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学艺术——野兽派 尹源篇》三番一掷

3、第 3 章

　　尹源计划买跑步机，一切都在计划中，周五不跑步，得去小酒馆排练。可淅淅沥沥的雨让尹源烦躁，烦过了头忘记定出租车。“擦！”他忍不住呲了一句，穿雨鞋雨衣带雨伞。全身武装。
　　一道惊雷劈下来，雨顷刻跟瓢泼似得。尹源站在E座门前，心里挣扎了一番，还是打着伞冲进了雨里。刚经过水池就看到盖亚了，丫的也打一雨伞，抱着乌拉诺斯，二逼透顶的对着他傻笑：“今天你不跑步啊？”
　　“你丫没病吧！下这么大的雨跑毛线的步！”尹源白了他一眼，接着走路。
　　盖亚一手抱狗一手撑伞的追上了尹源：“那你去哪儿啊？现在雨下得挺大。”真下得挺大的，盖亚说话得用吼的，雨声太大了！
　　“老子去哪儿关你锤子事！”尹源翻了个更大的白眼，杵路边等的士。就这个点儿交班，也不知道等不等得到。“你丫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这儿就挺凉快的。”盖亚小心翼翼的笑着，抱紧了乌拉诺斯。“诶，我说你是不是要打车啊？”
　　“难道老子站这儿看雨啊！”尹源没那个兴致！
　　“你去哪儿我送你！我有车——”
　　“什么车？”
　　“什么什么车？”
　　“要特么一辆小奥拓就别在老子面前臭显摆了！”出租车至少是宝来的！尹源偶尔也装逼，就像现在。
　　“途，途锐，行吗？”
　　“将就。”
　　盖亚立马眉开眼笑：“你帮我抱一下狗，我马上把车开来！”
　　“丫——”尹源“丫”不出来了。盖亚把乌拉诺斯撂尹源怀里，呼啦就跑了，还溅了尹源一裤腿儿的水。一条身高六十厘米体重三十八公斤的寻血猎犬就这么娇俏可人的依偎在尹源的怀里，时不时的吐个舌头卖个小萌。“卧槽！你丫能不能减个肥！”他终于“丫”出来了，心情未见得好多少。
　　盖亚把车开到尹源跟前，尹源把狗扔后座，钻进了副驾驶座。“知道一家叫‘合伙玩’的酒馆吗？载我去那儿。”
　　盖亚怔了怔，道：“‘合伙玩’？”
　　“不知道？”
　　“知道！离我酒吧不远！要不你也顺便去我酒吧玩玩吧——”
　　“玩你丫的毛线！开车！”尹源难受，浑身上下都是潮的，心理作祟，总觉得自己有股狗味儿，还好耳机挂脖子上。戴上耳机就安心了——
　　“其实耳机里什么都没有的对吧？你是不是特讨厌跟人讲话啊？我在一本心理书上看到过，说你这叫什么——哦！社交恐惧症！其实吧，这病不严重的，要不你跟我说说话，我帮你克服克服——”盖亚微笑。帅的人干什么都是帅的，连阿谀奉承都这么帅。
　　尹源终于放下了耳机：“老子就是不想跟你说话！”
　　“为什么啊？我觉得我挺好的啊！客人们也喜欢跟我聊天——”
　　“总有一些变态喜欢跟人妖聊天。”尹源偏头看窗外。
　　“我不是人妖——”
　　“你是。”
　　“上次你就说错了。人妖是不骟鸡鸡的，变性人才骟鸡鸡——”
　　“对我来说，人妖和变性人是一样一样的，你也一样。”
　　“我不一样——”
　　“你丫认真开车行吗？老子不想跟人妖说话了。”尹源真不想说话了。丫的毛病能在深沉一点儿吧！早知道还不如让C栋1902室一直空着。
　　车停在巷子前，雨停了。盖亚指着道路的另一边：“我的店就在斜对面，就是那个蓝色招牌！Bin！你看到了吗？”
　　尹源压根儿没看，自顾自下车，遇到了迎面而来的游烈欢。游烈欢踩着八厘米高的鞋跑到尹源跟前，瞧着盖亚的车：“你朋友？”
　　“鬼才是他朋友。”尹源不屑的撇嘴。
　　盖亚从车里出来，跟游烈欢问好，递上名片。“有空来我店里玩。”
　　游烈欢看了一阵名片，笑道：“原来你就是Bin的老板啊！要有空真去光顾你！我一直就想去Bin看看呢！”这条酒吧街，没特色的店趁早垮，Bin才开一年就赚了个盆满钵满的，人妖魅力大。小酒馆则不然，一直就是亏的，但老板们亏得起自然没的说。
　　“走了。”尹源说着，就走了。
　　游烈欢跟盖亚道了别，追上了尹源：“怎么？那人惹你了？”
　　“没有。”
