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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   随着圣诞的临近,酒店也迎来了冬季最大的客流高峰。可是,宣远住过的那间房间,却一直没有人入住过。有时候闲下来,我就会到那里去站一会儿,我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惋惜什么,还是在追忆什么。每次在南窗下,我常常会有种幻觉,他仿佛就在不远处,随时会推门而入,从后面抱住我,在我耳边低喃:“潇遥,我等你了好久……”

      傍晚的时候,我接到司言的电话,她的声音听上去很严肃,甚至好像还带着些怒气。

      “你马上到我这儿来一趟,我有点东西要给你看。”

      我疑惑地来到她的办公室,一进去,就看到司言正盯着桌上摊开的一幅画出神。

      “什么事?”我在她对面位子坐下。

      司言冷冷地看看我,把面前的画转了个向,食指在上面轻轻敲击了两下,说:“你看看,画里面的这两个人,你认不认识。”

      我凝神看去,那是一幅油画,背景是一条铁轨,长长的仿佛没有尽头;轨道旁有深深浅浅的紫色,是丛丛的二月兰。在铁轨边,有一对男女正并肩而坐。男孩面容俊美,头微微低着,发丝盖住了双眼,唇边有似有若无的笑;女孩则高高地抬着头,笑容从腮边的酒窝里溢出来,阳光洒了一脸。

      画中人似曾相识,分明就是十年前的宣远和我。而这幅画的背景,就是我们曾去过无数次,学校后门边上的废弃铁轨。

      我这一惊非同小可,忙问:“这画哪里来的?谁画的?”

      司言没有立刻回答,她直笔笔地看着我,用从来没有过的,怀疑的目光。

      “不如由你来告诉我,这是谁画的?画的又是谁?”

      我脑子里转过许多念头,画里的人物形神兼备,场景也非虚设,除了他,我再也想不出来还会有谁有这样的技艺和经历。

      我低头不语,这是一个冗长繁复的故事,不知道司言有没有时间听。

      “我当初清清楚楚地问过你,和那个姓宣的是不是认识,你一口咬定了说不。可现在,人家巴巴的把你都画进画里去了,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司言站起来,手撑在桌子上,咄咄逼人的说。

      我不敢直视她,只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说你前阵子怎么失魂落魄的,也是因为他吧?还有许至澄的事,那么好的男人你挺直了脊梁说不要,是不是因为,你还有个更好的,所以等闲之辈入不了你大小姐的法眼?”

      司言说到最后,已然有了嘲弄的意味,我不愿意她有更深的误会,于是只好说:

      “是,我和宣远是高中同学,我不应该瞒你,更不应该骗你,是我不对。可是,我也是为了你好,我不想你担心我,才忍住了不对你说。”

      “那现在呢?现在你还为不为我好?打不打算说?”

      “我……”我又叹息了一声,抬起头看她:“司言,你知不知道,我曾经遇到过一次很严重的车祸?”

      司言一愣,撑住桌子的手臂渐渐软下去。

      “什么时候的事?”

      “十年前。在那场车祸里,我左半边的骨头几乎全部碎掉,我在医院整整躺了一年。”

      司言重新坐回到椅子里,也许她已经预备好,来听我说一段,这从来没有同外人说过的往事。

      我不知道我和宣远的故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但却清楚地记得,它是如何结束的。

      那是2003年,一个改变了很多人命运的年份,也因此被更多人牢牢记住的年份。

      那一年,蔡依林靠着七十二变翻身成了天后;陈奕迅的《十年》给很多人的爱情打下伏笔;张国荣和全世界开了一个无法挽回的愚人节的玩笑;《无间道》大红大紫。

      然而,和我们的生活最息息相关的,是那场史无前例的疫症。也正因此,从那一年开始,高考被提前到了6月。

      我记得那年高考的数学特别的难,直到很多年以后,还听身边同届的人说起,2003年的高考数学,是历来最难的一次。

      然而,最难的难关也终于都过去了。

      我记得那是考完后的第三天,宣远来我家找我。

      他是早就计划好了要到美国去读大学的,所以他是那些不用经历高考试炼的少数幸运儿之一。我本来以为他是来和我说全班一起去庐山旅游的事,可原来不是。

      那一天的很多细节在我的脑子里都已经模糊了,仿佛记忆的镜头把无关紧要的背景都虚化掉,只留下一个画面深深镌刻在我的心里。

      那是宣远静静地伫立在我面前的样子,黄昏残日的光在他的脸上勾勒出金色的轮廓。他离我那么的近,踮一踮脚就能触碰到他的脸庞。

      夕阳下,他郑重的对我说:“潇遥,我喜欢你。”

