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刺》苏新照

35、第三十四回 深宫险

　　此时殿中就只妲己和印儿两个人，听见印儿说玉叶果然不可靠，妲己仍旧不自觉地四下看了看，接着低声问道：
　　“可是看到她去和人碰头了么？”
　　“并不是，娘娘说不用派人，奴婢也就没多此一举。只是玉叶回来，巴巴地打听太子殿下和娘娘的事，她要是个没心机的就算了，这两个月我留心看她，说话办事儿，都不像是个没心机的，凡事都藏着掖着不叫人抓住把柄，并不与任何人走得近。”
　　“这原本不算什么，或许也是从前跟着华嫔，处处小心留下的习惯。”
　　“是呢，所以今儿她要出去，我就没拦着。等她回来，一开始却只顾着打听殿中情形，直到内竖拿了扫帚来，她才提起路上碰见曼夫人的事儿。”
　　“她碰见曼夫人了？”妲己问道。
　　“她自己上赶着说的呢，而且要说不早说，过了那么久才想起来。说曼夫人拦住她又没对她做什么，她要不这么说我还不怀疑。娘娘您说，那曼夫人可不是闲着了，好好的拦住了她，又什么都不做，没事给自己添堵不成？况且说的这么晚，要么是她一颗忠心本不在娘娘身上，人家有意欺凌娘娘她并不在乎，要么就是本来想隐瞒，怕我们派人跟着看到了，自己先招了祛疑。”
　　妲己心下琢磨，若只是玉叶自己的行为倒都容易解释推脱，曼夫人拦住她却并不作为，让人不得不疑惑，因对印儿说道：“既如此，以后多留心她就是。”
　　“只是留心怕无用，赶明儿寻个由头把她打发了才好。”
　　“不急。她在，曼夫人自然依靠她，她若走了，那边还不定又出什么招数呢，咱们反倒被动了。”妲己慢慢道，“不过，如今看来，那华嫔竟是枉死的，看她那日骄傲的样子，被人利用了尚不知道。”
　　“咱们一直不待见玉叶，她自己也是知道的，还在这里，又能打听到什么？”
　　“不知。许是不甘心大费周章弄了进来，就这么撤出去吧。再者说，她现在也只有在延庆殿才可能接近大王，当初华嫔打她也是为此事，想必仍是想做娘娘的。”
　　“她想的太多了。”印儿叹道。
　　“世人喜欢想得多，不多想想，他们总觉得活着无趣。”
　　是日晚，帝辛果然来了延庆殿，自妲己承宠以来这乃是头一遭。留心看去，妲己竟没动殿里陈设分毫，仍旧和爱子所在之时一模一样，心中愈发觉得亲切。嗅着殿内香气，觉得和从前似乎有些不同，不禁开口问道：
　　“孤瞧着其他都无甚变化，只这香气，似乎不同了。”
　　“是太子日前来去花瓣时送的，说之前香气不适合女子，又感激我肯为他收拾花瓣，送了几块来。”
　　“他说之前的不适合女子么？”帝辛问道，眉眼间竟露出些欣慰的笑意。
　　“是。好好的，大王笑什么？”许是心虚，妲己忍不住问道。
　　“无他，孤只是想，这庚儿终究是懂事的。之前的香确实不适合女子。”
　　见帝辛不想回答，妲己也不再追问，服侍帝辛睡下了。让妲己觉得奇怪的是，那雷灵如今对帝辛和善许多，所以帝辛今日才敢踏足延庆殿，但对武庚却一直警惕，武庚却不在意，似乎雷灵防他原是应该的一般。
　　是日晚，印儿与金花在大殿中值夜，金花本已经迷迷糊糊，却被印儿轻轻唤醒。
　　“怎……”
　　金花刚要问出口，只见印儿打了个噤声的手势，便慌忙收了声。印儿指了指殿外，示意她仔细听。金花留心听去，发觉有人在外头走动，不禁直了身子，顿时精神起来。一会儿工夫，听着那人应该已经走到台阶处了，似乎要离殿。有人走动原本平常，这半夜里解手的也是有的，外头这人偏将脚步放得极轻，若不是因为落叶太厚，走上去难免沙沙作响，她们也未必会留神。
　　“是谁？”金花低声问印儿。
　　印儿摇了摇头。虽然她心中觉得外头的人八成是玉叶，只不知怎么，却不想告诉金花。一来金花脾气急，嘴也快，怕不留神说漏了什么，二来这事终究只有武庚、妲己和自己三人知晓，教旁人知道了总是无益。印儿终究是女御，回头唤来帝辛所带侍卫，耳语片刻，那侍卫便悄悄出殿，一路追了去。过了不知多久，未听到一点声音，方才出去那侍卫却已经回来，闪身入殿后低声对印儿道：
　　“去了地坤宫。”