　　游烈欢又回头看了看。帅得天崩地裂的男人还站那儿呢，一脸傻笑。“他好像挺喜欢你的——”
　　“别恶心我。”尹源由衷恶心。
　　“没恶心啊！正经说来着。”游烈欢轻笑。“你们怎么认识的啊？”
　　“就一租客。”
　　“还挺有缘的——”
　　“真别恶心我！”尹源纯粹是跟钱有缘分。一年六万二的租金，傻子才不要！
　　“行！不恶心你。”游烈欢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去小酒馆喝酒——”
　　“还不到下班时间呢，你怎么有空了？”
　　“不是上星期演出说好来的又没来吗！今儿想跟孙晓争取一个表现呗，让他原谅我。”游烈欢说得情真意切的，倒叫旁人不适应。
　　“游烈欢，你丫能不能有点儿自尊！孙晓那厮给你提鞋都不配！”
　　“我舍不得他给我提鞋。”游烈欢笃眉想了一晌，还是舍不得。
　　“你这条智商为负的恋爱狗离我远点儿！”尹源嫌弃这一分钟里的游烈欢。明明白白的游烈欢，漂亮得凛冽。他不会欣赏。
　　进了小酒馆，尹源先去员工休息室换了套备用制服，确定了没味儿才参加排练。谷司的脑残粉儿太闹了，排练并没有持续多久，剩下的时间无非聊天喝酒，尹源觉得没趣就早退了。“喂！”游烈欢从小酒馆里追了出来。“周二晚上去Bin！”
　　“你不陪孙晓看店了？”尹源嘴角的笑，讽意直白。孙晓开一半死不活的小区超市，游烈欢就陪他半死不活的耗着。
　　“也要透口气嘛！”游烈欢抿唇，女孩儿心性。“最近手痒得不得了，超想干架。”
　　“干架可以，去Bin就没意思了。”尹源不想跟盖亚牵扯太深。就一租客，何必搞复杂呢。
　　“想去看看嘛！去啦！周二下班我就来你家接你，我们先去宣德斋吃饭，之后去俱乐部，最后到Bin绕一圈儿！说定了啊！到时给你电话！”
　　游烈欢没给尹源拒绝的机会。“玛丽隔壁的。”尹源为此小忧郁，拦车回家。
　　尹源在网上订的跑步机当天就到了，费了一番功夫才组装起来，试了一下，还行。尹源收了纸箱扔到楼下，顺便去买烟。快进超市的时候，看到了站在收银台前的盖亚，他身边跟了个男孩儿，两人有说有笑的买了一大堆的东西。尹源下意识的躲了起来。人妖不化妆是真帅，如果不傻了吧唧的，就帅翻了天。但是吧，帅归帅，关他屌事！尹源又等了一刻才进超市买烟，还是一个人好，不说废话不干废事。
　　周二七点，游烈欢准时敲开了尹源家的门：“能走了吗？”她就站在门口，完全了解尹源的属性。如果她要踏进去了，虽然尹源什么都不会说，但肯定回来做清洁做到半夜。她是唯一不抱怨他洁癖的人，甚至有点儿欣赏尹源这种努力在别人面前克制自己毛病的人。
　　尹源套上风衣：“走吧。”
　　他们俩去宣德斋随便哄了哄肚子就直奔了一家离CBD不远的会员制搏击俱乐部。这家自由搏击俱乐部绝对是暴力爱好者的天堂，不分流派也不歧视业余更不计较性别，连急救人员都配上了，和某家私人医院还是兄弟会关系。当然，俱乐部本身宗旨是点到即止的，只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难免有个失手总得有人照应。尹源跟个打泰拳的勉强战个平手，游烈欢一上去就把对方撂倒了。“你怎么变菜了？”游烈欢灌了自己半瓶水，跟失败的一方握手言和。
　　“今儿状态不好。”尹源抓了抓头发。“我去抽个烟。”因为盖亚太好揍了，导致自己没手感，尹源下意识的觉得自己Low爆了。游烈欢跟他坐到一块儿，不抽烟，看尹源抽烟。“打够了？”尹源不好意思，别过了头。
　　“没什么厉害角色。本来想跟你打一场的，结果你状态不好。”游烈欢是技巧性选手，用脑子打架，她力量不行就专挑别人软肋下手。尹源不一样，完全的应激性反应者，全凭本能，敏捷灵活出手狠绝。
　　“其实还行，要不打一场？”
　　“别了，我真怕把你打趴下了。”游烈欢嬉笑。她跟尹源基本算半斤八两，认真说来，她赢的时候要多一些。毕竟嘛，这个社会用脑吃饭的。
　　“丫的真能吹。”尹源讪笑，按灭了烟。
　　“洗个澡去Bin？”
　　“你还真想去Bin啊！”
