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土豪和过气小受》寂静清和

15、低碳环保还是找老人

　　陈晓连着好几天没有睡好觉，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白天闷着头到处忙，很快一张干净的脸上就开始冒痘痘，特别是脑门上，红彤彤的一片，按一下别提多疼了。他不是没有发现在海景别墅里随便倒一杯水喝起来都是蜂蜜柚子味儿，滕诚表哥最近也说过一两次饭菜太清淡了。
　　陈晓偷偷地去观察过管家，只是他慢慢地发现，好像那天男人吻他和向他表白的事都是在做梦，因为管家根本都不正眼看他一下，总是在表哥需要的时候突然出现，在他抬头去看他的时候，就会消失，就像以前一样，确切地说，就像麦柯来家里前一样。别墅里哪里都冷冷清清了，再也没有早晨吃早饭时候的扯皮，也没有晚上一起开茶话会一起看电视节目的那股子自在和肆无忌惮的笑声，也再不会听到管家说起他不知道的家族八卦还有那些光怪陆离比电视剧高潮迭起一百倍的故事……
　　陈晓有那么点不习惯，他觉得滕诚应该也是不习惯的，可是表哥这几天能吃能睡能折腾人，连每周去滕胜办公的次数都多了好几次。陈晓心里埋怨表哥有点冷血，可是他顶着一脑门的痘还是得给表哥找新欢，这事儿才是最最烦人的。陈晓手上不是没有货，作为有特殊癖好的表哥的生活助理，平日里细心记录下和滕诚有过交集的漂亮少年，根据各种情报关注市里的“GAY圈名媛”也是他的工作内容之一，再加上陈晓对其他事情并不怎么在行，但是记忆力和整理能力特别强大，他的电脑里放着几百个候选人员的信息，只是——

　　“觉得都不适合你表哥？”陈晓愁得快把头发拔光了，身后多了个沉稳的声线。
　　陈晓整个脊背瞬间冰凉了，一转头，用一种要被吃掉的受惊的小鹿的眼神可怜巴巴地看着人。
　　管家站得很远，总是那身笔挺的黑西装，干练又内敛的白衬衫领口，此时他只是淡淡叹了口气，不看陈晓，而是看他手里已经翻了一下午的照片再一次开口道：“法务部的任大姐其实最烦你表哥了，特别是他的私事……所以去找那个不用再麻烦他们的人，皆大欢喜。”
　　管家说完没有多逗留，像是不小心路过，顺口说了一句话就走。陈晓把头转了回去想了会儿——好像想念麦柯的人，并不只有他一个吧……

　　其实麦柯这两天过得挺好，下班回家就做做晚饭看看电视，然后在床上一躺，睡得特别安稳，就是有两件事让他有些不舒服：一个是周末甜甜回家的时候，张口闭口都在说别的男人，而且是麦柯最不想听到的那个人——滕辉，第二个就是——好几个晚上，他都梦到了滕辉他叔——滕诚，梦到土豪不奇怪，毕竟朝夕相处了三个月，只是那个梦里的内容实在有让人吃不消，麦柯都觉得自己魔障了，一直性.冷淡的自己竟然开始整夜整夜地做春.梦，真的很反常。
　　滕家叔侄让麦柯心里烦闷了几日，眼看自己什么都没干，早晨起床却一身狼藉，白天上班还不小心把自己的手给弄伤了，他生怕自己平白无故地纵.欲而死，麦柯想了两天，在周六那天早上他清清爽爽地冲了个澡，去了那座半山腰的敬安寺。
　　麦柯这回找对了上山路线，提前准备好了零钱，还在山脚下买好香烛，结果不幸的是，他进了寺庙十几分钟就瞪着眼睛出来了，嘴里念念有词：“搞什么？出个家还必须本科及以上学历，硕士博士研究生优先？这是出家还是出国？要不要去考个托福GRE再交个CV？”
　　麦柯是真被气到了，他刚刚虔诚地跪了半天磕了头，和佛祖说了自己的烦恼和最终的愿望，最后还顺便让佛祖保佑一下海景别墅里的一群人，然后他一抬头，看到住持模样的老和尚正敲着铁钵和蔼地看着他，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择日不如撞日，麦柯说出了自己藏在心底的愿望，然后他就被赶出来了。
　　老住持根本就是扫了他一眼就淡淡地张了口，好像一眼就能看出麦柯没文化一样，说了三句话，麦柯就羞愤而出在寺庙门口踢石子儿：“没文化真可怕！”麦柯自嘲地骂了一句想下山，转头看到了上山的路，还有半山腰那郁郁葱葱的竹林，想到第一次和土豪来爬山的情景。
　　麦柯一个人爬上了山顶，站在那天他们一起看风景的岩石上舒舒服服地看了会儿风光，海岸那边平静而安逸是有钱人的世界，另一面是闹市区，那里熙熙嚷嚷拥挤异常，是他们普通百姓的世界，中间不过隔了一座山，却像是隔了两个世界一般……
　　无论如何，被老和尚气到的心情，在一览众山小的风景下稍微好转了点，没受伤的手舒舒服服地伸开，抻了一个懒腰，他想着将来甜甜总有结婚成家的一天，虽然他学历不够做不成和尚，但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心境，还是要有的，未来的日子——到底还是很长很长的。
　　麦柯做好心理建设，一转身，却看到一个老熟人——

