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论新闻社》恶逆非道的狐狸

3、天才论3

　　当我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清晨第一缕阳光穿过窗棱撒在床头，枝头的鸟儿因为吃到了不知好歹早上出来遛弯的虫子而兴奋的叫嚣的钟点。

　　经过一晚上的睡眠之后，大脑也对前一天所接受的信息自动进行了整理。我的世界观发生了1％的转变。仅仅是这渺小的一点点改变，就让我觉得整个世界的色温都发生了变化。其实学姐说得不错，明明都已经是大学生了，不应该在纠结于某些无意义的原则。

　　公平也好，正义也好，天赋人权也好这都只是一种借口罢了。因为上帝从来就没有公平的对待每一个人不是么？

　　同样是为了生存而努力着的动物——鸟与虫，同样都是为了生存而在清晨忙碌。一个成为了捕食者，另一个成为了食物。

　　鸟与虫之间的天赋差距是虫子无论如何也无法弥补的。

　　虽然不甘心，虽然不想承认，虽然并不完全认同。但是为了做出明智的选择，我还是会以此为参考做出判断。

　　因为到明天为止都不会正式上课，所以今天还是所谓新生教育的日子。在我脑海中的日程表上这么写着：「九月二日下午1:30社团统一招新，地点体育馆」

　　起床，刷牙，洗脸，换衣服。在我完成了这一切，正想着白安顺已经12小时没有出现在我的视野之内的时候。

　　从阳台上传来了咚咚咚的敲窗户的声音，循着声音望去，一个人影印在白色亚麻布的窗帘上。

　　「白安顺？我说你不会是和漂亮的学生会长大姐姐这样那样之后，没脸来见我……」

　　一边拉开窗帘一边说出这句话的我，在看到那个有着双马尾黑发，羞怯的将脸藏在眼镜片后的女生之后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打电话给好友分享一个猥琐下流的黄色笑话之后，电话那头沉默良久传来的却是班主任的声音。

　　总得来说，就是那种刚上大学以来自以为的那种正经形象被狠狠的戳破的感觉。

　　难得我和白安顺这个旧友奇迹般的分配在一个宿舍，所以才没有经历那个传说中的「每人都在装正经的第一个夜晚」。

　　于是，我那正经的形象就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羞涩女生面前被戳穿了。

　　也许是因为阳台上的阳光照的我有些热，所以脸红了起来。窗外女生的脸藏在背光的阴影和自己的眼镜后面，完全看不出表情。

　　如果这时候被什么人看到的话，大概会以为这里在发生一场BoymeetsGirl式的清新邂逅吧。

　　但是，我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如果这尴尬的一幕有被其他人看到的话，即便是白安顺我也会考虑杀人灭口的。嗯，如果用毒杀的话应该能够成功。

　　所以，眼前的少女啊，就把刚才的话忘记或者当做你我之间不可告人的小秘密如何。

　　女生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没有说话，但是她一定是有话要说的。否则像她这种类型的女生并不会无缘无故的敲男生宿舍的窗户不是么？