　　“都说好了当然要去！待会儿大厅见。”游烈欢摘了发带朝更衣间走。
　　尹源又发了会儿呆，才转去男更衣间。更衣间人不多，尹源开柜子拿衣服准备去浴室，中途让一人拦下了。八块腹肌的肌肉男问他要电话，还说有空一块儿玩。“玩你大爷的！”尹源扬起嘴角就是一拳，妥妥KO。“好玩吧？”得！手感回来了！今天没白来！
　　到Bin刚十点，夜游族的happy hour。游烈欢东张西望的，好奇：“吧台还是卡座？”
　　“卡座好了。”尹源挑了一边角的卡座，简直低调奢华有内涵，唯一不足的是靠近厕所。
　　俩人刚坐下，服务生就拿着餐牌过来了：“两位好面生啊，第一次来？”
　　尹源被矫揉造作的伪娘音激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抬眼一看，已经不是鸡皮疙瘩能解决得了的了。五大三粗的男服务生穿着齐逼激凸小短裙失足黑丝站街高跟，胸部也不知道垫了多少姨妈巾才营造出一个Dcup的假象，烈焰红唇就算了，可络腮胡是怎么回事！丫的还硬是给络腮胡修出了一条S line。“人妖就长这样？”他还以为人妖都盖亚那样呢！
　　“哎呀！这位客人说话好好难听哟！什么人妖妖人的嘛，人家可是女孩纸！”服务生羞涩一笑，嗲过040。
　　“卧槽！不带这么玩的！”尹源快吐血身亡了。
　　游烈欢则淡定得多，还赞服务生的络腮胡修得有型。服务生亲热挽住游烈欢：“还是这位美女说话漂亮。人家下巴线条不好看嘛，才想说用胡子修饰一下。”
　　“你丫不止下巴不好看！全身上下没一个地方能看的！能不能回炉重造啊？老子都想赞助你去韩国旅游了。”尹源喝光了免费的柠檬水，醒神儿。
　　“你好残忍！”服务生羞愤离去，小鸡鸡快破裙而出了。
　　游烈欢“呵呵”几声，扶额沉痛道：“你能婉转点儿吗？”
　　“我已经够婉转了。比起整容，我觉得还是自杀投胎这招比较快速——”
　　“你这话太灭绝人性了，我还有保留慈悲之心。”游烈欢打了个响指，让其他服务生过来招呼。这次来的伪娘天然得都快让游烈欢感动哭了，连伪声都娇滴滴的。“一杯威士忌不加冰，一杯柠檬薄荷苏打水。另外，麻烦你转告刚才服务这桌的侍应，我全额赞助他去泰国做变性手术加旅游。泰国的变形技术好！整容也行！让他别把我朋友的话放在心上！谢了。”
　　“你确定你不是在补枪？”尹源撑着下巴看漂亮女人恶毒。
　　“因为你说得不对嘛！韩国技术太流水线了，而且变性是泰国的强项！其实日本整容技术最好，但那位应该不会只是满足于整容——”
　　“您的威士忌不加冰和柠檬薄荷岁打水。”
　　“谢谢——”游烈欢哽了。盖亚站她面前，深蓝烟熏妆，没多余的颜色，狂拽酷炫吊炸天，帅cry！“我洗眼睛了。”
　　“这两杯我请。”盖亚顺势坐尹源身边了。“没想到你真能来玩，还带尹源一块儿——”
　　“别叫我名字，老子跟你不熟！”尹源摸出口袋里的烟，点燃。脸是盖亚吃饭的家伙，这回他相信了。这间酒吧，侍应都是人妖，异装癖和性别认同障碍者的天堂，同性恋在这儿根本不算回事儿，连恋物癖患者都来扎堆儿。尹源快昏头了，这特么还有正常人类吗！
　　游烈欢倒是跟盖亚熟了。俩人一块儿讨论人妖和变性手术。游烈欢说：“你这妆挺漂亮的，自己化的？”
　　“不是，是被你们气哭的侍应化的，其实他是我的合伙人。”盖亚微笑，指了指还在吧台边哭天抹泪儿的服务生。
　　“呃，我们不是有意的，就随便开一玩笑。”游烈欢词穷，看向尹源。
　　“没事儿，他都被打击习惯了，要下次来玩叫他一声‘美女’就好了——”
　　“虚伪。”尹源闷一口威士忌。丫的能是美女，母猪就能上树！不仅上树，还被树蹭怀孕生头美克星猪仔！
　　“呃，我也喊不出来。”游烈欢从不拍没有事实根据的马屁！“不过我说真的，我赞助他去泰国变性，当然，赞助你也行——”
　　“我？”盖亚一愣，大笑。“你认为我想变性？”
　　“觉得你要是变了性挺可惜的。你长得很帅，化了妆也不娘炮，举止又爷们儿，但一般爷们儿不会想到开人妖酒吧吧？
　　“算另辟蹊径吧。”盖亚没有正面回答游烈欢的问题，眼睛一直盯着无所事事的尹源。