　　他愣了三秒钟才缓过来了，脸上的三分惊讶和六分欣喜最终都被他逼着转变成了那最后一分淡定：“哟，土豪还来锻炼？不错不错，祝你体重不反弹。”
　　麦柯打完招呼要走，他不认为那个带着名牌墨镜遮住大半张脸，一脸欠抽样的土豪愿意同他多说一句话，滕诚的冷漠他见识过，完全是生意人的典范——合同期内各种互利利益最大化，但是合同一结束，他不会再正眼看多看你一下。
　　麦柯识趣地要从他眼里消失的表情，滕诚看得懂。麦柯的脸上有点红，而刚刚一转头看到自己那一瞬的表情，墨镜后的眼睛自然也看得一清二楚。
　　“你的手怎么了？”滕诚挡住麦柯的路。
　　“啊？不小心划到了。”
　　“哦？不会是被我抛弃以后想不通就自杀吧？啧啧……”滕诚摘了墨镜，那一脸欠抽的失望样真的很招人讨厌。
　　麦柯翻了个白眼，觉得土豪闷骚恶心人的功力一定是最近几个月得到了自己的真传。麦柯想反击滕诚是胖子，但是看到对面的人拿掉墨镜一点赘肉都没有的脸，真TMD帅得让人厌烦，再看看土豪一身休闲运动衫，那大长腿又长又直，让人看得心烦，最后还是闭嘴准备自己开路：“大老板，您玉树临风，帅得不得了……麻烦让让。”
　　土豪不动继续用眼神盯着麦柯。麦柯低头走了两步都被挡住，不爽了。
　　“你什么毛病？”
　　“干嘛要自杀？”
　　“自杀你大爷，我就是上班不小心划了一下，你需要去看一下五官科医生吗？”麦柯有点烦躁，好不容易抚平的心情又躁动了起来。
　　“那你躲什么？”
　　“躲你大爷！”

　　麦柯真的不爽了，他现在和滕诚可没什么合同关系，不用对土豪百依百顺，瞪了不怀好意的土豪滕一眼，直接去解手上的绷带。
　　他本来就是一个不小心手撞在办公室的柜子上，平白无故拉了好大一个口子，云南白药敷得他一身药味不说，还正好是右手受伤，严重影响他的工作效率，没想到又碰上土豪的挑衅，麦柯从来没有那么讨厌一个伤口过。
　　三下五除二把绷带拆了，手腕上横着一条划痕，已经结痂了，红红的一片看起来还是很狰狞。
　　“满意了？谁会为你去死。啧啧。”麦柯把手往土豪面前一伸，背对着人想把绷带绑回去，他可不想伤口感染什么的，最近设计所里本来就忙，他这两天的工作效率如狗屎，真的很烦人。
　　麦柯不知道土豪在他背后干什么，他只知道自己拆绷带容易，但是要绕回去好像有那么点——困难。
　　上山的路上出了点汗，手上凉飕飕滑腻腻的，左手本来就笨拙，于是搞了好几下绷带还是绑不回去，当他第三次缠好了但就是打不好最后的结的时候，麦柯怒了，觉得今天就是典型的出门没看黄历，遇到的都是什么事儿呀。
　　决定不管怎样都要昂首挺胸地离开。
　　转身却看到土豪还在他身后微微扬起嘴角看着他——

　　“回见。”
　　麦柯手里拿着一把乱七八糟的纱布，想快点逃离这个地方，想把自己狼狈的程度降到最低，手却被人给拉住了，受伤的右手被拉起，滕诚凑近看了看好像气息都吐在上面了，皱着小眉头的样子也挺认真的——真的有那么几分——心疼？
　　“果然离开我了就魂不守舍。”土豪念了句。
　　麦柯想反驳，但是还是闭上了嘴，因为他看到滕诚拿过自己另一只手上的绷带，三两下就把他的手给包扎了回去利落地打了个结，整齐又好看。
　　“谢……”
　　这时候不说谢谢就猪狗不如了，而且麦柯很喜欢这一刻，山顶上的风吹在身上带走了身上的燥热，梦里的人还离他这么近。麦柯早就过了年少追求烂漫爱情的年纪，他在那个年纪光躺在一群中老年有钱人的身下讨好别人去换钱了，所以现在这一刻，他就觉得很浪漫和亲切。毕竟这世上真正关心自己的人只剩下妹妹，而真正对他好照顾他的人——思来想去，竟然只有对面这个土豪，虽然他也知道这种好是镜花水月般地虚无缥缈。
　　“一起下山吧，送你回去。”滕诚看到离自己好近的麦柯低垂的睫毛一抖一抖，眼睛里好像有点红，不知道是起风了还是手上的伤口的关系，反正他看到麦柯的伤口和红眼睛的时候，心情不怎么好。
　　“不了，你忙你的。”麦柯试图抽回手，可最后还是被滕诚带着下了山。
　　陈晓就跟在他们身后十米处，到了山脚他要去开车，却被表哥赶到副驾驶座上去了。

