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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八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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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大理三月风光好,蝴蝶泉边美人多!”未见大理,也当听过大理。那诸多淡薄之人,或是逍遥之人,或图此气候宜人,或图此民风淳厚,或图此处兹邻缅甸等国,都选择在此处做最后的隐居场所。
想那云南省,名字取之于“彩云之南”。彩云之南,彩虹万丈,想必何等壮观秀丽!
那里一年到头,四季温暖,小河潺潺,傣歌声声,家家有庭院,院院种蔷薇。还有那荼蘼,月季,石榴及绿罗,和等等一干藤蔓植物攀爬在家家墙院外。
来到这大理,只见青瓦白墙,干净可喜!开眼便处处是颜色,男子的纯湖蓝头巾,女子的五彩斑斓裙,男子的白晒衣裳,女子的黄湛上衣,纯青洁净的瓦片,一尘不染的雪墙……每种颜色都纯净得惊人,没有丝毫杂色,对应那蓝天白云,闻着舒爽气息,只觉人已身在画中,再也不想离去。又民风淳朴,那云南土话儿,听起来也别有趣味。
话说那暗夜公子辞别了和尚,已经是八月底了。从温柔乡出发,一路又行过贵州高原。
那快马紫玉带着他行了多日,日日骄阳狂猛,奔波劳顿。
君不见,他素来只坐那慢行的轻车。这次到这大理,一路颠簸,风尘仆仆,日以继夜,实在是损耗颇多。再加上之前奔去将骆驼亲王算计,虽步步精准,却耗神太多!
又这越往南走,山路越多。路越陡峭。实在是险象环生。
因是赶路,他行到疲惫不堪处,眼前只有灰蒙蒙一片,却又心绪澄明,一定要到达才能好好休养!这般的任性,却让他几乎昏死去!
幸而宝马识路,为主奔命,到了那大理城内西江巷子的自家名馆里,下人卸下马鞍,只见那马都已腿抽搐不平,吐气如牛,忙令下人好生伺候着紫玉宝马,又速扶主人公子去沐浴养神。
忙将家里备着的养气冲神的膏药拿出来,配着知母,丹皮,牡丹粉,熟地,当归,扇贝,石膏,白芍等等一干药材,武火煮开,文火再细细煎熬两盏茶时间。半个时辰后,才端上一碗药.
又令用个银勺银碗,盛着厨房加急气热,蒸熟,又切片的3两人参,使之慢慢嚼服,补气冲神。
自是不表。
这枕水主人暗夜,就是一女儿身。年龄刚过二十。
因模样既不出色也不俊俏,做男装打扮,却也没人细细查看.他人也只觉他温吞斯文,稍有些古怪,却未将他联想过,是个女子。
只能对他评价:模样“斯斯文文\",话语\"温温暾暾”。至于他的性子,旁人不解,却不是这般.
无人联想,一是生得不美.哪有男人瞧男人的?二么,主要他笑骂自如,有时油嘴滑舌,或语言轻薄,人初接触,从无感觉过一般女子的羞涩,娇媚,而只见他坦然,大气,有时却又有些莽撞,蛮横。
人人是以“暗夜公子”称他,他也乐得如此。
只那知情人,便也得他别馆的管家,左右的凌,鹿二人,第一花魁和尚姑娘,天生妩媚的阴癸派堂主抹抹茶知晓。
除此之外,再无他人。是以,这二人才会对他好得不同于一般男人。
而见识过她娇憨,小性之人,更屈指可数。那花魁,堂主二人,是女人中的女人,都只忙着跟他撒娇,哪承见他表露。
趁他病着,我们便之来道一道他,为何他就这么带着古怪?
说来话长。
这暗夜公子素来自称“懒若无骨,心若止水”。对外解释,是□□随散,天生冷漠;其实实情是他先天不足,不能劳累,又体性异人,不能伤心。据说,但伤心一次,必要大病一场。
这人世间许多奇怪的毛病,许多事都来自于遗传二字,这等“不能伤心”的奇怪之处。确实存在。
此性虽遗传自其母,在他身上却更青出于蓝,胜于蓝。
其母情感细腻,是个重情重义到天崩地裂的入世之人,却天作之合,意外嫁了一个轻人轻事的清淡孤悠的出世之人。
这一冷一热,一尘一俗,矛盾,却不对立,各司其职,也算是佳偶天成。
他父亲虽是个大性之人,却也知疼惜妻子,夫妻百年,两人也只闹过几次嘴。
生出的这女儿,虽追逐情义,却偏又看破生死!
