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儿》西七东八

4、第 4 章

　　再后来，学校里发生了一件大事儿。
　　这件事儿，砸在了每一个人的心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那是个普通的早晨，所有学生都在广场上做广播体操。
　　体操名字叫初升的太阳，学生们却像那日暮西山的黄花菜，一个个蔫儿的困得哈欠连天。
　　突然，广播里传出了些不该有的声音。
　　“啊嗯……再，用力些……嘶……嗯……”
　　那一刻，学生们都静止了。
　　下一刻，广场沸腾了！所有人都嚷嚷着议论起来！
　　那不仅仅是呻吟声，还是个男人的呻吟声！
　　那是两个男人！
　　广播里的声音还在继续，老师们恨不得自己长出十万八千只手能把所有学生的耳朵都牢牢堵上。
　　“快！快！去看看哪里传来的声响！各班老师！带领好本班的队伍！安静！都安静下来……”

　　事情的原委很快就传遍全校。
　　校长室的广播不知为何打开了，才传出了这样的声音。
　　而事件的主角，就是年轻的校长和舞蹈老师。

　　这样的事情，不仅仅震惊了全校，整个市都知道了这么一件骇人听闻的事。
　　人们纷纷议论，都是为人师者，干出这种事，还都是男的！真作孽，真该死，真该下地狱啊。
　　市里教育局的批示很快出来了：撤除肇事两人一切职务，吊销两人的教师资格证，还要因为猥亵罪每人罚款五千元。
　　批示出来的第二天，舞蹈老师从教职员工宿舍四楼跳了下来，砸出一片血花儿，当场死亡。
　　于是又引起了一片议论。

　　黄贺这几天一直紧紧地看着沈斌。
　　他了解这孩子，清楚那娘娘腔老师在他心目中有多重要。他怕极了沈斌会惹事儿。
　　让他安心的是，沈斌自从知道这一切后，只是脸色阴沉不发一言，没有什么很激动的表现。
　　黄贺稍微放松了些警惕。

　　这天正在晚自习，黄贺一如既往的睡大觉。
　　直到被人摇醒：“黄贺！快去看！沈斌出事儿了！”
　　黄贺连清醒的时间都没有，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冲出去。
　　夜幕下，只有些许昏黄的灯光。年轻的校长很狼狈地跪在地上捂着脸，身上很脏，已然辨别不出来衣服的本色。
　　沈斌挡在他身前，身上也有些脏脏的，怀里紧紧地搂着一包东西，俊秀的五官被怒火烧得几乎要变了形。
　　在两人的面前，是学生，是老师，都在闹嗡嗡的议论着什么。
　　黄贺一点都没有犹豫的冲了上去，挡在沈斌前面：“怎么回事啊！”
　　沈斌看向他，突然就红了眼眶：“贺哥。”
　　黄贺抓住沈斌的胳膊，像是一种安慰。
　　沈斌顿了顿，平息了一下自己有些激动的情绪：“校长来拿老师的遗物，有人却拦着他不让他出校门。”
　　黄贺一下子就明白了。
　　校长这几天一直都没有露过面，今天肯定也是想趁着天黑，偷偷地拾掇些那娘娘腔老师的遗物，然后赶紧走人。
　　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于是被围攻着扔些脏污东西，这才弄得这么狼狈的。
　　这些黄贺都觉得无所谓——要命的是眼前的这祖宗！
　　全世界的人都在批斗这对兔儿爷，他却维护他们。这不活该被连累么！
　　黄贺什么都没说，只是用力拉着沈斌要走。
　　沈斌一把甩开他：“你干什么？！”
　　黄贺很少被这么多人眼睁睁地瞅着，一时气急，声音也大了起来：“他拿他的东西，你跟着掺和什么！”
　　“你松手！我就是要把校长送出校门，我就是要把老师的遗物交给他！”
　　围观的人听见沈斌还口口声声地喊“校长”、“老师”这样神圣的字眼，立时一阵嘘声。
　　黄贺自觉丢脸，松了手，气急败坏：“你爱咋地咋地！我他妈不管你了！”
　　沈斌看了他一眼，便转身去扶起年轻校长。
　　黄贺是个粗人，他说不上来什么精致的话。硬要描述那个眼神的话，就只有失望。
　　深深的失望。

　　最终，那个狼狈的校长被沈斌扶着出了校门。
　　沈斌回来以后，什么都没说，径自坐下来学习。
　　可是，在他的心里，呕的几乎吐出血来。
　　世间人情冷暖，世人人云亦云，这不算什么。
　　他沈斌不天真，早就看透了这些，并不意外，并不难过。
　　他只是没想到，黄贺也是这般的俗人。有些事情，一旦认清，便会觉得原来习惯的一切，现在竟显得恶心至极令人无法忍受。
　　真的不值当，也没必要，为着这种人留在这个破落的地方了。我一定要飞出去，再也没有能牵绊住我脚步的人了。
　　沈斌这么想着。

　　黄贺想过沈斌会生气。但没想到两人竟会因为这种事而决裂。
　　一直到高考，沈斌都没跟他说过一句话。
　　即使是在厕所相遇，即使是在两家过年串门时相逢，黄贺也总会因为沈斌那漠然的眼神，将再三演练好的对白咽回肚子里。

　　两人高考的那一年，全省状元是沈斌。
　　北京某顶尖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寄来的那一刻，整个电厂都沸腾了。
　　沈爸沈妈晕乎乎地笑着，给许许多多前来祝贺的人们传授育儿经——心里却嘀咕着天知道这孩子怎么考上的！这么长出息！
　　黄贺当然没有考上大学，却也真心实意地为沈斌感到高兴。
　　可是啊。
　　他看着被同学们簇拥着的沈斌，看着他跟许多人谈笑，却觉得自己还不如那些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生面孔强。
　　该死的沈斌！小气鬼！一点破事儿记恨到现在！
　　后来，黄贺故意灌了几瓶马尿下肚，壮着胆，借着醉酒的样子，摇摇晃晃的到了沈斌的面前，鼓起勇气道：“斌子！你就要去北京上大学了，以后出人头地，贺哥在这里先祝你一切顺利！”
　　沈斌歪着头看他，看了好一会儿，眼神很复杂。
　　黄贺心里紧张得要命，生怕沈斌在这么多人面前落他面子。
　　突然，沈斌哈哈大笑，走上前一步搂住黄贺：“贺哥，我谢谢你！”
　　黄贺听着这一声暖烘烘的“贺哥”，心里某一处，终于终于，妥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