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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XX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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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井哭了一会儿之后坚持留下来照顾伤员,黑子和青峰两个人都没说什么也没什么好说的,现在桃井留宿在这里几乎都快成了家常便饭,况且发生了了刚刚那种不寻常的事情,说了那番不寻常的话,他和青峰之间正好有个人在反而更好周旋,否则事态不知道会朝哪儿发展。
桃井和青峰简单拿了点东西就进房间里窝着去了。黑子悄悄松了一口气,稍微平静了一下大脑下意识地就抓起来电话给黄濑拨。结果间隔好几分钟的打了三回都是暂时无人接听,无奈又拨了紫原的。
“啊?小黑仔啊,我把电话给小黄啊,这会儿还在医院呢。”紫原把声音压的很低,隔着听筒似乎能听见那边安静的走廊地上碾过堆满医药瓶的小推车。
“小黑子是我。”温温润润的,带着一点让人安心的感情。黑子听到黄濑的声音心里就稳了许多,叹了一口气有关切地问:“伤要紧吗?我这会儿过去你那。”
“别,”黄濑倒是挺干脆地阻止他,“这会儿挂彩了不好看,挺丢人的不想让你看见。”黑子还想说什么,黄濑就抢在他面前说:“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我又跑不了,你别担心。”
“我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你都没接。”说完听见对方也是一愣,衣料摩擦的声音过后讲到:“估计落篮球馆了,我包还在那呢。”
“手指伤到了吗?”
“手指头?哦,没事,不妨碍打球。”
“你知道我不是问这个。”房间里静静的,黑子的手心被自己捂出来一层细汗,滑滑的又很黏腻。
“啊?……哦,也不妨碍弹琴,没什么事。”黄濑顿了顿说道,“我有分寸。”
“对不起。”无论如何都十分愧疚。
黄濑听见就叹了口气,“你何必为别人道歉呢?你也知道我从来不会怪你啊。”他似乎换了一只手拿电话,声音也透了些失望与无奈:“明天能见你吗?”
黑子也正有此意。
扣了电话就觉得有点怅然若失,黄濑的声音还弥留在耳际,刚刚才告别马上又开始想念他,心底里的感情是抑制不住的。他拨开帘子看了一眼窗外,天色还没有完全黯淡下来,冬天正在离去,四周的安分让人分不清是恬静还是冷清。他抬头看厚厚的云彩里包裹了一片深沉的蓝色,半天没有变换形状。
嘴角只要一张开就扯出了痛感,他拿右手大拇指肚不轻不重地按了按,取下来上面挂了一小片不怎么明显的红。他现在还怔怔地回忆不出青峰说的那番话,或者根本不想费神去想。只是关门前最后一眼看见青峰红红的眼眶的场景依然弥留在脑子里,所以很多时候人并不是习惯了等待和守候,让他这么做的唯一理由就是他心里有你。
果然从爱慕这条路上走来的人,都经历了一遭心被击碎了又被捡起来,然后无奈看着它再次被击碎的旅程。当有一朝发现自己埋在别人的时光中无法自拔时,这世上一定也会有一个你所不在意的人,挣扎在你的岁月里。黄濑身后有他,他的身后有青峰,青峰的身后有桃井,桃井的身后呢?
这是一个没人可以逃脱的死循环。
黑子用沾满了玻璃雾气的双手搓了搓有些僵硬的脸,他不出声地走到门前,静静地伏在那一层不薄的门板上倾听外面的动静。或许在亲近一些人的同时,会不可避免地让另外一些人觉得自己无法接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空,好让自己幻想能有片刻的安宁。他突然发现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不是他,青峰也不再是青峰,他们会谈论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但心底里的交流,却永远不会是小时候说“我的糖换你的苹果”那么简简单单就能解决的事情。
压抑,难过。黑子陷入了从未有过的萧条,以后要走的路在他面前变成了一座山,灵魂在翻山越岭的路途中不断颠簸。他听见客厅里传来弱弱地灯的开关声,从门缝里溜进来的那丝光顿时隐匿,这一方小小的空间变成了成了一块上了锁的匣子,别人进不来,自己出不去,心中所想所念所感随着光明遁走,无处可寻。
黑暗多数时候是人们恐惧的来源,可是当心里麻木的时候,黑暗反而成了一处归港,让人心生安全。黑子拉开门盯着陷入墨色的客厅,青峰房间的地缝漏出小片均匀的光,除了那几厘米长宽的地面,什么也照耀不了。他光脚走在冰凉的地上不发出一点声音,反锁了浴室的门。
他一边刷牙一边看着镜子里撑了满满泪水在眼眶里的自己。他和黄濑潦草地相遇,和青峰潦草地再见,他猜故事就这么潦草地结束了。每个人都焚烧了自己最美好的生命力去照耀了一段不严肃也不幽默的时光,他的眼泪抑制不住地顺着脸颊往下拉出一条长长的痕,和从嘴角挂出来的牙膏沫混在一起掉进水池里没有声音,只流了一滴黑子就拧开水龙头去冲眼,冲到一半觉得喉咙堵的慌,不知道有牙膏沫梗在那里还是怎么,干呕了两下却什么也没有吐出来。
黑子一拳狠狠地砸在洗浴台上发出一声不小的闷响,身体极慢地一抽一抽,他紧紧地蹩着眉毛闭着双眼,沉默的呜咽却无论如何也停止不下,心脏快要负荷不住,刘海上沾了的水珠流进眼里更加刺痛。从前干干净净平淡安稳的回忆已经开始离他远去,只剩下坠入冰窟的寒冷与苦涩。
第二天黑子到他们相约的那个小广场时,黄濑依旧比他来的早些,他没戴帽子却挂了一幅大大的墨镜,虽说如此却依然能辨出些镜框下的淤青。他穿了件蜜色的宽袖风衣,一层白白的绷带从袖口一直延伸到手腕处,手指倒是和他讲的一样,干干净净没受什么损伤。黄濑没绑腰带也没系扣子,脖子里绕了一条乌金色的围巾,松松垮垮地挂在那,一看就不挡风。
黑子小跑过去,还没等张口反而被他先抢了问:“你嘴怎么了?”
