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湘楚影》夜染墨华

3、第三章 沈如霜

　　韩雪初翻身下马，又从马背上，将呆滞的沈乔书抱了下来。那红裙少女沈如霜，这才注意到自己弟弟脸色麻木，神情呆板，不由得微蹙黛眉，一只纤手扶住了沈乔书的胳膊：“书儿？书儿？”
　　面对姐姐的连声呼喊，沈乔书却没有半点的反应。仔细看去，便能发现他的瞳孔一直看着一个方向，那木然的样子，好似已然丢失了魂魄。
　　“书儿他……怎么了？”沈如霜看到了沈乔书的异常，她微微睁大了双眼，不敢置信的地看着沈乔书的样子，眸中带着茫然和无措，看向了韩雪初。
　　“进去再说吧。”见到府门中涌出的下人，韩雪初轻轻摇了摇头。他拒绝了准备接过沈乔书的侍从，亲自将沈乔书扶进了朱红色的大门。
　　沈府景色典雅，别具一格。其山水花草，既有湖光山色、烟波浩渺的气势，又有江南水乡、小桥流水的诗韵。府中回廊曲折，亭台楼榭、游廊小径蜿蜒其间，从月亮门中穿行而过，转眼间景色已然截然不同。甚是美轮美奂。
　　沿着朱红色大门后的石子路向里直行，便能看到会客厅。大厅中雕梁画栋，暗沉的色彩给人带来一种庄严肃穆的感觉。此时，沈家家主沈均宏坐在主位之上，一巴掌拍到了红木扶手椅上。
　　“丹宵殿，楚湘行，莫非他当真以为，这江湖可以随心所欲吗？”沈老爷子坐拥沈家，富甲天下，却一直不曾疏懒了武学。因此，他虽是绫罗于身，但却没有一般商贾的虚浮之气，双目扫视间，不怒自威。
　　“庄主，属下也曾提议过，追击楚湘行，却被韩庄主否决了。”那抱拳立于堂下的，正是曾经在林中质问过韩雪初的护卫队长田德。
　　沈均宏将目光转向了做下手坐着的韩雪初，锐利之色瞬间柔和了些许，嘴角扯出了一丝笑意：“贤侄，你怎么看？”
　　韩雪初长身立起，行到了厅中央，对着沈均宏拱了拱手：“小侄认为，将乔书带回来才是当务之急。楚湘行为人诡诈多变，如果贸然追上前去，怕节外生枝。”
　　“恩，现在乔书已经回来了，是时候给丹宵殿提个醒了。”沈均宏淡淡地声音在厅中飘散，但这一句话，带起的，却将会是江湖中的血雨腥风。
　　寂静的厅中没有人说话，沈家与武林各门派家族中的关系，就犹如盘根错节的树根，江湖中谁没有在困难中受过沈家的恩惠？江湖中人最为重恩情，倘若沈均宏下定决心与丹宵殿为难，胜负却为两开之数。
　　“爹爹……爹爹……”如火的红裙由远及近，沈如霜惊慌地奔入了厅中。她的眼中尤带着未干的泪痕，红衣如火更显得她脸色苍白，神色无措。
　　“书儿……书儿他，他吵闹不止……我……”她眼中的泪珠，如断线的珍珠般低落而下，手脚都似乎不知道该怎么放才好。恍然间，她看到了那个在她面前的一袭青衫，霎间像找到了主心骨般，抓紧了那宽大的衣袖。
　　“雪初哥，你快看看书儿，我不知道……不知道他怎么了……”少女不安的声音打破了一室的寂静，如梦中仙子般娇柔的面容上，挂着那样彷徨不安的表情，连心肠最冷硬的人，也不由得为之动容。
　　“别哭，没事的。”韩雪初温言对沈如霜道，而后抬头看向主位的沈均宏：“伯父，我先去看看乔书。”
　　他陪着少女走出了大厅，初秋时节，并不十分寒凉的天气，可那扶着沈如霜胳膊的手，却感受到了少女不停颤抖的身体。
　　“如霜，别担心，乔书会没事的。”韩雪初垂眸看着低着头的女子，眸光中渐渐浮起几分怜惜。
　　他与沈如霜，本是幼年时定下的娃娃亲。初初见到沈如霜时，她还只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那年天冷，他只记得沈如霜穿着一件臃肿的白色狐裘，在雪地中如同堆成的小雪球。
　　他看着雪球慢慢移动到他的身边，看着雪球下面露出一张圆嫩的脸蛋，听到那个女孩子，用奶声奶气的声音叫他“雪初哥哥”。
　　转眼间，当初那个圆圆的小雪球，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姑娘。她即将成为他的妻，从此江湖共白首。
　　沈乔书的房间在一片竹林后面，因着他喜爱翠竹，沈家老爷特意种上了这一片碧竹林。
　　此时，幽静的竹林中，却传出瓷碗碎裂的清脆声响。沈乔书那原本干净清澈的嗓音，因为长时间的哭喊，已经开始变得沙哑。
　　韩雪初停在竹林边缘，看着敞开的房门中，面带苦笑劝慰的侍从，和哭闹不止的沈乔书，微微敛了眉。他看了看身旁兀自垂泪的沈如霜，略有些疑惑：“这几日乔书一直很安静，你跟他说了什么？”
　　“我……”沈如霜抽噎着，雪白的贝齿咬紧了红润的下唇，“我听到了田德说的话，书儿他迷上了那个楚湘行。我……我只是想劝劝他……”
　　看着房中吵闹的沈乔书和身边哭泣的少女，韩雪初暗自一声叹息。他轻轻拍了拍沈如霜的胳膊，轻柔的声音抚慰着她的心灵：“乔书总会明白的，你是为了他好。”
　　“雪初哥……”沈如霜愣愣地看着面前颜色温和的男子，忽而用力擦干了眼泪，对着韩雪初绽出一抹动人的笑靥，“我知道了，我会坚强的。”
　　韩雪初微微扬了扬眉，随即笑了笑。他一直都知道，沈如霜是一个十分坚强的女孩。
　　沈如霜将芊芊素手放入了韩雪初的手中，她虽想要表现的坚强些。但她毕竟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女，从来没有过处理这种事情的经验。沈乔书的反常让她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应对，她只能下意识的，求助于身前那个能为他挡风遮雨的男子。
　　感受到手中微微轻颤的纤柔手指，韩雪初没有说话，他只是用力握紧了手中的柔荑，拉着这只手的主人，朝着沈乔书的屋中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