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顾台上梦红楼》山水阳

5、第二梦 称兄弟时人忆云游 筹诗社宝玉盼归人（一）

　　话说宝玉在心中思忖着袭人的话不觉痴笑起来，正巧被赶来的薛宝钗和林黛玉听到，二人相视一笑，未及进屋，宝钗便叫道：“什么高兴的事，也说与我们听听？”宝玉一听是宝钗的声音，忙回过神站了起来叫道：“宝姐姐来了。”只见薛宝钗手端着团扇走了进来，后脚林黛玉也提衣移身进了门来。宝玉忙迎了前去笑道：“林妹妹也来了！早上在园中吹了半日的风，这会子外面热气未散，恐又要受暑了。”说罢连连让座。袭人忙端了茶来，先递于宝钗，后又递给黛玉。宝钗笑道：“这就怪了，我俩头顶着一样的太阳，宝兄弟只恐林妹妹受了热，难道就不怕我中了暑？”说罢故作嗔怒状。宝玉忙呵呵笑道：“哪能呢！”林黛玉只不理会，端起茶来品了一品。宝玉道：“我刚听了一件趣事，说出来，给姐姐妹妹解解暑可好？”宝钗笑道：“且听你说来，真有意思也罢，不然我可真要恼了。”
　　宝玉遂将碧痕所说一一复说了一遍，说罢呆呆看着宝钗黛玉二人，见二人都不言语，遂问宝钗道：“姐姐觉得可有意思？”宝钗道：“倒是也不新鲜，只是也让我想起一故事来。”宝玉忙道：“什么故事，快说出来，大家乐一乐。”宝钗慢说道：“话说不知哪一朝时，有一人极爱花木，就在自家院子里种了许多花花草草，每隔三五日都会亲拿喷壶浇水，直当做自己儿女对待，倍加呵护，十分殷勤。一日夜间，正要就寝，忽听见门外似有响动，遂叫道：‘门外何人？’细细一听，竟有敲石之声传来。那人又道：‘无论鬼神，若有所求，请以灯示之。’说罢果见廊上灯笼扑闪三下。那人又道：‘既如此，请将所求之事托梦告之，如我能力所及，必相协助。’当晚果在梦中见一干瘦之人向他哭诉。说他原是园中花草边一顽石，平日只见主人给花木灌溉，从不施甘露于他，因而口渴难忍，消瘦不堪，求主人也浇他一浇。”
　　宝玉听罢甚觉奇妙，忙问道：“主人如何说？”宝钗道：“主人道：‘你只是一石头，虽和花木共处一院，如何也需水浇？’”宝钗说罢便再不言语。宝玉见没了下文，急急问道：“那这主人到底浇是没浇？”宝钗笑道：“到底浇没浇，我也是不知了。”宝玉听闻后叹息了一声，回身坐到床上道：“可惜，可惜。”钗黛二人见状忍不住笑了起来。
　　宝玉又向黛玉说道：“妹妹，你觉得我方才所说如何？”黛玉道：“我觉得那人所说之话倒不如其人有意思，痴呆形状竟像极了一人。”宝玉问道：“何人？”黛玉笑道：“这人正巧儿我们都认得，就在这屋子里！”说罢众人都笑了。宝玉先摸不着头脑只应和众人发笑，后来明白过来，遂说道：“好啊，你们俩倒是商量好了来取笑我，你们越是这么说，明儿个我偏找了他来，和我一国，也取笑取笑你们。”宝钗对黛玉说道：“你看他那呆样儿。你既是要见他，也不能生硬硬就去，我给你支个招，他既是芸哥请来的花匠，你何不先找来芸哥打听清楚，问明白了，这样知晓底细才好应对。”宝玉听了道：“我怎么没想到，正是姐姐所说的，这样才好，我这就命人去请去。”说罢便命丫头去请贾芸来。
　　黛玉宝钗又在宝玉房中说笑了一会，估摸着贾芸快来了，便都起身告辞，宝玉送二人到院中，这时黛玉见晴雯指使一帮丫头拿着花剪在给花草修剪枝条，笑道：“你们可当心，别被花草里的石头碰钝了刃口。”说罢同宝钗二人笑着出了怡红院，一起去给贾母请安去了。
　　话说一时贾芸来了，请了安，宝玉将前情说了，又将自己的意思说明。贾芸遂将如何遇见时人，两人如何对话合盘说与宝玉听。说道：“叔叔要想见他，这个容易，他们已在梨香园旁的空屋里住下了，明日我就带叔叔去。”宝玉听后说道：“如此甚好，你快去安排罢。”贾芸答应着，便出了怡红院，径直到时人屋中，对时人细细说了一番，见时人欣然允诺，才放心欣然家去。
　　第二日清早，贾芸便在院子里唤时人，时人出了门一看，迎了上去，只见贾芸身旁站有一人，想来必是贾宝玉。只见他头上戴着束发金冠，身着藕荷色箭袖，外披石青散穗褂，宫绦束腰，项上金色璎珞挂一美玉，面色白皙红润，眉眼似笑如云。手里拿着把折扇，看来一派凛然，风流婉转，英挺傲人。贾宝玉二人见时人只着一袭白袍，素净淡雅，朴而不拙。贾芸遂引荐道：“这便是我们府上的宝二爷了，这位便是方椿师傅的好友。”时人执手道：“听闻贾府有位衔玉而诞的公子生的风流倜傥，早慕高名，今儿得见，果真气宇超群，不似常人。”宝玉也还礼笑道：“承兄台谬赞，不敢。兄台一身衣装，清丽飘逸，自然得体，又岂是俗人？古人说‘心如衣表’可见内心亦如清风明月一般。”时人道：“不敢。”二人说笑了一回，贾兰忙道：“请二爷和公子进屋里说话。”三人便一同进到大堂内。及坐下，宝玉便问道：“敢问兄台大名？家住何处？年方几何？”时人答道：“姓来名时人，时年二十有一。我这人好随遇而安，居无定所，现暂栖身于方椿师傅家中。如不嫌弃，直叫我时人便是。”宝玉道：“极好，你也直呼我‘宝玉’才好。哥哥比我年长几岁，我们就以兄弟相称，如何？”时人答道：“如此甚好，岂有不受。我本散淡惯了，见不得虚礼，今以兄弟相称，方能坦然相处，倾心相交。”宝玉笑道：“我亦是这么想。我今日来只带有折扇一柄，微物不堪，略表今日之谊。”说罢将手中折扇递与时人。时人略犹疑道：“也罢，只我现身长一无长物，无以回赠。昨日偶然兴起，做了首诗文，赠与你，聊表心意。”说罢接过折扇，取了诗来。宝玉接过看了看，递于袖内，又道：“兄台云游四方，想途中必会有趣事，可否说出一二则来，也让我们长一长见识？”时人答道：“也好。请二位容我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