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渣男还是只小白脸》晔生

2、第二章 宜添

　　警署大院离市一高还是有些远的，戎一紧赶慢赶，两条小细腿蹬成了绣花针，气喘吁吁的到达学校门口，还是听到了学校早晨第二节课下课那悠扬的音乐铃声。

　　400块。

　　戎一在心里哀嚎一声，这月回去上缴工资，母上大人还不唠叨死她，话说她的收入也是母上大人出游资金的一部分来源啊。

　　反正已经下课了，戎一索性破罐子破摔，慢吞吞的去学校停车棚停了车，然后又回办公室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才向二年一班的教室进发。

　　到得教室，刚刚好上课铃响，班里学生看到她气息微喘，脸颊红扑扑的小样儿，就有人起哄道:"戎老师，您是被鬼撵了，怎么这个模样啊？"
　　剩下的学生们一听，忍不住哄堂大笑起来。

　　戎一也不跟他们计较，她跟这些学生年龄其实相差无几，有些准备誓死考京城那两所又红又专的高等大学的复读生，甚至比她年龄还大，她也是直接从学生过来的，算起来，其实并未真正进入过社会，骨子里就还是学生的思想，而且她也挺赞同跟学生打成一片的，所以，学校里就经常会看到她跟学生们勾肩搭背的走在一起，彼此开玩笑，玩玩闹闹，用主任的话说，就是"没有一点儿老师样儿，他们怎么会怕你"，戎一表面上答应的唯唯诺诺的，私下却还是照旧，几次之后，主任颇有微词，但架不住戎一班里的成绩一次比一次好，只好随它而去。

　　高二中午的语文课，基本上都是做题的，戎一也不例外，让课代表分了份试卷，听到下面的哀鸿遍野，装作无动于衷的样子说:"既然你们嚎的这么起劲，要不，这周周末咱再加份周记？"

　　下面立刻一片默然，只听翻卷子哗啦哗啦的声音。

　　"小样儿，还治不了你们了。"戎一平静的拿卷子，一边做，一边划重点，想着这块儿估计他们要出错，准备到时候给讲讲。

　　中午的课，就这样随着学生们的时间慢慢过去了，其实当老师的，基本所有时间都是随着学生走的，临结束前，课代表正在收卷子，乱哄哄的，戎一站起来说:"还有几分钟下课，我刚才过来，看到食堂今日供应的有红烧肉，你们动作快点儿，兴许能赶上。贾其!"

　　后排有一个高高大大的男生站起来，一脸茫然，戎一笑道:"考试还给我照镜子，美得你，宜添的中饭你马上给他打一下，宜添，你中午来趟我办公室。"

　　＊＊＊

　　宜添到教师楼时，戎一正拿着电磁炉做饭，她也不会多复杂的样式，但还好，她会下泡面。

　　宜添推门进来，一脸的平静，找了办公室里的塑料板凳，就坐了下来，专心致志的，好像来听她讲课似的。

　　戎一盛了饭，才说:"宜添，你坐那儿好好想想，早晨是怎么回事，睡昏头了？我给你也煮份泡面吧，就吃这个，我估计等你回去，那红烧肉早凉透了。"

　　宜添"嗯"了声，然后说:"老师，我吃炒的，不要香菜。"就又专心致志的，盯着一个地方发起呆来。

　　戎一看了他一眼。

　　这些男孩子，真不知道在想什么，你跟他讲道理，根本就听不进去，但听之任之，这成绩眼看快掉到底了。

　　泡面作为速食，唯一的优点就是快，一会儿工夫，就做好了，戎一迅速装盘，两人一人一份，就着她办公室那张小小的办公桌吃起来。

　　戎一捞了捞已经有些糊掉的面，忍不住问道:"宜添，我平时怎么跟你们说的，学习重要，但做人更重要，你最近这段时间的表现，成绩直线下降不说，今天早晨，见死不救，是中学生应该做的事吗？"

　　这边厢戎一慷慨激昂的，反观对面的宜添，依然一脸淡然，只是施施然伸手用筷子挡了下溅过来的唾沫星，开口道:"老师，食不言寝不语，这也是你教育我们的。"

　　"你们这群小兔崽子，"戎一忍不住爆粗口，"就没有一个省心的，你自己想想，今天的事，就算不是那位老大爷，随便一个人，被车撞了，咱们见死不救，得多危险啊。"

　　"老师，他是碰瓷的，你知道啊。"宜添放下筷子，这饭是不能吃了。

　　"那也不能以偏概全，还是真正受伤的人多吧，你说我们平时千辛万苦的输进你们脑子里的，就是麻木不仁，看到伤害，扬长而去？"

　　"老师，你要是永远这个样子，就好了。"宜添的声音低了下去，连声音也变得沙哑，戎一有点儿心虚，自己是不是批评的太狠了，毕竟他们还是学生，心智还不健全，不就是等着我们教育他们嘛，自己这回，怎么反倒本末倒置了。

