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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第 8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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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院的主殿开阔了许多,不管是房屋构造还是工艺上都不是木兹住的地方可比的,护卫也多了起来,整齐的巡逻队伍一队接一队,这里房屋高大,建筑开阔,夜晚极不容易隐蔽。我一边在紫藤绿萍的带领下向后走去,一边暗自打量这里的建筑地形。
“大师,我们就送您到这里了,前面就是大妃娘娘的主屋,进去自然有人接应。”紫藤和绿萍走到一座精致的风格迥异于刚才路过那些高大屋子的院门前,停下了脚步,递给我药箱并解释道。
我点点头,接过药箱,马上从院里走出一个蓝衫女子,约莫二十岁左右,身材高挑,嘴角微微扬起,显得很有主见的一个女子。见到我们,看了紫藤绿萍一眼,才向我说道:“大师请跟蓝叶来。”
“蓝叶!”紫藤叫住了转身就要走的蓝叶,“请你多照顾她!”
蓝叶明显一愣,挑了挑眉,没说什么,向我做了个请的手势,我顺着她的指引进入了院门。
这里的天地完全不同于外面的粗犷,透着丝南方的妩媚优雅,细碎的石子路,堆砌的假山,弯曲的回廊,精致的镂刻,甚至还有一湾清澈的池水。看来,巴拉对明霞果真是一片真情,能在这样北方的高燥之地弄出这么个江南小院,可是花了一番心思的。
掀起湘妃帘,一丝淡淡的檀香环绕在屋里,我低头,听蓝叶轻声地禀报着:“娘娘,大师来了。”
“嗯!”还是那个娇弱的声音,只是声音有些疲惫。
“见过娘娘!”我低头问候道。
“大师不必拘礼。赐座吧!”
我抬头,她已经换下来今日在黑山的节日盛装,换上一件普通的家常月白衫,下身是同一色的纱裙,脸色有些苍白,整个人在白色的衬映下没有什么生气。她斜歪在榻上,抬手让我坐下。那个跟她寸步不离的林姆妈正站在她身侧,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蓝叶上茶!”
茶是祈国极普通的碧螺春,难得到是在这漠园之地,有这样的水这样的茶。
“好茶!”我不由赞叹一声。
“先生谬赞了,这在南方不过极普通罢了,不过到了这里,也算极品了!”王妃浅笑道。屋里现在只剩下林姆妈,王妃和我。
“殿下府里的自然都是好东西。”
“嗯!”王妃看着我慢慢地啜茶,似在考究,似在措辞。
“王妃有话请讲!”我放下茶杯。
“嗯!”她慢慢地坐了起来,看来一眼林姆妈。
林姆妈接到信号,咳嗽了一声,向我郑重地说道:“王妃的意思很明白,我们不管你到底是什么人,今天出现在黑山有什么目的。只要是有真本事,真能为王爷治好伤,我家王妃一样感谢你,赏赐或其他要求王妃一定尽可能满足。若你存了什么心,只是唬弄我们,那这巴拉殿下府可也不是那么容易进的!”
说到最后,林姆妈的脸狰狞起来,那架势要是我真存了点什么,非把我五马分尸不可!
我哈哈一笑,站了起来,“王妃,请放心,我一定尽力而为!王妃要是不相信我,我这就离开!当然,今日所见所闻,也绝不透露半句!”
我看着林姆妈炯炯有神的眼睛毫不畏惧。
“你是祈国人吧?”一直不说话的王妃突然冒出一句跟现在说的话题根本不搭干的话来。
我一顿,还是答道:“是!”
“祈国?那里现在是秋天,一定很美吧?”
“很美!”我看着这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声音也轻柔起来。
“王妃!”林姆妈叫了一声,惊醒了正似梦魇般的王妃,王妃茫然地看看我,又看看林姆妈,然后低下了头。“姆妈,我累了,你带她去王爷那里吧。该吩咐什么,做什么,但凭姆妈做主就是了,不用回我了。”说完,她侧身慢慢地躺了下去,不再理会我跟林姆妈。
我看到林姆妈心痛的眼神在王妃的背影上流连了半响。
“王妃的话你都听明白了吧?”林姆妈咽下了那声叹息,问我道。
“明白!”我明白什么呀?
“你知道轻重就好,见到殿下,只管看病,不准多问多说多看!特别是今天黑山的事更是一字不能多说!”
“是!”我背起药箱,跟着她的步伐向东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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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几个回廊,她带我进了一个戒备更加森严的更小院落,这里的戒备三步一哨五步一岗,别说外人,就连林姆妈一连都被盘问了几次才得以进入。我的药箱更是被从里到外翻了个遍,我只静静地看着他们的动作,不言不语不动。
进到院里,林姆妈径直带我向主厢房走去,几个大夫模样的人正跪在厢房门口,低头不语。进到屋里,宽阔的主厢房,一张桌子,两张椅子,满屋药箱环绕,里屋床幔后隐约躺着一个人,两旁伺候的人都鸦雀不闻,连呼吸声都渐不可闻。见我们进来,一个胡子拉渣的大汉立在了我们面前,压低了声音问道:“林姆妈,这次又是个什么狗屁郎中?啊,怎么是个女人?”
