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末温存》朔至

11、与之共存，随风而去的痛

　　2004年，东至死了。

　　“他死了......”盛烩纶说着，语气没有多么强烈，有些落魄，无力的说这些字语。
　　“谁？谁死了......”胡语婼的声音开始有些黯淡，语音悄然地在空气中晕染开来，显得有些急促，或者是一丝的不安感。
　　盛烩纶不再作出任何解释，他走过人群离开了村口，空气中传来了救护车的声响，直到那象征死亡的声音消散在空气中，盛烩纶的眼角又泛出了红色，他没有回头看胡语婼，因为这个时候的他，已经不想再用什么语言来描述与之共存的疼痛，他只想静静地走，走很远，但是走得有多远，没人知道......
　　反方向的火车缓缓使来，发出怪兽般的叫声。盛烩纶坐在候车位上，静静的没作声，胡语婼伸手递过咖啡给他，然后坐在旁边，很久都没有说上一句话，因为她知道，现在只有给他安静，才是更好的安慰。

　　“我觉得我身边的人都过得非常的痛，不断地离去，不断地老去，甚至不断地死去，有时想想，宁愿让自己去承受这随风而来的疼痛，可是这就像被命运所安排，一切命中注定，而我却成为这个世界最为无能为力的人，只能袖手旁观的望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的离去，被那所谓的命运割舍着希望。又是自己很渺小，小到连自己也感受不到存活在世上的意义，有时更想过死掉算了，但最后却又怕死，所以说，我是多么弱小。”
　　盛烩纶就这样哭了，哭得像个小孩，发出嘶哑的声音，胡语婼便在旁边陪着，望着蔚蓝的天空，看上去如此的温暖，却感受到的是那一颤颤的寒冷。

　　还有四天，圣诞节。

　　上海开始正式迎接这个西方的节日。
　　魏浩的店里已经准备了任何圣诞用品，学校也来了很多活动。
　　“老板，有没有圣诞帽。”一个清新的声音从店里回荡着，这个声音很美。
　　“有！你等——等——”魏浩抬起头看这个站在柜台上到处张望的女学生。
　　接着，女学生没有露出任何的微笑离开了店门口，她是林雲，充满故事的那个校花。
　　世界早已忘却随风而来的痛，这些痛早已被喧嚣中默默地遮掩了......

　　还有三天，圣诞节。

　　盛烩纶回到了进入严寒中的上海，人流依旧繁多，气息没变，依旧充满了让人反胃的二氧化碳。
　　“你去我家吧！”盛烩纶没有任何语调，胡语婼回答说：“哦，知道了。”
　　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上海南站的客运站台处，而此时，另一边的美国纽约，正下着漫天大雪，张非拓站在纽约街道，他带着白色绒线帽，手中拿着热气沸腾的咖啡。
　　“你能现在乘飞机到旧金山来么？我在机场等你。”手机另一头传来。
　　“给我几个小时的时间，我们在飞机场见面。”
　　张非拓打了辆出租车来到了机场，然后才知道因为风雪，机场的航班全部停止。航班牌上所有的出发时间一个个变成红色的叉叉。
　　“恐怕，我无法到你那了。”张非拓拿起手机望着头顶透明的玻璃。
　　“我知道。”
　　“那你还让我来！”
　　“嘿！回头看看你的后面。”
　　张非拓随着手机里那人说的方向，头微微地朝后一仰。人流继续走着，仿佛一切都与他们无关。天空中的几片云朵随着玻璃的空隙，忽隐忽现，像天使，或许什么都不像，在颠倒的视觉世界中央，站立在大厅中央，大理石地板上的是一个带着白色绒毛围巾的马晓磊，他们在那边轻轻微笑着，很和蔼，完全感受不到任何一丝的不快感。
　　有时，一个眼神或一丝微笑能够传递的是一种理解，一种安慰，一种信任，甚至是一种看不见却感受得到的关怀。世界很大，许多陌生过客的相遇，有谁会看着你，对你微笑，有谁默默地保护你，有谁用着一种眼神来让另一个人得到温暖呢？在这片蓝天下，风带来了熟悉的气息，让人感到疼痛，也同时感到温暖。
　　“好久不见，让我们来寒暄下吧！”马晓磊此时已经坐在张非拓的身边，四周人都拿着护照等着大雪的停止。
　　“你依旧没变，在旧金山肯定泡了很多美女吧！”张非拓的笑容开始随着外面的夕阳灿烂起来，有些庞大的身躯让两人做得有些狭窄。