　　戎一的声音也软了下来，正想说点儿什么，只听宜添缓缓开口:"老师，去年我和我爸一起出去玩，路上也是碰到了一个老人，被车撞了，那老人腿伤了，倒在血泊里哀哀欲绝，有好几个人从那儿经过，都没人管，我哀求我爸帮他，我爸没法子，就答应了，好不容易找到当地的医院，谁知到了那儿，竟被反咬一口，那老人非说是我们把她撞了。那地方比较偏僻，也没有监控，老人嚷嚷的比较厉害，说是要登报，当时，我爸的公司正面临新品上市，害怕名誉受影响，只好私了，幸好他们胃口不大，不多，三万，我爸掏钱的时候，我就在旁边，后来，我们从老人家里出来时，我爸没说话，他平时就不多爱说话。"

　　戎一不知该说什么，还是宜添接着说道:"老师，我讲这件事，并不是为了驳斥你，我知道见义勇为，救死扶伤，乐于助人，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是老师从幼稚园就开始教育我们的，但发生这件事，我现在看到有人受伤，恨不能躲的远远地，眼不见为净。那些老人就是活该，倚老卖老不说，还倒打一耙，老了老了，还不给自己走后积点儿德，就不怕报应在儿孙身上。"

　　宜添明显不冷静，戎一知道现在无论说什么都没用，她起身，企图把碗筷收拾了，对面的宜添突然站起来，抱住了戎一。

　　他的头靠在戎一身上，戎一能感觉到自己肩膀的震颤，轻轻地，宜添已经差不多17岁了，男孩子两天不见，个头就蹭蹭的往上窜，现在戎一只堪堪到宜添的肩膀，她看着宜添弓着背，努力靠向自己，心疼的拍了拍他的背。

　　宜添的声音低低的，黯黯的，带了湿意:"老师，……我想我妈，她一走就是十几年，就……一点儿……一点儿都不想我吗？"

　　宜添的母亲在宜添刚两岁时，为了绿卡，跟一个外国佬跑了，他父亲为了证明自己，发奋图强，经过十几年不懈努力，终于有了自己的公司，谁知，十几年不见的母亲，突然又回来凑热闹，父亲不接受母亲，宜添又想念母亲……

　　这事情戎一听母上大人唠叨过，即便不是一栋楼的，但八卦无国界，戎母也是忿忿然:"那样的女人，嫌贫爱富，难保哪天宜家公司败了，她又做出跟人跑了的丑事，不过，估计那时就没人愿意要她了，色衰而爱弛。"

　　虽然诅咒别人是不对的，但戎一还是挺认同母上大人的话的。

　　但孩子始终是无辜的，宜添想念母亲，再合理不过了。

　　戎一一言不发，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包拯还曾为他的学艺不精无奈的辩护过"清官难断家务事"呢(貌似这话是包大人说的吧，还真是有点儿不清楚)，更何况普通人，她只会轻轻拍着他的背，希望他能好受点。

　　戎一有个毛病，特别擅长感同身受，总是不由自主的就把别人的伤害加到自己的身上，而且由此能生出大片联想，戎母要是跟人跑了，不等一刻，大约戎父早就溜出去找人下象棋去了，戎父没大出息，虽然好歹是个校长，也不会领着小学生开房，只会有事没事，攒几个人，下下象棋，而且下了多少年了，还是那副臭棋篓子的样子，要真这样，她保准活不到现在，说不定早饿死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

　　戎一有些恶寒，心里念念有声:所以，感谢母上大人，还好她没有跑。

　　她迷迷糊糊地走着神，也没听清宜添模模糊糊说了句什么，只等宜添放开她，就见他又恢复成刚进来那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对她说:"老师，我只承认今早确实对不起你，见死不救让你受人冤枉，还差点儿蹲了局子，只是，我爸说，我今天要是管你的事了，我这辈子都看不到我妈了，我没办法，真的很抱歉。"

　　戎一还沉浸在自己的小臆想里，只说:"没事，事情已经查清了，那老大爷如你所料，是碰瓷的，但宜添，我还是要说一句，以后碰到这种事，能帮还是要帮，也要学会保护自己，这世上还是好人多，不要一朝被蛇咬，就再也不出手了，好吗？"

　　宜添点点头，就出去了。

　　戎一一边收拾碗筷，一边想着:现在当个老师，也不容易，这个社会总是会层出不穷的出些怪事，有悖于道义礼法，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教导学生，跟他们讲，他们总是有自己的看法，而且侃侃而谈，比你还有理。

　　戎一自觉地将问题归类到自己学艺不精身上，然后特意去图书馆借了本现代思想政治教程，企图每晚临睡之前看一章。

　　这就是戎一，永远觉得自己是生活的女猪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