　　游烈欢还不到“睁眼瞎”的境界：“喂，你是不是喜欢尹源啊？”
　　“喜欢。”盖亚全然没犹豫。
　　尹源快抑郁了：“你丫神经病啊！”他一直以为自己不会碰到比卫来更神经的人！眼吧前儿的这位为毛要放弃治疗！
　　“我喜欢你啊！我从见你第一面就喜欢你了！难道你没感觉出来？”盖亚以为自己表现得够明显了。
　　“我看你丫是欠揍！”尹源话到拳到。盖亚瞬间喷血。
　　一酒吧原本挺热闹的，突地静了下来。之前还在琼瑶神伤的服务生从吧台冲了过来：“你你你你怎么打人！”
　　“老子打得就是这乌龟王八蛋！怎么着！你也想挨打？行啊，今儿就让你连变性钱也省了——”尹源被游烈欢捂了嘴，只剩“呜呜”。游烈欢不停道歉，说尹源喝多了让大家见笑，这run她请。
　　盖亚按了按下巴，还能动，讪笑道：“没事儿，是我犯了错——”卧槽！这下场子里炸开锅了，男神被打还认错，什么意思！
　　尹源没说话的机会，更没再揍盖亚的机会，就被游烈欢拖出了Bin。“你站这儿等我！就等着别惹事！我进去结账！你要走了我跟你绝交！”游烈欢说到做到。尹源只好蹲在街边抽烟。
　　盖亚慢一步出来，跟他蹲一块儿，贱帅贱帅的：“都叫你别打脸了，这几天我又不能上班了。”
　　“滚啊！否则老子干死你！”尹源深吸一口烟，压制。
　　“你想干我吗？可我没做过0号。”盖亚摸着耳垂，表示为难。
　　尹源捏紧了拳头，深呼吸，放松。“你！滚开！不管你是人妖还是同性恋，都给老子滚开！你丫等着，我明天就去收房子——”
　　“我是真喜欢你。就你去中介签合同那次，我——”
　　尹源扔了烟，飞起一脚踹了盖亚的脊梁骨，搂过结账出来的游烈欢就走了。好一会儿，游烈欢才反应过来：“刚那人是盖亚吧？你又揍他了？”
　　“丫的M，不被虐不舒服斯基。你不懂那些个变态的爱好。”尹源狡辩道，后悔没好好虐。
　　游烈欢愣了好一会儿，才幽幽道：“你是不是第一次被人告白不好意思啊？你也太纯情了——”
　　“你丫才纯情！你们全家都纯情！”尹源明显是不好意思了，反应过度。
　　游烈欢欣然接受：“我是挺纯情的，长这么大就喜欢了孙晓一个人，我爸妈也是初恋初婚，嗯，我们一家都挺纯情的！”
　　“能停车让我吐会儿吗？”尹源终于被游烈欢成功恶心到了。
　　“不行，我还得去孙晓那儿！你别浪费我时间啊——”
　　“现在快凌晨了。”
　　“正好啊！他超市关门，我送夜宵过去！”游烈欢是二十四孝女友。
　　尹源不说话了，真怕自己给恶心吐了。游烈欢在小区外放下了他，尹源绕着小区花园跑了一圈儿才回家，脑袋昏沉。游烈欢说对了，他第一次被人告白，尹源从来就没想过自己会被人告白，而且这人居然还是个男的——错了，是个人妖！他的震惊根本停不下来啊。
　　泡了个澡，差点儿把自己泡晕乎了，尹源的头发都没吹干就横床上了。这个时候他很想说点儿什么，能说什么呢，又该对谁说——他说不出口。尹源不是会跟朋友聊心事的人，乐队之间的话题也从未涉及他。似乎每个人都该恋爱，即便不恋爱也该喜欢谁，但没有谁是靠谱的。尹源不信任任何人，偶尔，他连自己都不信任。为什么会成为这么寡淡的人？尹源无数次的思考。为什么。大概因为父母婚姻不顺利，而自身的性格又不讨喜，周围总有比他亮眼的事物吧。但大体上，尹源觉得自己还是顺遂的。虽然父母离婚了，负责抚养他的父亲很快再婚又有了自己的小孩，可尹源的第一笔启动资金还是父亲提供的；上学的时候因为性格孤僻没交到什么朋友，但也没受到什么欺负，他很能打，也靠打架赚过零花钱；至于那些闪亮的事物，除他之外每一个乐队成员都是，可他并不羡慕他们。生活的面目千差万别，尹源所选择的方式是最适合他自己的。在这种最适合的生活方式里，是没有爱情存在的位置的。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是折磨人的生物，这是他从卫来和池旻攸，孙晓和游烈欢身上学到的。受益匪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