　　自从那次的分别，所有的泪水都不再苦涩。
　　那一天......
　　“也许盛烩纶他们回来送我们的！”张非拓对已哭红眼的马晓磊说。
　　“不用了，那样也许会更加不舍吧！再说了......这一次可是真正的秘密啊！移民的事我们都还没来得及和他们说，一切都这么匆匆忙忙的，所以啊！得让这个秘密一直藏在我们一起去啊！”马晓磊双手交叉着，看上去有些焦急。“这次移民去美国必须瞒着他们，他们知道了也许会反对的，我不想让他们难过......”
　　夕阳落尽，星星稀疏错落，机场的人开始陆续进入安检。
　　“马晓磊！”关羽萱在远处挥手。
　　马晓磊那刻的侧脸不知不觉流出了热泪，他们隐忍着随风蕴藏着的痛，那堵沉重的玻璃内，他们痛哭着，举起双手，握紧拳。
　　那一天所有人都充满了不舍，不舍像针，刺痛着心，想问句“你还好么？”然而却被心中的疼折磨得早已精疲力竭。那时我们只能沙哑的撕扯着，风被拉成长丝，让人觉得割舍得可怕，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呼吸不到任何的空气，而有时却也那么希望自己不会呼吸，永远也呼吸不到空气中那股潺潺流动的疼痛......

　　“今天你来我家吧！你在这也没地方睡！”张非拓说。
　　“哈！好呀！”
　　他们离开了这个透明的屋顶的机场，外面开始飘过一片片白雪，滴到潮湿的地面上就化了，走出十米之外才看到推挤的雪地。纽约这座城市被高楼所伫立围绕而成，在这个好比上海的又一繁荣之地，所有的人都怀着一颗心过着生活，望着这片被黑暗所吞没的黑暗，一颗颗星星点缀着，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望着这片风景......
　　张非拓的家住在纽约的市区，他在这里买下了一栋别墅，在市区里找到一栋别样的别墅比找到一个好女人，并且不分手还要难得，这是张非拓以二十五万美金换来的成果，空荡荡的大厅里错落的摆放着家具。一个马桶都快像半个起居室一样，完全想象不出他所过的生活是有多么奢侈......
　　“今天你来了，我也不会这么无聊了。”张非拓打开了暖气，随手脱下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架上。

　　离纽约很远的上海，所有人都在为几天过后的圣诞节庆祝。这个晚上，烟花绽放，校园里所有的人围绕着操场坐着，中间是搭好的舞台，上面有一架钢琴，林雲慢慢的走了上去，坐在了钢琴的旁边。音乐响起，全场遍安静了下来。魏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学生的后面，静静地观摩着。
　　“你过你能感觉到我是你身边过去的男的该有多好......”在旋律伴奏的黑夜，黯淡的眼神，魏浩孤独地说着。
　　盛烩纶从学校的后门进来，望过人群，很快就找到了站着的魏浩，他上前拍了拍为好的肩膀，魏浩并没有为此回头，只是摸着眼角的泪水离开了这片人群。
　　盛烩纶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该说上些什么，就这样默默地听着歌曲，望着黑夜，享受着风的逆袭。胡语婼从后面缓缓抱住了盛烩纶，烟火照亮了她脸上的笑容，盛烩纶随之笑了笑走到了人群中央，一起享受圣诞前天的欢快。
　　魏浩站的很远，从他的角度看，只能看到灿烂的烟火，和一个个黑色的人头，火焰照亮了他的脸庞，双眼空洞的望着这个世界......

　　圣诞节那天。
　　美国纽约的街道的雪停了，张非拓给马晓磊了一个礼品袋，马晓磊很开心的望着里面的礼物。
　　上海这里的街道有些泥泞，学校操场依旧是前天的晚会的残留。盛烩纶给胡语婼的礼物此刻正被胡语婼紧紧地抓着。

　　张非拓摸着马晓磊的额头，拍去那一丁点的灰尘，轻轻地对着他说了一句...

　　“圣诞快乐，我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