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恨酒》响油鳝糊

1、清酒恋月

　　匆匆，人生何其匆匆。
　　
　　“一笑两回眸，三言四语相思愁。”洞庭湖畔，借酒亭中，一青衣男子举杯长叹。白瓷小盅，倒映湖波荡漾。眼见杯中满月，如幻似影，正如所思伊人，缘悭一面，望不可及。心中郁郁，仰头吞酒，遥看山景水色。
　　“五钱六角酒，七荤八素闯九州。”略带沧桑声音在身后响起，音调里不无调侃。
　　青衣人放下酒杯，恭敬作揖：“见过师兄。”
　　“别怠慢了客人，快来觐见洛阳王。”说话的是个中年灰衣人，向左一闪，身后走出一人，宝蓝长袍，碧玉腰带，脸型略长，三缕长髯，眼光锐利，颇为威严。想必便是洛阳王。
　　青衣人撩袍下跪：“属下五品刑部巡案使秦九，参见洛阳王。”
　　洛阳王往石凳上一坐，挥手说：“免礼，本王有事问你。”
　　“属下遵命。”
　　“十月十七，本王府上至宝——名剑湛泸被盗，本王命你一月之内查出贼人，可有眉目？”
　　“启禀王爷，属下探之十月二十二有贼人持湛泸夜入枫林寨，劈开玄铁盒，取走了九天图。料想与江湖传闻日久的天地宝鉴有所关连，便连日赶往铺水堂，想在贼人夺取五地书时将其擒获。苦候八日，十一月初三夜终与贼交手。击毙敌人数名，正与贼首交战，被人暗算伤了左臂，被她。。。。。。逃走了。”
　　“可知贼首何人？”
　　“乃一女子，想是近日江湖风传的女贼——蓝月。”
　　“你和她交过手，可知她师出何门？”
　　“纷杂错乱，无从判断。。。。。。所属贼众都是好手，各路门派都有沾染。”
　　“秦九，你几岁入公门？”
　　“十六岁，至今已一十二载。”
　　“你可称公门之秀，当差十二年，破大案一十七件，小案一百一十五件。捉拿江洋大盗五十七人，钦命要犯六人，无一不是一等一的高手。官至五品，既是皇上隆恩，也是你精忠报效之正果也。”
　　“属下不忘皇上恩典，也铭记王爷保举之恩。”
　　洛阳王抬手捋髯，眼神悠悠，往事尽入思绪。。。。。。
　　“如今你私纵钦犯，因私废公，合当该死！”
　　秦九猛一惊，满心慌乱，不知怎么回答：“属下无意。。。不，属下确遭暗算。。。王爷明查。”
　　“本王不问你前因后果，只问你一句，若再与蓝月交手，能否擒之？”
　　“属下一定尽力，誓拿此人。”
　　“好，再过一个时辰，蓝月必在这洞亭湖中。你好生准备吧。”说完，洛阳王起身向亭外走去。秦九略一凝神，发现周围高手竟有十数人之多，只似一阵风，随洛阳王去了。只剩下那个一言不发的灰衣人“师兄”还在。秦九颓然跌坐，神智早已不在眼前。。。。。。
　　
　　十一月初三，月仍满盈。一地银光，一杯清酒，想到自己在这样的月色下等着杀人，他不禁苦笑。手里的酒泛着淡青，这酒没什么味道，后劲却不小。自从喝上了瘾，每到一处大城，他总要去找一家“无味酒馆”。这酒馆小的可怜，往往要找上一天，每家酒店都只有伙计没有老板。两个伙计，一个做酒，一个收钱，不爱说话。不知道为什么，秦九觉得这种酒最能清除环绕在他鼻息间的血腥。他其实杀人并不多，可他对血敏感，很少的血腥也会令他打喷嚏。现在他坐在铺水堂外最高的一棵树的顶端，等待着发生什么。这样的感觉很不好，往往等了很久，事情就发生在心情最爽朗的时候。于是，又要挥剑执法，例行公事。然后被血腥弄得一晚上不舒服，好象剑下的亡魂们故意粘着他一样，永远摆脱不了。
　　
　　月亮暗示着什么，他总是这样感觉。第一次执法，就在月夜。刑部大行动，清除京城黑色心脏——无日堂。随着师兄的脚步在黑暗中疾行，耳边只有风声。围杀开始，每间屋子都没有灯光，每个人都只是月色下的轮廓。月光在在快速挥动的剑刃边缘滑过，仿佛一道道蓝色的闪电在飞舞，飞舞在血肉丛中。能听见的只有暴喝，惨叫，兵刃的撞击和剑锋劈开骨肉的声音。当一切结束，回到家里发现无法洗清浑身上下无所不在的血污，恐惧刚刚开始泛滥。哭喊，狂叫，被周围的兄弟死死按住。师兄说：“挺住，开始都是这样。”
　　如今，他已经习惯血腥，血污也很难再溅到他的衣服上。内心的血污却仍然越积越厚，厚到需要用清清的酒来冲洗，需要在朗朗的月色下沐浴。
　　
　　三更天，凉意渐浓。秦九失望的喝干杯子里的酒，把酒杯小心揣好，酒壶挂在腰间。从一丈多高的树尖轻轻跃下，凉风习习，忍不住打了个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