      那个刹那,我仿佛听不懂他的话,仰起脖子疑惑地看他,只见他高高的鼻尖上,细细密密全是汗。

      这时,他看着我的眼睛,又说了一遍:“潇遥,我喜欢你,很久了。”

      我呆呆的看他,思索这句话除了我能够理解的那层意思外,是不是还有什么其他的含义。直到我再次抬头,看清了宣远眼睛里的焦虑和炽热之后,我才回过神来,他说,他喜欢我。

      那一刻,我的心里像有什么东西劈劈啪啪的在爆着,火花四射,把黄昏的天空耀成刺眼的金色。我欢喜的说不出话来,只知道傻傻的看着他,不知道,我从眼睛里弯弯的溅出的那些笑意,他又看不看的明白?

      我正想开口说我也是我也是的时候,宣远却伸手堵住了我:“你不用急着告诉我,明天我中午十二点的飞机,如果你也喜欢我,就来机场送我好不好?当然,如果你不来,我也就明白了……”

      那天,我攀上了人生的最高峰,直到今天犹自念念不忘那一眼动人心魄的风景。

      可是,命运是不确定的,幸福是不必然的。就在去机场的路上,我遇到了车祸。我终于错过了宣远的飞机,而我们的故事,也终于错过了结局。

      后来我休学了一年养伤,可是有些伤,却是要跟我一辈子的。

      “所以,我本来是你的学姐。”我故作轻松的对司言说。

      “以前为什么不告诉我?”司言的鼻子红红的,“那后来呢?”

      后来?有什么后来?我向来讨厌重逢的戏码,结束了就是结束了,何必煽情地留一个尾巴,好像还能挽回什么似的。

      “就是他们这次来,我和宣远重新见了面,我对他说我没有去机场,代表我不喜欢他。后来,他不就走了么。”

      “干吗不告诉他真话?”

      我微微摇了摇头:“我……不是他的理想对象。”

      “为什么?”

      “你觉得我们看上去配么?”我反问她。

      司言指了指桌上的画说:“至少这里面,你们很相配。”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说:“因为车祸,我的盆骨粉碎性骨折,医生说我这辈子不可能有孩子了。”

      司言的眼睛里有藏不住的惊讶和悲伤,她动容地握住我的手,我拍拍她的手背,继续说下去:“而且,我的腿骨和胫骨都没有复原好,再过个十几二十年,恐怕连路都走不了。”我停顿了一下,“你说,我这个样子,怎么好意思站到宣远身边去?”

      司言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我就是害怕她有这样的反应,所以才一直瞒着她。

      “你看你看,我就知道你会这样。”我抽出桌上的纸巾,塞到她手里去。

      司言哽咽了半天,对我说:“潇遥……你一定会幸福的。”

      我笑一笑,她的意思我懂。有人说,历经艰辛之后,成功的,就叫传奇;苦难的,称为坎坷。不知道我的将来是传奇,还是坎坷。

      “那……他……是不是就是和你……那个的,那个人?”司言像是犹豫了很久,终于把心里的疑问说出来。

      我知道她指的是什么,那是我最大的梦魇,但,不,宣远和它无关。——也不能说无关,那是我爱上他的起点。在那个时候,只有他相信我,他是我黑暗岁月里唯一的光。

      “不,不是他。那件事……也和你想的,有很大的出入。”那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但恕我暂且并没有心情说。

      司言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下去。

      “这幅画究竟是怎么回事?”我问。

      “他们临走的时候,陈光头带着我去向姓宣的求一幅画来留念,他一口就答应了。结果今天快递送到,我一看就认出来是你。所以才把你叫来。”

      我的目光再次回到那幅画上,看真些,画的左下角写了一行小字:My secret lullaby

      我的隐秘梦乡。

      呵,那是我们共同的隐秘梦乡,里面有我们再也回不去的,与生命同在的青春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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