黑子伸出一小截舌尖舔了舔那块有些打眼的痂,低头托出早就准备好的那套说辞:“吃东西上火生了疮,我看着难看就挠破了……不说这个,你受伤了怎么还跑这么远来,我去找你也方便些。”隐隐有些担心,说出来却完全成了责备的意思。
黄濑猛地扯去自己的眼镜,“你当我傻,生疮挠破了能是一道口子?”他说着就举了左手去探黑子的嘴唇,抚了抚皱着眉问:“疼不疼?”
黑子摇摇头:“你不信算了。”格开他的手,拽着他走到一处长椅上坐下,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脑袋上倒没见绷带和伤口,就是眼窝还有点肿着,嘴巴旁也是一处青,别的地方除了右手手腕那里,都被衣服遮着,想看也看不见。“都伤到哪儿了?——大辉容易激动,他脾气上来了就收不住手,没轻没重的,你……”
黄濑摆摆手打断他:“我有我的理由,他也有他的,不提这个。”黑子心里想总归是因为自己,才惹了这么一出闹剧,自责的神情落进黄濑眼里黄濑只好勉强笑出来一点安慰他:“我这不活的好好的么,你倒是该担心担心他,一开始是没想到他会动手,挨了几下,不过后来我还手以后我们队都上了,估计他比我惨。”
黑子低头去托手撩他的袖子,轻轻举起来往深处探了探,摸到小臂的三分之二处就伸不进去了,但绷带延伸到更里面。“伤到骨头没?医生说得多久?”
“骨头……”他眼珠四处转,想了半天哼哼几声敷衍过去,“骨头就那样呗,医生说什么我倒是忘了,过阵子就好了没跑儿的,这句话我听见了。”他说着把那只伤了手放下,换了左臂去抓黑子的掌心,握住了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我最近天天都在想,你怎么也不跟我打电话发短信,喊我出去玩——天天都挺想你的。”他知道自己其实最没资格说这话,青峰大辉朝他呼拳头那一刻他就知道了。
黑子没理他说这些,只是问:“右手严重?”
黄濑听了眼神暗了暗,稍微抬起来右手轻轻握了几下又松开,“还行,就是还有点疼,有点麻,没事,我左手跟右手一般灵活。”说完又把右手小心翼翼地垂在身侧,掌心朝着长椅那边。
黑子任他牵着手不挣开,这会儿挣开也没意义,亲眼见到他没什么大毛病心里总算长舒了一口气,放松下来又突然觉得嘴角那处伤口隐隐作痛。“你自己打车来的?”
“没,”黄濑朝喷泉对面的马路怒了努嘴,“我叫小紫原送的我,昨天从医院回来就住他那去了,我这副样子回家给人看见不好。”
“你爸妈回来了?”
黄濑摇了摇头:“再说你走了以后我晚上一个人在家总觉得不自在,老想着你要在就好了,可是以前你不在也好好的啊。你说这是怎么回事。”黑子听见他这话苦笑着心里想原来两个人心思都一样,他听见黄濑继续说:“这段时间前前后后小紫原帮我扛了不少事儿,回头得请他好好吃顿。”
“怎么不见他跟你一起来?”黑子问。
“哦,我说我有三个字对小黑子讲——”他调笑地看进黑子的眼睛,“他还挺识相,就没跟过来。”黑子刚要皱眉,黄濑把话补上:“我认真的,没开玩笑,这阵子跟你分开了以后一直在琢磨。”
黑子想了想之后点点头:“那最后说吧,最后听。”好事情放在最后面也算聊以安慰,他顿了顿,有些犹豫地开口:“那,大辉的事情,你队里会不会计较……”他绞尽脑汁地想措辞:“我是说,大辉要是因为这个禁赛了,有点麻烦……”说着说着脸有些红,不敢看黄濑的眼睛。
没想到黄濑反而甩出一声冷笑,这大大出乎了黑子的意料,他说:“是爷们,自己闯出来的事自己就扛着呗,怪谁。”
“不是他让我来找你的,我就是问问你,……会计较吗?”
黑子这问题问得挺有水平,若是说不计较,有点白挨了这几下的意思,但是说计较,未免显得他黄濑凉太小心眼。哪知道黄濑也不是省油的灯,把脸仰起来后背往椅子上一靠,看着灰蒙蒙的天色轻声开口:“我计不计较那是私下里的,关键得看上头意思,篮协那边知道了,我就算跟他称兄弟说这事不追究了,人家也不会放过他啊。”他这么说就是把问题推给了官方,“球馆斗殴不是小事,也不是我们这帮打球的能管的。”
黑子一听就皱了眉担心起来,青峰结婚的事情刚订,若是再闹这一出,怕要节外生枝,本来因为昨天青峰那番突然的话,两个人就很尴尬,一直到现在也没任何互动,他不自觉地把脸扭到一边,用空出的左手抚了抚鼻子,盯着广场的大理石地板砖发呆,要是真捅了篓子,想必青峰那边学校也会护着他,或者球队里也会有人出面解决,毕竟后果也不是非常恶劣,他这么一想心里稍微放宽了些,刚要扭头看黄濑却不料他的脸就在自己耳后,近得几乎贴在一起了——“你干什么?”下意识地问道。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