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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舞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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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西泽尔把手放入他手中时,赫伦还没回过神来。
一切似乎都变调了。
觥筹交错间,周围不知不觉安静下来。悦耳的弦音缓缓流淌,灯光从头顶上落下,柔软如细纱般铺满整个会场。
“你的动作很僵硬,”
高大的身躯紧贴着他的臂弯,在下一个动作来临时,又灵巧地避开了,“是不习惯和男人跳舞,还是……”
凉薄的视线对上他的眼睛,带着淡淡讽刺:“在畏惧着我呢?”
脚步猛然一顿。
“咳!”
身后传来父亲故作无意的咳嗽声,赫伦稳定心神,揽住那人劲瘦的腰身:“怎么会呢?西泽尔先生。”
重新掌握了主导权,他露出歉意的笑容:“只是第一次和您这样身份尊贵的人共舞,有些紧张罢了。”
“是么?”
紫罗兰色的瞳眸里一片漠然,被这样观察着,仿佛内心最隐蔽的角落也无所遁形。搭在掌心里的手修长漂亮,过于苍白的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贴合的肌肤,像是初春与寒冬,一冷一热,截然不同。
“您的手很冷呢。”
赫伦转移话题,“近来气温下降,作为军队的最高军事指挥长,您可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他说完这句话后,西泽尔眼里的寒芒似乎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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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支舞大概是他一生中,跳得最为漫长的一支了。
“元帅……”
被密集而诧异的目光紧紧围绕着,透过乐曲的空隙,赫伦偶尔能听到皇后那尖利的抱怨:“这不合体统,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解释!”
“请不要见怪,皇后。”
老爷子端着高脚杯,不紧不慢道:“您也知道,犬子一向主动热情,倔强叛逆。”
噗———
脚底打了个滑,西泽尔不动声色扶了他一把。
“没事吧?”
比他高出一个头的男人充分利用身高优势,避免了元帅之子宴会当日,在舞会上一头撞进大理石墙壁的悲剧,“不擅长体能运动,连跳舞也会闪到腰吗?”
“……抱歉。”
赫伦哽着喉头一口血,硬生生把面部肌肉回归原位。还没顾得上换口气,老爷子下句话,让他没站稳的腿又跪了下去。
“老夫今天邀请西泽尔来是为了给犬子提供些毕业参考。如您所知,犬子虽然有些小聪明,其他方面却完全登不上台面。说出来太丢脸,老夫也不忍他这么废柴下去。西泽尔军长在军队声望极高,所以老夫觉得,将犬子引荐给他是个不错的方法。”
“不过,老夫公务繁忙,和犬子从小就不对盘。”
说着,他特意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无心插柳,没想到犬子竟对西泽尔心生仰慕。犬子下月就成年了,老夫正愁他无人管束,将来怕要吃亏。”
“可———”
“啊啊,但这样一来,所有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像是茅塞顿开般,沃格斯夫的语气堪称无辜与欣慰,“若是皇后和大帝不介意,能否让犬子试着与西泽尔相处试试?”
西泽尔又拉了他一把。
“哦呀,小赫伦。”顶着刺猬头的青年蹭过来,关切道,“瞧瞧,你这是怎么啦?刚才一连摔两次,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不不不,没有。”
赫伦连忙摇头,客气地回答:“只是前阵子出去玩的时候,膝盖中了一箭,可能上次处理时没拔干净。”
“哦。”
诺尔曼摸摸脑袋,咧嘴一笑:“那可真是倒霉呢,以后要当心点哟!”
“我记住了,诺尔曼少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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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伦不知道之后父亲又跟那对母女说了什么。总之,后来散席时,弗罗伦丝是黑着一张脸,怒气冲冲绝尘而去的。
“哼!”
钻进车内,弗罗伦丝绞紧斯帕,恶狠狠地对同样傻了眼的曼蒂说:“那个该死的老混蛋,我就知道他是故意的!”
“妈妈……”
“那老东西,掌握着大部分武装力量不说,还想给自己找个帮手。”弗罗伦丝虽然傲慢,脑子却不笨,“我看,他从来就没安分过。也是,这场宴会,一开始就是他给洛伦佐家族铺的踏台,要不然他哪会有这种闲心?”
曼蒂不是很明白这些话的意思,却也了解到了什么。
“那么,赫伦——”
“别再想那小恶魔了!”弗罗伦丝磨着牙后根,“沃格斯夫要用他来串联剩余的军方势力。不,或许还有贵族……总之,是那拨很麻烦的人。”
“可他跟莱安关系不错。”
“那是两回事。”自己的女儿被保护得太好了,什么都不知道。弗罗伦丝不禁有些后悔,但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了,“他们的友谊,可不代表两股势力间的友谊。该死,都怪凯特那个没用的蠢蛋。我早说过了,洛伦佐是我们不可或缺的助力。当初他要是用那个被酒精灌满的猪脑子偶尔听听我这些话,就不会这么被动了。”
“那怎么办?”
弗罗伦丝一时也没头绪,跟沃格斯夫斗,必须慎之又慎。哦,去他的参考!西泽尔,西泽尔……又是那个狡猾的私生子,他们是什么时候勾结的?
沃格斯夫是老年痴呆了吗?居然放弃王族这么强大的后盾不要,而把一切都堵在一个没有实权,犹如笼中之鸟的融受体身上?曼蒂可是皇室有名的美人。那个老家伙,难道真如传言所说,他们父子关系不和,所以他根本不在乎赫伦的幸福?
………可赫伦是薇拉的儿子。薇拉很早就香消玉殒了,佳人已逝,再多军功也填补不了那份失去的遗憾。
而且,他们长得是如此相像。
沃格斯夫是个冷血铁腕的军事家,同时也是个阴险的政客。他爱薇拉,这点毋庸置疑。但这份爱会转移到赫伦身上吗?
“开车吧。”
引擎发动,弗罗伦丝陷入了沉思中。
若洛伦佐家族拒绝归附于皇室,对时局影响一向很大。她必须避免这种状况发生,曼蒂明显是指望不上了。不,西泽尔那边也未必顺利。是的,他们之间仍有阻碍。赫伦跟薇拉一样,是个长情的人,她听说过他的传闻,那个白发青年……
“也许,”
把身体陷入软椅中,弗罗伦丝自言自语:“也不是没有其他方法。时机还不晚,关键在那个孩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