　　不过，因为我的冒失而导致眼前的女生嘴唇颤抖着而又欲言又止，反而让我感到更加羞愧。

　　「你……找白安顺么？」

　　为了解决眼前的困境，我尝试着与无口的少女进行接触。

　　不出意外的，对方没有用声音回答我，猛烈的摇着头两边的马尾夸张的晃动着。

　　「那是…？」

　　少女突然抬起头看着我，让目光从厚厚的眼镜片唯一一个可以通透的角度投射出来。

　　少女如果不戴眼镜的话说不定也能算是个顺眼的姑娘。但是因为那个眼镜的缘故以及有些过时又没有任何装点的发型，让她的存在感降到几乎不可见的程度。

　　轻轻的抿着嘴，用牙齿咬着下嘴唇，似乎是将开口的勇气积攒在口中一样，生怕只要一张嘴就会泄露出去。

　　这种状况反而让我有了一种非常不好的错觉，难道这真的是一次什么奇妙的邂逅么？比如说她就是传说中，在高中时期一直躲在角落里默默关注着我的隔壁班女同学么？

　　可是我所念的高中只是一所普通的高中，因为不是名校，所以学生并不算多。即便是像眼前这位的低存在感设定，也应该至少有过一点点印象。

　　就在我胡思乱想这些的时候，少女的勇气条终于到达了释放技能的程度。

　　「电……电话号码告诉我。」

　　野生的少女使用了「逆搭讪」，效果拔群，对罗皓峰造成了999点伤害，罗皓峰陷入混乱状态。

　　我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白安顺在背后做了什么手脚的缘故，否则以我这种存在的意义仅仅是为在校人数这一统计数字做一分贡献的人，究竟为什么会在开学两天内被两个女生搭讪！

　　因为一时之间处于慌乱之中，我并没有考虑太多，就报出了自己的手机号。

　　少女突然举起握在手里的手机，对着我的正脸按下了快门。明明阳光明媚的情况下，却使用了闪光灯，刺的我一时间无法睁开眼睛。

　　我努力的睁开眼睛，却受到了更加严重的打击。

　　野生的少女逃跑了，逃跑失败。由于野生少女的特性触发了「平地摔」，罗皓峰受到了999点伤害，罗皓峰无法动弹了。

　　不过，我只愣了一下就冲了出去。从宿舍里经过走廊绕到建筑物外我的窗口前虽然只有三十秒的时间，但是如果她不再摔跤的话，也足够她逃跑了。

　　直到我跑到外面为止，少女仍然坐在地上。见到我的出现似乎反而有些惊慌失措了，眼角的湿润透过厚重的眼镜片都能够看的一清二楚。

　　「受伤了么？要去医务室？」

　　虽然我和她尚不熟识，但是我认为在这种时候将对方扶起来是最基本的尝试。但是，当我伸出手的时候，少女却好像是害怕一样向后缩了缩。

　　在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仿佛确定我不会再继续想她伸出魔爪之后。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向]向四周望去，那动作就好像是在寻找着掉落在地上的新八几一样。

　　但是，很明显，她找的并不是眼镜。

　　「啊……」若不是那小小的惊呼我都快怀疑她刚才对我说的话是不是我的幻觉了。

　　少女颤抖着向不远处被摔得粉碎的手机伸出手，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这就是存着偷拍我的成果和电话号码的那一台。

　　似乎比起被挫伤的小腿，少女更加珍视的是那台已经可以称之为遗体的手机。小心翼翼的捡起了其中较大的一块残骸之后，放在手中摆弄了几下，终于把手垂了下去，无奈的叹了口气。

　　「呃……需要借用我的手机么？」

　　听到我的声音猛地抬头，用惊讶的眼神看着我。因为一来一去已经有些理解眼前的少女似乎并不善于交谈，所以我发动了我等级并不高的心眼技能，突破了她那高魔防的面部装备，从这个眼神中解读出这样一句话：

　　「啊，你竟然还在？」

　　少女站了起来，抖了抖裙子上的土，然后将手伸入了上衣胸前的口袋里。

　　这回总该是灵魂宝石了吧，我这么想。

　　但是，比灵魂宝石更加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是，少女从上衣的口袋里又拿出了一部全新的手机。

　　毫不犹豫的撕开手机屏幕上的保护膜，从上一个手机的遗址中挑出sim卡。在完全无视我的存在的情况下以极高的速度在全键盘的手机上按了一阵，然后像正常人谈话一样的望着我，仿佛是在等待我的回应。

　　我则完全没有搞清楚状况，直到我的膝盖收到一条短信：

　　「疼……好疼！！」

　　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我看到未知的发信人发来了这样的信息。

　　如果不是因为少女正一脸哀怨的看着我，我大概一定会笑出声来。

　　你…找…我…有…什…么…事…么？

　　这样迟钝的在手机上输入着回复的我，还没有点击发送键，手中便又是一阵振动。

　　「你说话就可以了，没必要发短信回复我。」少女的短信如是说。

　　「我还以为，我应该入乡随俗一下呢。这样太好了，不然我的短信包就不够用了。」用冷笑话掩饰尴尬的我没想到少女又脸红了起来，握住手机的手停顿了一下之后又是一阵快速的运动。