他得父开蒙,习读佛理,那母亲又从小教他人心冷暖,惟有自知。
双亲待他有如儿子,交代完人生意义之后,便在他及笈之年,抛下所有家业给他,双双归隐于庞山深林,或访于名山大寺,或访于高僧大德,不论生死,都不再见他!
其母虽然不舍,却因其父多年感染,也明白,人生自是要分离,不若从此别过,不留挂念。清净修行,极乐再见.
想他小小年纪,人人正是承欢父母,嫁娶郎君,却遭遇此大义父母,将他的人生,完全放于他的手中.再又加上天性聪颖。后经世事几番,忽恍然开窍.
他向来知那人生,只是幻梦一场,如镜花缘一般。渐渐行走江湖,见人情冷暖,都如怅梦,心绪明白:
若今生有幸,能遇到一个与她将彼此视做珍宝之人,不论男女,她都便追随天涯海角,此情不灭,这,是遗传自其母的重情义了。
若今生无缘,遇不到能解其忧心胸放浪江湖之人,他便此生不嫁,逍遥江湖,广结朋友,只待等死,这,是又是遗传其父的轻人事了。
官人又当他自幼便如此名心见性么?倒也不是.
他幼时正好是个不通事物之人。惹下不少麻烦。
诸多江湖正义之示,虽见他天资聪颖,却过于放迹,爱语言轻浮他人,实不为正道所喜。
又他生性高傲,待人倨傲也不自知,许多初蒙面之人,虽不识他,却已反感在先。
后来,父母离去。他便忽然从普通的孩儿,一下成长起来。
挑起家业,扩大生计。增重福荫,修生养性,改过倨傲。
可惜那爱隐藏心绪,和说反话的性子,是不能改了。但他也不放在心上。
因为早做好了孤独一生的准备,是以放迹江湖,豁达清平,盼望在谈笑间,如男子浩然般灰飞湮灭。
哪曾将俗情放心上!眼泪真情只给那懂得的人罢。他只静听,帮住他人收拾眼泪。
这样的心,说来几人能懂。不若自娱自乐,放浪豁达于江湖人生。将诸事,当作娱乐耳!
此已表完。
话说两边。回到那大理,那暗夜公子回来之时,凌儿与鹿儿却并不在别馆中。
只那二人,少年心性,在此处等那暗夜公子,已然半月有余。整日在会馆里也逐渐烦闷,又见那大理城平静温和,民风淳朴,热情好客,便换上朴素的当地衣裳,时常去逛逛大理的下街。凑热闹之际,摸清那民风,却也不出城,一心等待他家公子,只在城中四处游玩,尤其图的是赏花!
大理那下街市井声声,嘈杂热闹,人群纷至,樵渔各答.那大理下街,分做四段,西兰沙街,南芷荥街,东苏巷子,又北砉巷子。各有所异.
西兰沙街是沿河的茶馆,客栈,家家都是独院的木头阁楼房子。客人可以乘船从河梯上来,也可从街外入内。只见那庭院里种着各色他处没有的植物,且摆着八仙桌或茶围,方便对河饮酒。
因是文雅休闲之地,一条街西来,多种名兰,光是那春兰便有簪蝶、冠春、盖荷、集圆、小打梅、绿瑛、午蝶、逸品、环荷十种之多!可谓生平难得一见!
相临的便是那南芷荥街,同样是沿河而设。主要是是那食馆,名目丰富。除了有一般的滇菜馆子,和川菜馆子,还有各色的高汤铺子,甜点铺子,盐津铺子,蜜饯铺子,米线馆子,酸辣粉店等等不表。
那等处,便在雅座中设着的是一年生,二年生的朝气蓬勃的花卉,鹿儿能认出名字来的,就有那飞燕草,黑种草,黄海罂粟,蓝花绿绒蒿,虞美人,醉蝶花,羽衣甘蓝,香屈曲花。
而那东苏巷子,则是家作坊式的花草虫鸟鱼市场.家家的天井,侧院之中,都摆着这什些玩物。屋主可自己怡情不说,又能买卖成交,兼顾生意。
只听那翠鸟摭摭,见池中多种金鱼,又看异花种种,光是那多年生,好养活的花卉,便有那乌头,侧金盏花,大火草,耧斗菜,驴蹄草,翠雀花,嚏根草,白头翁,匍枝毛茛,瓣蕊唐松草,金莲花。只怪这大理气候,才能养出这他处听都没听过的珍稀。
家家都中有狗,猫,鱼,鸟。都是做宠物饲养。天下这么盛行样宠物的,怕除了姑苏,就只有这大理了!只怪两处之百姓所好,都是那乐于享受之风.