　　侍卫声音轻到金花也听不大清楚，却让印儿心下一惊，莫不是这殿里还有别的奸细，还是王后娘娘派来的？虽说妲己才是她正经的主子，王后于她来说不过是个外人，但她一直敬重王后，此时听了不免伤心。
　　“姐姐留心看，应该马上就到了。”那侍卫道。
　　印儿暂且收了狐疑，向殿外看是，正是玉叶蹑手蹑脚沿着台阶上来，走到殿前还左右看看，确认无人注意才回自己房中，玉叶面上虽然警惕，却露出难掩的欢喜神色。
　　“她鬼鬼祟祟的，这大半夜的去哪里了？”金花看这外头玉叶身影消失，皱了眉问道。
　　印儿低头思忖，半晌不回她。金花又看向方才那侍卫，侍卫见印儿不答，自己也不好多话，仍旧回去守夜了。
　　“姐姐？姐姐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儿的？”金花急问道。
　　“玉叶靠不住，但是外头太黑，侍卫方才跟丢了，一转弯人就不见，并不知她去了哪里。”
　　金花直觉印儿瞒着她，但想到印儿应该不至于连她也疑心，许是侍卫真的跟丢了也未可知，因此并不计较。印儿心里却一直盘算，按照曼夫人白日所为，玉叶只怕就是她派来的，如今玉叶深夜出去并不去找她，反而去了王后宫中，这实在难解释的通。仔细想想今日玉叶言行，心中猛地一惊，生怕事情如自己所料。
　　第二日帝辛一早去了轩辕殿，妲己洗漱完毕，叫人焚了香，看老虎在后头池子里洗了澡，便拿了篮子，到前头和印儿一同寻着花掐起来。印儿犹豫许久，仍旧决定开口，对妲己道：
　　“娘娘以后千万小心。”
　　“怎么？你还惦记曼夫人的事呢？”
　　“不是，”印儿摇了摇头，低下脸，心中莫名纠结了起来，但话已然出口，也就一鼓作气说道，“不止是曼夫人，王后那里，娘娘也留意些。”
　　妲己本来就觉得王氏不足信，如今见印儿如此情状，虽不知她是否知道了什么，但凭着她从前对王后那番敬意，能对自己说出这番话，想来是有些根据的。见印儿难过，妲己也不忍逼她，因此只是“嗯”了一声，并不多问。才站了没多久，一时有人通传说王后驾到，片刻，果见王氏领着侍御奴婢来了。妲己看向印儿，只觉印儿异常紧张，自去牵了印儿的手，冲她微微一笑。印儿见状，心里愈发难过，冲妲己轻轻摇了摇头。
　　妲己松开印儿，走过去向王氏行礼。王氏仍旧清清淡淡的态度，亲自扶了妲己起来。妲己请王氏入殿，王氏笑道：
　　“自从庚儿搬了出去，这殿里我也没来过，不知是否还是从前的样子。”
　　“回娘娘，妲己不敢擅自更改。”
　　王氏也不接话，风光进入殿内，闻到殿内香气，立即赞道：
　　“这殿里还是香的呢，只是香味与从前似乎有些不同。莫不是你也会调香么？”
　　“妲己不会。这香是太子新送的，说是之前的是男人用的，并不适合。”
　　“是不适合。”王氏缓缓道，语气平淡。
　　饶是这样平淡的语气，妲己也听得有些发冷，不知为何，帝辛与王氏都对这香格外在意，但态度却截然相反，帝辛对武庚换香一事明显十分欣慰，而王氏却难掩不满。且王氏刚闻到香气时那一瞬，眼中分明写着惊诧，又夹杂着浓浓的愤怒，只是她掩饰的极好，若不是印儿多次提醒要小心，妲己也不会十分留神，也就断然不会察觉那些复杂神情。
　　“今日前来，一是因为伤秋，想来踏踏落叶，看看庚儿旧居；二来也是有事想问妹妹，妹妹既来自有苏，于歌舞可精通？”
　　有苏乃夏王室后裔，因精通巫祝之事，族人皆是善舞的，妲己自知推脱不掉，况她想知道王氏此行目的，便应道：“精通不敢，舞蹈还是会一些的。”
　　“如此甚好！司象女御言说今夜有星陨如雨，我想着既然建起了摘星楼，如今星星自己落下来了，我们正好去看。怕众位妹妹推脱，这才挨个宫中游说。姐姐可是第一个就来延庆殿请妹妹你呢！既然会舞，趁着拿漫天星陨，自是别有一番味道的！”
　　妲己明知不妥，奈何王氏亲来，又说了一车的话，自己也不好拒绝。匆匆答应了，只盼王氏快些离开，自己好与印儿商议。待王氏离开，印儿反倒先拉了妲己，道：
　　“这也太明显！娘娘不能不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