　　「不客气。」

　　「不客气。」

　　我是有多么希望你能配合现在的表情亲口对我说出这句话啊，少女。

　　因为少女刚刚摔倒了，所以在我的坚持下，我们坐进了宿舍区的一家咖啡厅。这里原本是为晚间情侣们约会准备的。现在是午饭时段，所以并没有多少人。

　　选择这个可能让我大出血的地方当然不可能是因为它距离最近，而是为了挽回一下我的形象。

　　好在少女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并没有狮子大开口，我们只是一人点了一杯最便宜的读做速溶写作蓝山的咖啡。然后便开始了我们之间的对话，当然，她全都是用短信的。所以语气说是对话，不如说是我在自言自语。

　　「姓名？」

　　「单上川。」

　　意外硬气的名字么？和外表性格都不相符合的名字。

　　「年级？」

　　「大二」

　　又是令人惊讶的答案，这样娇小的身材和软弱的气场，我还以为是我的同届来着。

　　本想继续询问专业的，不过对方不过是要了我的号码，偷拍的照片也被销毁了，所以没必要像对待犯人那样进行审问。

　　但是，该问的还是要问清楚的。

　　「找我有什么事情么」

　　「我是被田宇拜托来说服你加入新闻社的，可以的话，其实我不想见面谈这件事。」

　　难道说这个学校里所有的怪人都集中在新闻社么？我现在已经开始怀疑新闻社的社长是不是姓凉宫了。

　　「不，社长大人叫做田宇，你应该已经见过她了。」

　　原来那个奇怪的学姐叫做田宇么？呃……！？我不记得我有说出上一句话啊。

　　「你不会也有什么未来日记之类的东西吧？」我狐疑的看着她。

　　她则小心谨慎的盯着我，好像是在评估我的可信程度一样，过了好一会儿才发来短信：

　　「不，我并不能看见未来。但是我确实会知道一些东西。」

　　单上川明显是在回避着什么，闪烁其词的如此回答之后，迅速的又发来一条短信，掐断了我仔细思考的时间。

　　「我以新闻社成员的名义受社长田宇大人的委托拜托你入社。但是，我以单上川的名义拜托你不要入社。」

　　这是什么意思？也就是说，你个人并不希望我进入新闻社么？

　　「哦？这难道不算违背你们社长的意愿么？田宇学姐看起来并不是善类。」我试图揣测单上川的意图，却发现无法从她的肢体上获取任何有用的信息。不知是刻意隐瞒，还是平常就如此，现在的单上川连一点表情都没有。若不是每次来短信之前她会用不可思议的速度摆弄手机，我甚至会以为与我聊天的人在别的什么地方。

　　「只要不让她知道就好了，因为她只能看到我看到的东西而已。」单上川继续用如此意味不明的话语答复着。

　　「请我入社的话说辞，我已经从田宇学姐那里听了很多了。我现在倒是对你不让我入社的理由很是感兴趣，难道是说我的进入会对你个人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么？」

　　难得的，单上川皱了皱眉头：

　　「对单上川而言倒是并无大碍。如果要我直说的话，因为你是普通人的缘故，所以不应该进入新闻社。」

　　又是这样的话，开学这两天除了逆搭讪之外遇到的最频繁的事情大概就是被人斥为普通人了。如果是从学生会的那些精英们口中听到还好，但是新闻社无论怎么看都只是个普通社团，为什么也会说出这样的话呢！

　　「为什么？难道说新闻社也是什么像学生会那样的精英机构禁止普通人的进入么？」因为在气头上，所以我没有心情拐弯抹角。

　　「不像，是，不禁止。」单上川好像是故意为了激怒我一样用完型填空的方式回复我的疑问，但是我又实在无法对着一个沉默不语将自己的情感和表情全部都藏在眼镜后的女孩子大吼大叫。