　　麦柯第一次见土豪亲自开车，一直认为以土豪的懒惰程度让他开车如同让他去死，其实土豪开车很稳，刹车的时候也不会像陈晓那样惊恐，车子稳稳地开到麦柯家楼下，土豪还锁着车门：“你怎么还没搬家？新房子交付了吧？”
　　“之前太忙了，家里的电器都没买，而且我妹都住在学校里，新房子留给她以后结婚用。”要分开了，麦柯觉得有点舍不得，声音低低地答着。
　　副驾驶座上的陈晓知道自己当了电灯泡，一上车三秒内就睡着了，只是表哥和麦柯一路上都没有说话，他就闭着眼睛也不敢动，总算是最后还是有八卦可以听，看得出来，好像那两人没自己想的那样——只有那份合同的羁绊。
　　“……”滕诚好久没有说话。麦柯坐在车子后面也没有其他动作。
　　许久。
　　“喜欢哪儿，我可以再送你一套，你去住。”土豪发话了。
　　“不用了，我要那么多房子干什么，一套就够我还半辈子房贷了。”
　　“我送你。”
　　“不用。”麦柯知道土豪大概想补偿他，只是他有什么好补偿的，自己陪他睡了几天又没少块肉，“哟，你是觉得自己之前技术太差，现在要送房子补贴我？”
　　“我对睡过我床的人都很大方。”
　　“真有人情味儿。”麦柯冷笑。

　　又是好长的沉默，轻轻地“咔嚓——”一声，门解锁了，麦柯逃也似地下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而副驾驶座上的陈晓也奇迹般地速度醒来，看看自己表哥。
　　“哥，你上回说再帮你找一个人，我找到了，你要不要看看？”陈晓小心翼翼。
　　滕诚没回答，开了车门下了车。
　　陈晓摇摇头，也识趣地下车，两人换了位置，陈晓把车摇摇晃晃地开回了海景别墅。

　　麦柯没想过当晚他家的门就被敲响。
　　一开门，门口黑压压地站着四五个人。
　　全都是老熟人，陈晓脸上冒着的痘痘因为离得近了看着有些严重。
　　麦柯想关心下小孩，但是小孩显然是来办公的，一脸严肃，还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麦哥，我是来和你谈生意的。”
　　……

　　五分钟后，麦柯家不大的客厅里站了四个人。
　　麦柯已经是第三次见到这个女人了，她看着麦柯的眼神里明显带着不耐烦，另外两个男人还是那副高大上的打扮，一脸死人样，手上的文件厚厚地一叠抱在那儿，像个机器人。
　　陈晓一直笑眯眯地解释着：“麦哥，你看我哥那人脾气那么奇怪，他让我再去给他找个伴，我找了半天也没有合适的呀，想来想去，觉得还是麦哥你最合适，你看要不你再受累陪我哥几个月？”
　　麦柯皱着眉，不明白陈晓打算做什么：“你来找我，滕诚知道吗？”
　　“嗨，没人知道我哥那人在想什么。你看我们都是打工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是不是，而且文件都不用换，照着之前的签就好了，再说，麦哥你和我哥不也相处得挺好的？”陈晓眨眨眼睛，装可爱，只是那一头的痘痘看着有点影响他整体可爱的模样。
　　“我……”麦柯本能地要拒绝，刚张嘴，就看到身边的两男一女马上用不耐烦的目光看着他，一看就是工作时间外加班心情不好，而且给土豪滕打工也不怎么好过吧。
　　“麦哥，你看，你不在别墅家里冷清了好多，我哥买来真金和白银以后就放出来几天，后来他嫌弃它们在家里乱跑就被又关到笼子里，每天都不放出来，好可怜的……而且，我也很想你。”陈晓皱皱眉，开始装可怜，“都一个多礼拜了，我还没把人找好，我每天见我哥的时候都好紧张，也睡不好，你看我的脑门上……”
　　陈晓眼睛一红。麦柯叹气道：“你和管家怎么了？”
　　“啊？”陈晓明显慌了。
　　麦柯一看小表弟的表情就猜到了大半情节，想着这几天陈晓在那个别墅里不是对着给他巨大压力的土豪就是面对喜欢他但是又被拒绝的管家，日子一定不太好过，看着陈晓慌张的模样，多少有点心疼。
　　对陈晓，麦柯总觉得像是对自己的亲弟弟一样舍不得看他受委屈。

