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论新闻社》恶逆非道的狐狸

112、尾声4

　　六个月后，一切都回归了日常的生活。
　　因为失去了大半能力的缘故，罗皓峰的院长职位被田宇代替，而作为星辉学院的一名普通讲师保留了下来。阿丁的能力也因此而暴露，被判定为不适合在教师岗位上继续留任而重新以学生的身份入学。而罗皓峰则正好是今年新入学这一级学生的班主任，而且阿丁又保留着原来世界的记忆，因此正好再次成为了罗皓峰的讲师助教。
　　白安顺承接了D国与Y国境界线下机构的交流使者工作，保持着一个月有一周的时间出现在阿兰特历史学院，与罗皓峰维持着朋友以上的关系——嘛，就是仿佛回到了大学时的那个样子，但是这次两人之间少了更多的隔阂，再也不需要为保护彼此而提心吊胆。虽然也许总有一天，他们之间的关系会再次突破友情的界限，但是似乎两人都十分珍惜现在的感觉。
　　一切都结束了，之前的所有血雨腥风都已经不在了，而平静的生活能够永远的持续下去。
　　罗皓峰倒是对这种平静的生活并不感到厌烦，只是……
　　累了一天的罗皓峰回到狭小的教师宿舍，连洗澡都有些顾不上就瘫软在了床上，屋子里没有别人存在的痕迹，白安顺在今天早上刚刚离开了这里，桌子上还留着白安顺用过的咖啡杯，让罗皓峰感到有些……寂寞。
　　「还真是个无情的男人呢，白安顺~」
　　只有罗皓峰一「人」的房间中响起了另一个声音，稚嫩的像是年□□孩一般的声音。李君的身影大摇大摆的从房间的阴影——准确的说是与房间阴影融为一体的罗皓峰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罗皓峰斜眼了看他一眼，有点提不起精神，索性将手中没有来得及放下的教案扔了过去。男孩敏捷的闪向了一边，教案砸进了阴影之中向沉入流沙的尸体一样，不过转瞬之间则出现在了李君的手里。
　　李君饶有兴趣的翻看了一下塑料夹子里的文档，全都是一些基础类的课程，不仅嗤笑出了声音。
　　「喂喂~吾辈之主，你就甘心在阿兰特历史学院教这些东西吗？」
　　罗皓峰趴在床上，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我知道，我知道~」
　　李君幸灾乐祸的笑道，因为这其中的缘由多半是因为他的缘故。李君和罗皓峰签订的契约是在阿卡夏记录休眠的期间，身为人格的他能够自由活动——原本随着本体的沉睡，由本体脱胎而生的名为「李」的人格应当一起陷入沉睡才对。但是，也许是因为这个人格在模仿人类的时候太过真实了，甚至有了神明本不该有的求生本能那样的多余的东西。因此在陷入永眠的最后时刻对罗皓峰提出了交易的请求。
　　以罗皓峰能够通过李君接触到阿卡夏记录，世界之虚，真实之影的一部分为代价，让名为「李」的人格活在罗皓峰的体内……或者说影子里。
　　原本这算是一个不错的交易，因为罗皓峰不仅能够因此而获得自己在世界重构之前所失去的记忆，还能将自己的能力阿卡夏记录的能力叠加，通过不同的路径复现出叶程老师那个「回收自己所有权的物品成为金钱」的力量。但是，让罗浩峰没有想到的是李君的「食量」居然这么巨大，在供奉了李君存在于世界之上所需要的养分之后，罗皓峰的具现能力大约只有十分之一。
　　所以，「装」作失去力量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
　　「反正你也不亏不是吗？现在的你，如果认真起来的话可是和你的老师叶程一样的亚神级别的家伙哦~」
　　所谓亚神，就是在运气好的情况下能够杀掉神祗的意思。
　　「我已经杀过一次……不，两次了。」
　　罗皓峰有气无力的从床上爬起来。
　　「你不就是受害者之一么？」
　　「唔……」李君那稚嫩的脸上露出一副吃下了大口芥末的表情，有些不高兴的说道「那是你的老师做到的，又不是你做到的~」
　　「而且，我也不会用的……我的全力。」