止那北砉巷子,则是单纯的民宅和各地会馆了。因不得进,也不可知有甚奇花。
二人当日吃了那菠萝饭,竹桶饭,苦荞粑粑,火腿鸡杂饵丝,绿茶酥一干大理美味。便回到那西江巷子的名馆里.
初进门,正是那下午.只见到仆人来来往往,拿药的,切参的,换水的,布粥的,才知那公子回来了,劳累伤了神,需要静养几天。听他歇息了一阵子。
两人心切,放下手中玩物,便去那南边的小单院中看他。
进入院子,一园的紫丁香,中又夹杂着些须黄丁香,香味清凉扑鼻。
只那门联则是恒古不变的暗夜公子风格。
他从姑苏到大理的院子,只要是他住的房间,门联都是一样的.
那横楹永远是一句“枕水而眠”,因他歆慕枕水情趣,爱那水之柔韧,之号枕水主人.
那左右联词也不变。其实,也无甚玄妙.
看官,且看,那左联是“白鸟忘饥,任林间云去云来、云来云去”,右联是“青山无语,看世上花开花落、花落花开”。
虽不知房主是否有此豁达心胸,但也表明他心之所向.
二人进了屋子,见那暗夜公子脸色稍有偏白,靠着枕头随意的看一本书.
他着着内衣,乌发倾泻于枕边,无一饰物,只那左手之中,套着两个银镯,平日外衣袖长,旁人也并不知.
他见两人叩门进来,便放下书.
那凌儿靠着他的床沿坐下,问候他情况如何.
而那鹿儿因性别有别,不敢造次,只能站在边上。
那暗夜公子本是无精神,习惯性的靠着看书乏了而自然入睡,看他们二人进来,知是关心他,也不忍拂了他们的意,恐他们担心,放下书便笑道:
“两个贪玩鬼,终于肯回来了!可有带了什么好吃玩意儿给我?”
见二人不答话,只盯着他,便又啐笑道他们:“恐是什么都没带,不好意思讪脸子了吧!”
那鹿,凌二人知他习性.这等强做嗔怒,不过是为了转移话题,不谈扫兴事。
因那二人曾见他书过:“我天性厌恶真情外露.更害怕他人看到我痛苦”.
“幼时贪玩.割破手指.默默悄悄的将手藏在身后.因害怕别人看到伤口而为我大呼肉痛.徒只让我尴尬.”。
知此节.不忍拂意.
那鹿儿看他神色自若,也不知究竟要紧不要紧,只能道:“我们又不知你今日回来,自然是忘了给你带。不过你要吃什么,我便去给你去买!”
那暗夜公子皱着眉头道:“他们就知逼我吃补品!哪有人将人参当作菜吃的!你明儿便赶快给我买些什么油酥干丝,大理春卷儿过来!不然我要给补出鼻血来!”
那二人知他是故意开玩笑,但心情也不由轻松起来。
那凌儿怕他烦闷,便随口问:“姐姐门外诸多紫丁香,为何也不加些树儿添荫凉?”
那暗夜公子笑道:“你就有所不知了!这大理潮润,凡潮润之处,必多虫麈,我深恶之.而紫丁香的香味,为各种虫子所恶,你们难不成没发现,我这院中竟连只蚂蚁都没有吗?”
他接着道:“这紫丁香,天然趋虫。因此,我这一无蚂蚁,我走路时便也不必小心翼翼,恐意外踩死它;又无蚊虫,我既不会被咬,便也不会动手杀它。”
这番话,官人听到,岂不笑他可笑?
然他本性就是如此.
也便不足为外人道了。
休养数日。那公子在房渐觉烦闷.