后面的话显然是对我的质疑。“林姆妈,你怎么连女人都往里带!”汉子的语气严厉起来。
“女人难道就不会治病?希布,这是王妃的命令。”林姆妈从鼻孔里哼了一句,看来这个希布跟林姆妈并不合拍。“殿下有没有好点?”
希布恨恨地咬了咬牙,“王妃的命令我就不说什么了,不过要是没真本事,别怪老子无情,管你女人还是男人,全部都喀嚓了!”
“希布!大声嚷嚷什么?没见着殿下刚安生一点么?”一位头发須白的老者从里屋走了出来,呵斥道。
“是!”希布和林姆妈见到老者都低下了头。
“索勒比大人,这是大妃今天从黑山找回的郎中。”林姆妈恭敬地向老者指着我。原来他就是罗亚汗部的右院院首索勒比,他怎么到了巴拉的私邸,而且这些人对他在这里一点都不惊讶,反而恭敬有加?
“嗯!你就是那个从黑山带回来的,据说是长生天派来的大夫?”索勒比三角眼苍老却不失威严,这么严厉地对我一审视,我的手心都有点发凉,“那就进来吧,等你半天了。”
说完转身就向里屋走去,“希布,守在外面。”
拉开灰色的厚重床幔,一张约莫三十七八岁的中年人脸呈现了出来。威武的眉,高直的鼻梁,体型高大雄健,初步判断是个英挺的家伙,只是脸色有些蜡黄。
“怎么样?”索勒比就像监视敌人一样,看着我把所有的检查做完。直到做完该做的功课,那个眼目紧闭的男人都没睁开过眼,我看着焦躁的索勒比,思索着该怎么说比较合适。
“你不用考虑该怎么说,有话就直说。”他看出来我的踌躇,这个人的眼神好厉害!
“殿下乃利器所伤,伤未及肺腑,却也至今无法复原。”
“哼!这个我们早就知道,还用你说!”索勒比鼻孔里哼出一声,看我的眼睛明显眯起来,如果我没猜错,那是危险的信号。“还有呢?”
“我想看看伤殿下的凶器!”看来我今天不查出个什么来,是无法出这个屋子的了。
“凶器?殿下的伤跟凶器还有什么关系?”
“有关!如果见不到凶器,我无法断定殿下是否是中立那种毒!”
“你说殿下中毒了?”索勒比蹭地站到我面前,面目狰狞地看着我。
“目前我还不能完全确定。但殿下受伤已有月余,伤口却始终不能痊愈,至今还昏迷不醒!以一般的医理来说,殿下受伤未深,身体也够强壮,若不是中毒断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的。”我肯定地说。
“好!从没有一个人敢说殿下中毒,你倒有胆量!那依你说,殿下又如何中毒的呢?难不成是那凶器有毒?但为什么罗亚的大夫都没检查出来?”
“我不能太肯定。”我摇头。
“不能肯定?敢在这里妄议,我看你不想活了!来人!”索勒比脸色更加阴沉,不容置疑地就下命令。
“慢着!”我赶紧阻止,“大人听我把话说完。”
“你还有什么狡辩的?”
“如果是那种毒,平时是没有效的,甚至少量服用对人体还有好处,但是一旦那种东西沾在某种特质的金属器皿上,就会发出人们意想不到的毒性,致使有伤口的地方不易痊愈,人也因此会发烧。殿下有伤口不能痊愈的现象,也有发烧,所以我怀疑伤他的凶器上是否被人做了手脚。”
索勒比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巴拉,半响无语。“所以你要看伤了殿下的凶器,才敢判断到底是不是那种毒?”
“对!”
索勒比凝重地看着我说道:“我姑且先相信你。来人!”
希布很快就进来了。“希布,带她先下去。”
我随着希布走进另一个房间,索勒比并未出来,也并未对我的话给予任何回应,但是我知道他相信了我。我坐在椅子上,回忆着刚才的所有线索。其实我早已断定巴拉是中毒了的,但那种毒早已在中原消失多年,我是有幸在一个游僧和尚处得知的。那种毒毒性本身极弱,平时对人体无害。但是若中毒者受伤用药的话,就会开始发挥它的毒性。它随着药性的加强而增强,它会慢慢地渗入药物中,然后成为药物的一部分,进入到人体五脏六腑,又自然成为人体一种抗体,渐渐成了病者本身的一部分,那时也就无所谓中毒不中毒了。也就是说是药本身害了巴拉,只要不吃药,让巴拉几次肚子,清空肠胃里的药物,随后坚持一段时间的食疗,他就会好起来的。但是这些我自然不会跟索勒比说。说什么利器携带毒药的话,自然是我胡诌来的,我不过不想让他们知道,巴拉的伤那么好治,由此求得他们更多的信任罢了。
那间屋子里到底有多少人?想到这些我又有些害怕了,巴拉的屋子里根本就不知索勒比一人,那虽隐蔽的很好却依然能听到的呼吸声至少有三个,还有那些我听不出来的。或许我真的太莽撞了。木兹的话看来并不可靠,或许是他还隐瞒了些什么,或许是藏着连同都不可能知道的更深的秘密,想到这里,我有些激动。
由此我更加的笃定,巴拉的伤绝对有问题!呼和诺尔城也绝没有看上去那么平静,如果这个时候能让呼和诺尔乱起来的话?我想着这些,不禁握紧了拳头,所以巴拉一定要尽快的好起来!
