“呃，少在我面前秀恩爱了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