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外错何年》荼离

29、江湖夜雨（一）

　　“这地方……有什么特殊的吗？你来这儿干嘛？”我走进土地庙查看的时候听见小浣熊在身后问道。
　　我没有回答它，因为我也不知道答案应该是什么。颜如羽认为我能够在这个地方找到自己所寻求的真相，但他似乎高估了我的智商——虽然承认这件事需要很大的勇气。
　　这座土地庙当真对得起“荒废”这两个字了，说它还是座建筑都有些牵强，屋顶坍圮了好几处，四面墙壁也已不怎么完整，看里面结的厚厚的蛛网与落了满屋满地的尘土，这地方至少有上百年不曾有人踏足了。
　　果然是又“荒”又“废”啊，我忍不住在心里感慨了一句。
　　“小浣熊，你知不知道这地方曾经发生过什么奇特的事吗？”我实在想不出什么头绪，随口向正在捣鼓一个蒲团的小浣熊问道，“好端端的土地庙，就算破旧了些，还是能给行人做歇脚之处的吧？怎么竟落魄成这样？”
　　“嗯，据说是闹过鬼，三百多年前这附近不知怎么跑出一只厉鬼来，搅得过路行人不得安生，还伤过许多人命，所以后来就没人再来了。”小浣熊心不在焉地回答了一句，又折腾起爪子中的蒲团来，棉絮从破败的织布中洒落出来，被风一吹，在空气中混乱地漂浮着，有些呛人。
　　我忽然觉得周围阴森森的，有些可怕。
　　“既……既然有鬼，那、那咱们还是快离开这儿吧。”我抱了抱肩膀，感到一股从空气渗入皮肤的寒意。
　　“是你说要进来的，现在害怕了？”小浣熊嘲笑的看着我，扔掉蒲团拍拍爪子，拉住我的手，“来，胆小鬼跟我走，哥哥保护你。”说着一边向门口走去。
　　“谁是你妹妹呀！”我虽然觉得自己有些吃亏，但不敢在这个闹鬼的地方大声吵嚷，只好小声嘀咕了一句，“我要当姐姐。”
　　走出这阴冷的土地庙，心情顿时舒缓了些。我把地图收进行囊里放好，继续沿着小路往长寿村的方向前进。可是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我说：“小浣熊啊……你跟我出来之前不是一直在江南野外待着的吗？境外闹鬼的传闻你是怎么知道的？”
　　“嗯？”小浣熊半天没有吭声，好像在斟酌应该编一个什么借口才好，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的，然后它慢悠悠地说：“我嘛，自然是从《西游时讯》上看来的。要知道，我看过的《西游时讯》连起来比境外所有小路加在一起都长呢！”
　　“切！”我轻哼了一声，对它的自吹自擂表示完全不相信。
　　穿过大唐境外，我们来到了长寿村。道路两旁满是民风淳朴的吊脚主楼，一条小河自西边流淌而过，河水清澈见底，红色和黑色的小金鱼成群结队地游来游去，往来自在。
　　小路的尽头有一段蜿蜿蜒蜒的长台阶，由青石板铺就，我站在第一块台阶下面的土地上，仰头向上望去，这台阶路高得望不到头，仿佛沿着它可以直接走进云里，走到天上。
　　视线被某个弯着腰的人影遮住，我向前迈上几步，仔细辨认了一番，果然是个大脑袋白胡子白头发的拄杖老头。
　　“仙翁？”我笑着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您就是南极仙翁吧？”
　　“正是老夫，小姑娘找我有什么事吗？”他一手拄着木头雕花的拐杖，一手捋了捋胡须，笑容慈祥和蔼。
　　我心中疑惑道，既然称为“南极仙翁”，为什么不住在南极呢？长寿村并不很冷呀？不过开口问的却是另一件事：“仙翁，我是前来寻找佛缘人的，您知道金蝉子转世的玄奘法师如今在人间何处历练吗？”
　　“哦，原来是找金蝉子呀。”老头眯缝着眼睛继续和蔼地笑着，“他的下落我倒是的确知道，不过……”
　　“不过什么？”话一出口，我便看到那老头的小眼睛里冒出了狡黠的光芒，心想这下糟了，肯定又要被抓苦力帮忙干活，不禁后悔不迭。
　　“不过嘛，我的坐骑白鹿精前几天偷跑到大唐境外玩耍，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我担心他出了什么事，实在没有心情去想什么金蝉子的事情……”南极仙翁说着做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唉声叹气，一边说还一边拿眼睛偷瞄我的脸色。
　　“……好啦我帮你找回来行了吧？然后你就告诉我金蝉子在哪儿，好不好？”我认命地想道，怎么大家一个个都这么狡猾呢？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好的！”老头立刻也不叹气也不惆怅了。
　　“唉……”我只好返身回去大唐境外，找那只什么白鹿精，“鬼知道它躲在哪个角落里呀……”说到“鬼”这个字的时候忽然想起刚才在土地庙听说的闹鬼传闻，心里不禁一哆嗦，千万可不要让我遇见那只鬼呀。
　　“《西游时讯》通？”我叫了一声，见小浣熊没有反应，又叫道，“喂喂……”
　　“你在叫谁？”它斜着眼问我，说实话我觉得它再不改改这种表达不屑的方式，它的眼睛早晚会变成斜视的。
　　“哦，这是我给你起的新绰号，怎么样，很酷吧？”我挑挑眉毛，“你既然读了那么多期杂志，是不是也知道白鹿精会在什么地方呀？”
　　“你这是请教人的态度么？”它端着手臂，高贵冷艳、趾高气扬地……仰视着我。
　　“那……你说要怎样？”我不禁皱了皱眼睛，最近越发觉得小浣熊又傲娇又毫不客气了。
　　“你要说：拜托你，英俊潇洒可爱迷人的……呃，小浣熊帅哥。”它说完，脸颊似乎有些红晕，我疑心是自己看走了眼，召唤兽也会脸红的吗？
　　“好吧……拜、拜托你……”我觉得开口有些艰难，虽说平时对师父也经常十分狗腿，但对着比自己还矮的召唤兽讲这种话，真是一种挑战。
　　“……你还没有说‘英俊潇洒可爱迷人的小浣熊帅哥’。”听见它的提醒，我无力地扯了扯嘴角。
　　“……英俊潇洒，可、可爱迷人的小浣熊……帅哥。”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两个字简直轻得连我自己都快听不清，可它满意地点了点头。
　　小浣熊从我包里掏出地图，指着一个较明显的三角形标记说：“白鹿精有个相好，名唤‘玉面狐狸’，就住在境外这座民居中。那白鹿精来到此地，应该就是和玉面狐狸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