便每日黄昏,便领着凌,鹿二人,前去那下街临河的西兰沙街喝茶,听茶博士说书了。
每日去的,都他们喜欢的“四围山茶馆”,点上些凌儿最爱的干焙洋芋丝饼,鹿儿最爱的雕梅,还有什么著名的大理赵记泡萝卜,瓜子一干物。冲上两壶好茶,在靠水的院子中饮茶聊天。也算惬意!
三人谈古论今,骂贪官当道,百姓贫寒,富者为富不仁,贫者衣不蔽身,又恨那人心不古,道德尽失,女子无德,不孝公婆,男子无义,疼爱小妾,子女不知感恩,不懂自强。
那公子想之,又颇深一节,他心中感慨那世人都是为名为利之徒,少有为身命者.早起迟眠,骑驴思马,宰相望侯,愁衣劳碌,继子萌孙,不知人生苦短,只有那情义最重,修养最真!
想到恨处,那暗夜公子因身体抱恙,忽然想起以前母亲如何细心的呵护照料自己,那时自己还未走出家门,承担家业,一时想起那与父亲隐居于山林的母亲,忽然对二人道:
“我幼时问过我母亲的理想是什么,你们道她怎么答我?”
二人均说不知。
他暗夜公子面露深情道:“她听我问她,想了想,笑而不答。止有一日,我在书房练字,她过来送糕点,便与我说了,她的理想。”
二人细细倾听。
“她说,可恨女子不能教书育人,她若能化为一男子,有朝定要成为太子傅!”
“她说,若她成为太子傅,必要教他们,先为人方为君,惟有大义大德能兴邦,上尊皇道下怜百姓,不知为人无以称君!鱼肉百姓!因果自报!”
那二人听之,无不骇然.只均觉得公子的母亲之志,实超于一般男子所见。
便也明白,那公子为何那么景仰自己的母亲了。
三人饮茶不语。
只有那前方台上的茶博士,仍对着庭中茶客,犹唾沫飞扬,讲着那\"征南寇丞相大兴师抗天兵蛮王初受执\"君君臣臣的书.
暗夜公子似是情绪低落,抱恙而思父母。见这繁华红尘,哪里能识得他们那般超尘之人.
在此等陌生之地,除了小友,身边一无旁人,因此也流露了她年纪中应有的彷徨一面,正觉得凄凉间。
良久。侧目.
见邻家庭院“无尘芳茶馆”中,有一位女子正看着他。
那女子的桌子,与他们的桌子,只有一篱笆之隔。之前三人入座时,那桌子尚空。
那暗夜公子朝那女子望去,只见她身着一件翠月色的衣衫,嘴角未笑却如未含笑,她神情应是漠然之人,却用怜惜的目光看着暗夜公子,那鬓乱堆无掠,玉容又未洗尘淄,只见一片兰心依旧,十分随意倾颓,双目温柔似水,却又藏着深机。
那暗夜之觉得她一阵眼熟。那神情,那神色,那神态,那神韵,阵阵眼熟。那嘴角未笑如含笑,是久经风雨的残留之色,那双目似水却又深机,是用情深而不能拔之人。
那女子但笑看着他,双目坦然,之有怜惜。
这暗夜公子遇到这双眸,却不知是何缘故,有种真心的亲近感。
他见那姑娘桌上,摆的全是珍玉时蔬,胜过他桌几倍,她的衣裳首饰,均是绝尘之色,却有璀璨非常。
她桌前摆着的菜,丝毫未动,桌上却放着一小桶自带的金玉酒桶,手中捧着一杯酒桶中倒出的西凉葡萄美酒,用的杯子是自己带来的寒玉光杯。用的是自己带来的象牙玉箸。
暗夜觉得有些好笑,又觉得有些心酸。
暗夜笑她有这等的财富与权势,却要到这嘈杂的茶馆来赏酒,她家难道没有靠河的院子么?
心酸却是是知她必定是太寂寞了,因而害怕安静,才会勉强自己,来这嘈杂人多的茶馆赏酒。
那女子见他打量之中,眼中流露这两种了然的神色。
忽然对他微微一笑,那笑意仿佛对着老友一般。继续喝酒。不再看他,也不再说话。
暗夜也笑罢。
不久起身带着二位小友离去,到了柜台,正待算钱,那茶老板弯腰笑道:“公子爷儿,您的茶钱,隔壁的无尘芳茶楼的老板说记在他帐上!您不必再出银子了!”
暗夜侧头一想,也只有刚那女子。
他生性豁达,也并不放在心上。笑着与二人欣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