　　“麦哥，回去吧，你也想我哥的对不对？我哥没那么坏，虽然脾气有点怪，但是你治得了他。”陈晓锲而不舍。
　　麦柯放出杀手锏：“我现在签合同也不被承认吧？”
　　“行的，你负责签字就好。”站在和身边的女人开口，说话的声音像是机器里的语音系统。
　　然后迅速，身后的男人过来递给麦柯一叠文件，另一个男人递过来一支笔。
　　“在这里填上你要的报酬，在这里签字。”男人大理石般的嗓音，语速有点快。
　　“我……”
　　“想不出来可以以后再想，先签字，我们好早点下班。”另一个男人催促道。
　　“……”麦柯觉得自己好像被嫌弃了。

　　“呵，麦哥，你别在意，他们每天给我哥起草各种奇葩的法律文件，一般人都受不了。呵呵，都为了混口饭吃嘛。”陈晓解释道。
　　麦柯看着文件上土豪滕已经在另半边签的字，心里不免有点同情土豪，真是找个人陪着都那么难，又是合同，又是那么多的人力物力，什么感情不感情的都是浮云吧，为了事后不闹大闹僵，从一开始那个人的私人生活都是在条条框框里生出来的。
　　世界上最孤独的人，还真不是自己，是最有钱的土豪。

　　“我想做和尚，但是敬安寺竟然嫌弃我学历低，这个能做条件吗？”麦柯拿起了笔，感觉房间里的空气突然顺畅了很多，怨气少了许多。
　　“可以。”女人立刻给了肯定的答案，“我们可以把敬安寺告上法庭，直到你申诉成功去当和尚为止。”
　　陈晓转转眼珠子，很快就把麦柯要伏案写字的笔给按住了：“别呀，麦哥，这个都是小问题，你一句话就能搞定的问题，这里写点别的吧，实际点的，钱呀，房子呀什么的。”
　　陈晓怕自己表哥看到麦柯的要求会气死。
　　“我没别的想要的。”
　　“呃……那就先别写了，你有三个月时间慢慢想呢，也许到时候有想要的东西了，再写也不迟的。放心吧，我们这里有最完善的律师团队会保障你的全部利益。”
　　……

　　周日，滕诚醒来的时候发现外头在下雨。
　　去公司转了一圈发现有一半的员工在加班，于是心情舒畅地回了别墅里，管家说找好的人已经到了在二楼等他了。
　　滕诚还没上楼呢，一猫一狗从楼梯上追逐着扑了下来，滕诚心烦地看了眼管家，管家权当没看到他，低着头把他的大衣拿去衣帽间挂了起来。

　　“是什么人？”土豪问自己的助理。
　　“是个很适合的人。”陈晓笑着回答道，“而且我自作主张已经和他签了合同。”
　　土豪皱眉了，眼神里带着不高兴：“他要什么？”
　　“呃，哥，你先上去看看吧。包你满意。”陈晓难得说话特别有自信。

　　于是一个阴雨天的周日傍晚。
　　滕诚看到又一次站在二楼落地窗前的麦柯。
　　那人手上还绑着绷带，头发比走的时候长了些，好像人也瘦了点，但是那张脸，其实看着还是很顺眼的。
　　陈晓不知道去哪里了，麦柯转头笑着看他，明明两个人昨天才见过，麦柯还是一脸吃惊样道：“哟，土豪，接下来的三个月好好玩儿。”
　　“怎么是你？”
　　“啧啧，你家律师说你事儿太多了，找同一个人方便，节约成本低碳环保。”
　　“哼。”
　　“很失望？”麦柯走到土豪面前，抬手抚了抚滕诚的脸，暧昧异常，然后整个人都探了过去咬住了那张好看的嘴，“放心，童叟无欺，我是专业的，包你满意。”
　　“你想要什么？”只是一个吻，他的手已经环上了麦柯的腰，紧了紧——好像是瘦了，有点烦躁。
　　“你律师说你能把敬安寺买下来。”
　　“你要寺庙干什么，当住持吗？”
　　“是呀，他们嫌弃我学历低，我心情不爽。”
　　“小心眼。”滕诚在笑。
　　“好好合作……”麦柯搂着人，也在笑。

　　楼下，一猫一狗追着打闹被管家一手一只拎在半空中制服了，陈晓保持抬头看二楼动静的姿势好久了，听到楼上低低的笑声，终于长长地叹了口气。
　　一转头，看到管家直勾勾的目光，很快变得和蔼又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