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微伤》王源

1、1

　　楠站在阳台上看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城市，风轻浮着窗帘没有任何的声响。手中的茶杯上结下了厚厚的茶锈，温度也渐渐在手上失去了知觉。这个茶杯是席羽城在一年前的生日上送给她的，那是玉城指着它告诉楠一大段送这个东西所谓的寓意，而楠也记得那时候她哭的像个泪人一样，并在心里默默的告诉自己无数遍要与这个男人白头到老。
　　他们正式确立关系的那天羽城把胳膊搭在楠的肩膀上，他说从此之后你就是我的女人了。楠没有说话，因为在楠看来这些幸福是无法用惨白的语言来表达的。楠只是笑着。再后来很长的时间里楠都对着镜子想要模仿或者找到那天因为美好的感觉而表露在脸上的笑但是都无济于事。
　　楠以为自己一生都会与这个男人在一起，每天看着他在自己的身边睡着，在他的额头上轻轻亲吻，每天做好饭菜等他回家。时间一年两年三年直到五十年一百年，他们的子孙会站在楠与羽城的坟头哭泣，想起就好笑。
　　但是越美好的事物就越容易失去，越怕失去就越抓不牢。
　　羽城在后来的时间里开始酗酒，和一群在楠看来不三不四的人厮混在一起。在一个酒吧楠把一杯鸡尾酒泼在羽城的脸上，羽城站起来给了楠一记重重的耳光。周围嘈杂的声音瞬间就被嗡嗡声覆盖了。她冲出酒吧在深夜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奔跑，呼吸变的困难然而她却觉得这是死亡的前兆，加快速度并希望所有的一切都能在一瞬间犹如往常。
　　羽城再也没有告诉过楠我爱你，再也没有在不经意的时候突然拉着楠的手然后脸红的像一个苹果。为什么一切都会在一夜之间出现这么大反差楠始终也不知道。羽城每天很晚回家，楠就把饭菜用碗扣在桌子上之后几乎都在同一时间楠都会从睡梦中被惊醒，再后来就是瓷器被摔在地上的破碎声，很长时间的咒骂。楠从来都没有任何形式的反抗，只是抱着腿蜷缩在床的一角。
　　羽城回到房间一头就倒在了床上，他紧紧的抱着楠，呼出的气有节奏的打在楠的脸上。楠仔细看着羽城，用手指轻轻的摩挲着羽城脸上的一道道青痕。
　　打架了楠轻轻问道
　　羽城用胳膊把楠的手重重的打开，从口袋掏出一包烟给楠一支自己也点上一支。她记得她第一次抽烟时的样子，浓浓的烟雾从嘴巴经过气管在肺里产生反应然后就是撕心裂肺的咳嗽。羽城在笑，楠夹杂着眼泪也在笑，至于这眼泪是哭泣还是被烟熏的其实那时也不怎么关心。总之是流出来了。一根接着一根，楠发现只要自己在抽烟时咳嗽羽城就会表现的很开心，楠觉得只要他能够开心这一切都无所谓。
　　还有在房间喝酒，楠会喝很多的酒。楠喜欢酒醉后半梦半醒的感觉，因为羽城会拉着她抱着她在房间伴随着巨大的音乐跳很夸张的舞。有时候她觉得这一切都不那么重要重拾幸福也许就是要打破原来的习惯并付出相应的代价而已。
　　有天羽城问楠，你怕死吗？
　　楠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惊到了，她傻傻地看着羽城清秀的脸。
　　你会陪我一起吗？楠回答道。
　　羽城也愣了很久，然后重重地点点头。
　　楠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瞬间爆发了，她抱着羽城哭着不停的重复着，羽城别在这样了，我们像以前一样好不好。
　　羽城的眼泪流了下来落在楠的后脖颈上，他拼命的摇头。告诉楠这一切都太晚了
　　楠看着他说，这一切都不晚呀，为什么要说晚呢？楠在这一刻竟然笑了出来，因为她似乎看见了美好的正等在前面，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一个小插曲而已。那晚房间漆黑一片，羽城走到了台上。楠在房间里看着在黑暗里只能显出身体轮廓的爱人。
　　房间的门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冲击力撞开，楠回头看到了很多穿着制服的人一瞬间涌入房间，楠回头再看羽城已经不见了。几秒钟之后传来了一声闷响。羽城死了。一句道别都没有讲过，其实楠想过无数次会和她分手时的会发生的场景。然而这是她没有想到的。楠愣在那里还保持着几分钟以前的表情与动作。至于她后来是怎么被人抬到警察局，怎么在漆黑的房间里度过一夜她已经全然不知。只记得有人来开门时伴着叮叮咚咚的响声，然后告诉她你可以走了。
　　我要去哪？楠毫无意识的问了这句话。
　　爱去哪去哪。那人不屑的回答道。
　　爱已经死了。
　　滚。
　　楠回到家时站在门口，钥匙插进门锁里用力一拧门打开时楠闭着眼睛。羽城一定会在房间里等着她回来一切都没有变的。楠用手一拉，然后缓缓地睁开眼睛。结果就是没有任何结果。
　　楠一个人住在房间里，还是做着两个人的饭，她会把盘子里的菜夹到对面的碗里，然后开心的笑着。之后过很久，她会端起对面的碗大口大口地吃着，模仿羽城说话。
　　楠无法在过着这样的生活了，羽城在她的生命里就是她所有存活下去的一切力量。她还记得羽城最后问她的你怕死吗？每次想起这话时楠都会做出那天和羽城抱在一起的姿势虽然她抱着的只是空气，然而她却说我愿意。
　　她走进厨房打开煤气罐的阀门，之后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慢慢地闭上眼睛。又是一个黑夜是两个人即将重逢的黑夜。楠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轻飘飘的，她也好像看见了自己躺在床上面带微笑的样子，似乎就是两个人一样。
　　死亡不是结束，是另一端向往生活的开始。楠隐约听到了有人对她轻轻的呼唤，并想给叫她名字的人答复可是喉咙在一刻似乎被什么东西牢牢卡主了。屋子里的气味突然之间变的越来越淡了直到后来她感觉自己闻到的是一种香香的薰衣草的味道，很好闻，她狠狠地吸了一口，头上的疼痛瞬间散布到全身像藤蔓一样把自己裹住并慢慢勒紧她单薄的身体。
　　就要结束了，羽城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