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镜》十公里

3、3漩涡

　　张季晴觉得白谨言就像一个漩涡。

　　此刻是午餐时间空档，她身处在女同学的小圈子中，六、七人七嘴八舌的聊着近期的流行话题。一如往常，张季晴是众人谈天时的领导核心之一，和平日不同的是，她眼角的馀光总忍不住偷偷瞄向身旁的白谨言，见她安静地聆听众人的谈资，偶尔插进几句话表示附和。

　　张季晴与白谨言从国中起就在同一所中学读书，自认是她的好友之一。当然，真要论要好，可能还比不上庄赋蓉与白谨言的亲密无间，但也足够对任何人宣告展示两人的友好关係了。

　　在小圈子裡，张季晴成绩好，人缘也不错，庄赋蓉长得漂亮，个性活泼外向，和两人相比，秀气寡言的白谨言并不特别显眼，偏偏两人都喜欢粘着她。张季晴认为，这是因为白谨言整个人给人一种澄澈感，简单不复杂，她身上那种沉静的气息，让人在她身旁感觉很舒服，不会有压力。

　　但是，两週前的体育课，在下课前偶然见着那一幕，除了震惊外，张季晴不得不承认，原来她一点也不瞭解白谨言。

　　那时，她看见黄天屿和白谨言两人在大树后的隐蔽处拥吻。

　　这两人都已经发展成这样的关係了，白谨言却从未对她和庄赋蓉透露她和黄天屿在一起。庄赋蓉从高一开始就暗恋黄天屿，是白谨言和她都十分清楚的，白谨言这样摆明是背叛了她最好的朋友。

　　她该不该告诉庄赋蓉？

　　这个该不该，张季晴连续想了好几天，到最后，她的疑问已经从到底该不该说，变成了为何她要考虑该不该说。

　　回想到这裡，张季晴忍不住又望了白谨言一眼。这时轮值倒垃圾的庄赋蓉刚好从教室外回来，她走到白谨言身边，双手轻揽住对方的肩脖位置，用半压半倚的姿态，笑问大家在聊些什麽，白谨言顺势移动身体，挪出半张椅子的位置，让庄赋蓉也一同坐下。两人间的互动是如此亲暱自然，看不出有任何芥蒂存在。

　　白谨言原本低声和庄赋蓉不知说着什麽，似乎是感觉到张季晴的注视，她抬头看向张季晴，对她微微笑了笑。张季晴心虚撇开了头。

　　她想，她是有些嫉妒的。

　　张季晴努力将注意力从白谨言身上抽离，回神加入圈子的话题中心，顺势插了话，略为夸张地加上手势，并应景地笑了几声。轮到其他人发言时，她分心飘转视线，正巧瞥见从友人抽屉中露出一小截的国文课本。

　　张季晴记得，段考前几天，她因感冒缺课，隔天向白谨言借了国文课本，准备补上前一日的上课笔记。打开白谨言的国文课本时，她在书背处发现了约一公分左右的撕裂痕迹。白谨言平时很爱护书本，课本原来的装订也十分扎实，那样的撕裂痕除非刻意，否则很难造成。张季晴对于书为何会裂开感到纳闷，于是还书时顺道问了白谨言怎麽回事。

　　白谨言说，没什麽，只是心血来潮，想试试看撕课本是什麽感觉。张季晴问她感觉到底怎麽样，白谨言笑着说，后来想到还要用来上课，就不敢往下撕了，没有特别想法。

　　为什麽无缘无故会想到要撕书呢？张季晴当时不懂。回想到这裡，她忍不住再度看向白谨言。也许她早该注意到，那时的白谨言已是那麽地难以理解。

　　发现白谨言的秘密后，三天前，张季晴终于按捺不住，私下约了白谨言谈话，时间是放学后，地点是黄天屿和白谨言那天拥吻的隐蔽场所。当她们到达大树下时，她望着白谨言，心跳得极快。

　　「原来你知道了？」白谨言倚着树，看着她问道，表情出乎意料地平和。

　　张季晴点点头，一时不知该说什麽好。白谨言只是看着她，也不主动解释。张季晴不明白为什麽白谨言能够如此镇定，好像对黄天屿的事十分坦然一般。

　　「为什麽要那样做？你明明知道赋蓉很喜欢黄天屿的。你就这麽喜欢黄天屿吗？」张季晴发觉自己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可是黄天屿喜欢我。」白谨言说得理所当然，像在阐述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你不怕赋蓉发现和妳绝交吗？」

　　「你不会告诉她的。」白谨言看着她说：「因为我知道。」

　　张季晴不清楚她的意思：「知道什麽？」

　　白谨言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水波不惊。张季晴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午休的铃声再过不久就将响起，小圈子的众人将手边的物品清理完毕，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庄赋蓉单手攀着白谨言的肩膀，向着两人座位的方向走去。张季晴趴在自己的桌上，看着两人亲暱互动的背影。

　　那天，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家的，在那之后，白谨言的表现却彷彿两人间的对话完全没有发生过一般。但张季晴知道，很多事已经变了。

　　白谨言是一个漩涡，她在不知不觉中已被捲入，脱逃不及，即将没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