　　罗皓峰坐在床上身体靠着墙边，目光望向自己的掌心，感受着自己体内的力量。
　　「如果说叶程老师的力量是将未来全部的可能性聚集到现在产生出『奇迹』以制造出更多的可能性的话。我和你的力量加起来就是将过去的所有可能性都蒸发殆尽，让现在变的更糟吧。虽然从力量的量级上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但是，我的力量却是希望的对立面令人绝望的能力，所以我不会使用的。」
　　「尽管如此，主人还是救了我~」
　　正太李君从影子里游到罗皓峰的身边，从他的正前方倒吊着出现在罗皓峰的面前。
　　「不管使不使用，力量都是必须的……嘛，大概就像是核弹那样的自我安慰式的武器吧？」
　　李君似乎对自己被当作防御性武器颇感不满，臭着一张脸占据了罗皓峰大半的床。
　　「但是，也没有必要伪装自己失忆吧？」
　　「不，那只是一种让白安顺容易接受的说法罢了。」
　　罗皓峰轻轻的叹气，在和李君签订了契约之后，不仅没有失去之前的所有记忆。连世界重构之后的记忆也全部存在，换句话说……
　　「不管怎么说，我也不是之前的罗皓峰了，现在我对那个狼人的执着说不定远远大于他曾经对我的兴趣。我害怕自己会伤害到他……」
　　明明自己曾经那么的想要追上白安顺，逃避的那个一直是白安顺，现在的立场却对调过来了，连罗皓峰自己也感到有些好笑。
　　「对了，之前让你调查的在你坠落的时候给你最后一击的那个人，有结果了吗？」
　　「有了有了~」说起这个话题，李君像是终于被大人关注到的小孩子一样，露出了开心的笑容，「那家伙，似乎曾经是你的女朋友呢？」
　　「女朋友……？」
　　罗皓峰低头思索了一下，确实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能够被称为「前女友」的人大概只有那一个而已。
　　「夏……雨时？她怎么可能出现在那里？」
　　李君得意的仰起了头，双手插在西服马甲的口袋里，笑着说道。
　　「我分析了当时记录下来的灵场数据，在我发动强制历史修正之前，主人似乎产生了极度的恐惧，而在那个恐惧被人利用了~」
　　恐惧？利用？一种愈发不妙的感觉从罗皓峰的心底诞生。
　　「难道说……」
　　「瓦尔普吉斯哟~」
　　一个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名字，罗皓峰并不知道杜鹃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帮忙，但却并不相信杜鹃会平白无故的帮她。
　　「嘛，理由我大概是知道的。那家伙是诅咒派的神祗，换句话说，如果我将人类从地球上驱逐的话，那家伙也会很困扰的。不过，目的也不单纯是这个罢了……」
　　「哦？」
　　罗皓峰斜眼看了一下似乎还另有隐情的李君，他和李君之间虽然是主从关系，但却无法让李君强迫做某件事。
　　「大概是为了让那个拥有杀死万物的能力者死亡吧，当时的命令是『让阿卡夏记录安息』。确实，这是一个很有考究的命令。如果她说『让阿卡夏记录死亡』的话，那她就白白牺牲了。因为对于吾辈来说没有死亡整个概念，如果吾辈死亡的话乌龟和大象就要出手相救了，那个时候可就不是你们区区人类能够挽救的状况了。但是，那个能力者使用哪种方式来伤害吾辈，都会遭到来自世界的反噬……总之，那个能力者现在应当是已经死亡了才对。」
　　换句话说，夏雨时已经……罗皓峰不禁感到有些唏嘘，对于那个女人的记忆现在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但是却仍然记得曾经为夏雨时而曾经伤害白安顺的这一事实。如果他关于那段时间的记忆没有混乱的话，那么能够让罗皓峰做出疏远唯一挚友的人，一定是自己非常深爱着的人才对吧？但是尽管如此，听到那个人已经去世的消息，却丝毫无法让罗皓峰感到悲伤的实感。只是隐隐的对杜鹃的憎恶又增加了一分，罗皓峰不明白杜鹃为何从一开始就处处针对自己。虽然这次获救也有她的一半功劳，但是在她看来一定是更为顺水推舟的达成的了自己的目的才对。