我被安置在房间里一整个晚上,除了希布就再没有人出现过。第二天,一早我就被希布叫起,清晨的阳光特别的灿烂,夹杂着草原特有的清香,空气格外的纯洁。
原本以为希布会带我去巴拉的房间继续诊治,或许找些什么人来考验我,不料他却带着我径直向府外走去。一辆华丽的马车早等在门口,众人一致紧闭的嘴唇让我放弃了问他们去哪里都打算,不过看那架势虽然肃穆,却不至于有阴谋的味道,我也就放心了一些。
马车走到很快,一路上经过闹市,穿过人群,径直奔向西奔去。透过马车的缝隙我看着马车径直拉进来守卫森严的辉煌大门。转过几个弯后,马车听了下来,我一下车就楞住了,他们带我来达姆宫干什么?
吩咐我站在一个角落里,希布紧盯着前方吩咐我道:“一会听索勒比大人的吩咐行事,千万不能有任何差错。”希布看似粗旷,心地却还不坏,眼底藏不住的担忧让我有些欣慰,“你只要按索勒比大人的吩咐行事就一定会没事的,记住了!”
我点头。
不知道我留在路上的暗语能不能被吉尔格拉解读,我看着高大的主殿怔怔出神。
“希布,今天是朝会么?”
“嗯!索勒比大人说朝会结束他就会带你觐见大汗。”
“什么?觐见大汗,为什么?”我吃惊地问。
“我不知道!”希布摇头。
“你不知道?不知道就这么莽撞地带我觐见大汗,不怕我乱说么?”我冷笑。
“你不会的。”希布闷闷地回答。
“你们怎么知道我不会?”
“你要想活着出呼和诺尔城就不会乱说。”
“你们就不怕我根本就不想出呼和诺尔么?”我知道他们带我见阿尔斯朗汗就一定有他们的目的,暂时肯定不会把我怎么样,所以故意试探他们的底线。
希布狡黠地一笑,看向主殿大门,“朝会散了,索勒比大人没有出来,你要准备去了。”
果然,一个小侍从模样的人在大门口站着给我们打了一个招呼。
“记住,听索勒比大人的吩咐行事,不然你一定会后悔的!”希布临行还不忘叮咛我一句。
我吞吞地向主殿走去,一路上听见迎面走来的罗亚群臣激愤的声音。
“大汗怎么可以这样维护那个祸国的女人?长生天都发话了,就是那个妖女害得巴拉殿下一病不起的。”一个左脸刀疤的汉子恨骂道。
“昂万将军可不能这么说,长生天只说是‘妖女’,谁听到长生天说是其其格娘娘?”另一个四十岁的文士看似文弱,眼神可不温柔,似刀般绞住刀疤昂万。
“哼!坦尼仁尔大人,你这么替她说话,是不是也被她迷住了?”昂万根本不理会坦尼仁尔的威逼,挑衅地停下脚步看着坦尼仁尔,还不屑地大笑起来,几个跟在他身后的人也嘲讽地跟着起哄。
坦尼仁尔的脸腾地涨得通红,握了握拳头,阴森森地说道:“昂万,你不要仗着巴拉殿下的宠信就随便挑衅我左院的权威,不信你试试,马上我就可以让你一辈子进不了格姆宫?”
昂万也狰狞起来,“坦尼仁尔,我怕你来着?你别得意太早,虽然今天大汗驳斥了‘妖女’是其其格的预言。但别乞萨满很快会举行天祭,到时候你就好好听着长生天是如何处罚那个女人的吧!”
“你!居然敢这样蔑视大汗的话?刚才大殿上大汗已经命令不准说……”
“大汗殿前谁在大声喧哗?还要不要大汗安生?”那个小侍从看见这边的状况早跑进殿里了,一个看穿着似总管模样的中年人走了出来,喝了一声,声音不够,却足够威慑。
顿时,昂万和坦尼仁尔都住了嘴。
坦尼仁尔首先鄙视地看了一眼昂万,然后拂袖而去。昂万也看了一眼那个总管,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带着他的一班人从另一个方向走了。
“你还在那磨磨蹭蹭什么!还不快点!”主管又喝了一句。
我看看左右,人都走了,原来是在说我。
我低下头,赶紧快走了几步。
有些雀跃,这么快就见到了阿尔斯朗汗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