　　「你就不能说的再详细一点么？」我因为无力而有些慵懒的发问。

　　单上川犹豫了一下，之所以我能够看出她在犹豫，是因为我看到她打短信的手中途停顿了好几次。不过，也说不定是因为打字速度太快而导致手抽筋了。

　　过了好一会儿，我的手机才连续的震动了起来。那是一条长到我不认为作为一个无口属性的人能够写出的短信：

　　「新闻社确实是一个普通社团，至少在体制上是如此体现的。但是，由于社长大人的意愿和目前社团的实际情况来看，新闻社并非是一个普通社团，说是一个精英组织也说不定。从这一点上出发，学生会是天然的精英组织，虽然在名义上有着照顾普通人的义务，但是在实际的操作中还是有很多方法可以保持其纯正的血统的，所以新闻社和学生会并不相像。也就是说，在制度上无法保证新闻社的精英属性一直维持下去，而你的进入正有可能导致新闻社纯精英属性的丧失。虽然没有恶意，但是我认为这是很危险的，从各种意义上来说。」

　　很危险？综合上面的话来看难道是说我的加入会给新闻社摸黑么？虽然单上川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甚至没有一点表情，但是在我看来这是比田宇更过分的挑衅。与其说不说话削弱了她的表达能力，倒不如说是自损三百伤敌一千的好方法。

　　因为，没有人能够和不会说话的人吵架不是么？

　　因此，我只能强压着心中的怒火继续问道：「那么请问为什么田宇学姐也就是你的上司会想要我加入呢？」

　　「虽然是普通人，但是并非完全没有用处，毕竟……是人类，总能够创造价值。」

　　单上川透过厚重的魔防具向我露出一个略显哀伤的表情，虽然此时的我还完全不明白她的意思。但是，这样或多或少减轻了我的愤怒。

　　「也就是说，你认为我加入新闻社所发挥的用途比加入新闻社所带来的伤害要大？」

　　「我并没有如此判断，在你加入之前，任何利益也好损失也好都只是需要计算的机会成本或者说是风险罢了。」

　　也就是说，我的加入会导致新闻社承担不必要的风险，比起可能带来的利益来说，单上川更加重视我可能带来的损失么？

　　在我没有发问的情况下，单上川又发来了一条短信：「纠正一点，我所指的风险并非是对新闻社来说，而是对于田宇社长大人来说的。希望你能明白。」

　　这样说的目的是在欲盖弥彰么？对于社长来说，最坏的风险也不过就是丢掉了社长这份工作吧。纯洁如那时的我是不可能理解到单上川和田宇之间的关系的。

　　比起这个，其实从刚才开始我就在疑惑，每一次提到田宇学姐，单上川都会用上夸张的敬语，难道我入社之后也要这么叫么？

　　不过，想来我其实本来并非想要进入新闻社来着，但是却在认真的思考这一问题，难道说我已经中了对方的逻辑陷阱了么。

　　「这倒不用担心，我是因为出于对社长大人的仰慕，才会使用敬语的。我想你在入社之后应该不用称之为『大人』。」在我的提问下，单上川解释道。

　　事到如今，问题还剩下两个，倒数第二个是：「能不能给我透露一下如果我加入新闻社，会给田宇带来什么风险？」

　　单上川咬了咬她几乎用不到的嘴唇，然后张开了嘴：

　　「不能。」

　　我大概能够明白她突然不发短信的原因，这就好像是在塞满短信的收件箱中突然看到一封彩信一样，本身就是引起读者注意的方法。

　　随即，短信发了过来：

　　「拒绝你入社的详细理由，以你我现在的立场是不能说的。如果一定要从我的嘴里听到的话，那就意味着你已经加入了新闻社。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这件事你最好咨询一下白安顺，以他的程度，应该至少比你现在的状况清晰很多。」

　　虽然从她的嘴里听到白安顺的名字着实又让我吃了一惊。但是根据手机时间的显示，如果我再不结束话题的话。我就赶不上下午的招新了。

　　于是在离开前，我笑莹莹的抛出了我的最后一个疑问：

　　「你不觉得，你直接把要说的话打在手机上给我看就可以了么？」

　　满意的看到自己报复成功——她脸上挂起了眼镜也藏不住的羞红，我觉得两天以来的郁闷心情都一扫而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