　　不，等等……除此以外，刚才李君的话中似乎还透露着更多的信息？蛇、象与龟？也就是说……耶梦加得以外，俱利摩和伽那之主也是存在的么？罗皓峰眯起了眼睛，仔细的聆听着李君的讲述。
　　「在那个女人死后，我感受到了另外一个亚神的诞生，虽然因为现在的我和阿卡夏记录的连接有些弱没办法看到全球范围内的历史，但是那种亚神诞生时的震动还是感受的到的。」
　　「那个亚神是谁……？」
　　李君摇了摇头，表示确实不知道，罗皓峰也没有继续再追问下去。
　　「罗皓峰，我有些不明白……你明明已经拥有了我的力量，而且又对白安顺拥有着那样的执着，为什么不像我之前做的那样制造一个只属于你们两个人的境界呢，我敢保证那个狼人……」
　　「不，我不会那么做的。」李君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罗皓峰摆手拒绝了，「神明与人类本质的区别？」
　　李君摇了摇头。
　　「『神所创造的世界里没有神明的容身之所』，你们三个基础神即便是真的存在也是像你一样在世界之外存在着，你们拥有创造一切的力量而蔑视一切，从未真正的想过要参与到自己所创造的世界里。而人类的帝王则不同，他们在创造了自己的帝国之后会变得骄傲自满、酒池肉林、奢侈享乐。」
　　「这就是人类和神明的不同？」
　　不管怎么听，罗皓峰的描述都像是在给全人类扣上贪得无厌的帽子。
　　「没错，这正是人类可能性的来源。正如你所说的，如果是没有经历过这些的我，说不定会对你提出的提案一点抵抗都没有。但是现在的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我了，即便是曾经和现在我所追求的东西是相同的，但是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我对快感的阀值也会不断的升高啊。就像你曾经诱惑人类的先祖吞下智慧之果一般，现在那种被称为智慧之果的东西即便是在超市卖5镑一个都会被人砍价哦。之前你对我说，人类一直在原地绕圈其实是不对的。你的眼中所看到的不过是人类的历史在形而上的螺旋，却并没有看到个体的人类在欲望和需求上的攀升。不如说，你之前的做法才是危险的。如果让人类的个体智能在不断的进化下去，而历史却一直在兜圈子的话，总有一天境界线会被打破，那个时候就又是一个新的神明陨落的时代了~」
　　也就是说，人类之所以会不断进步，是因为贪婪的享受着进步带来的快感。而神明则只是一群悠闲的坐在有顶天之上颐养天年的老古董吗？但是，这也不能否认人类那种可能性的危险性。
　　「这才是我认为如果人类继续下去会自我毁灭的原因。」
　　「不，这才是人类即使是在世界毁灭之后也可能活下去的原因。」罗皓峰笑了笑，「不管多么痛苦，不管多么艰难，不管未来是怎样的未知，我都愿意和白安顺在一起共同面对。我想别的人类也都是这样的，为了一个目标执拗的活下去，尽管那个目标看起来有多么的幼稚。」
　　李君看着罗皓峰眼中闪烁的光芒，仿佛在那一瞬间看到了星光，然而象征着人类全部希望的星光刃此刻已经解体，也就意味着那点亮光是属于罗皓峰和他终生的目标——白安顺的吧？
　　这让李君想起了自己被那份坚毅的力量所解体时候的快意——那种几乎快要将他感染的莫名的力量，让他感到有些不寒而栗。
　　「真是无法理解人类令人作呕的□□冲动。」
　　一边讥讽着一边沉入影子里，身后传来罗皓峰的咒骂声，然后厚厚的一坨还没完成的教案跟着自己被扔进了影子——看来又要替主人加班了。
　　「嘛，这样也不错，反正我们的时间还有的是。」
　　神明期待着少年创造出更有趣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