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半路遭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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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间，已是深秋的季节。繁花落尽，树木萧瑟。天气一天天冷下来，永州城内的紧张气氛却一日日高涨。
自丰乐楼事件后，皇帝对火炮之威心有余悸，严令京畿衙门一定要将幕后主使人拿获。京畿衙门鸡飞狗跳地查了许久，嫌犯捉了一长串，然而真正拿得出手的主犯，却一个也没擒获。赵养性正一筹莫展间，赵贵妃和自己女儿在云州又差点出事，幸赖允王护卫，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皇帝知晓后已然大动肝火。云州离永州不过一两日的路程，此两地任由刺客进出，搅得天翻地覆，东越国体何在？
不消说，赵养性又被御史台大夫参了好几本。
郁竹回赵府后，生活倒是平静异常。
她天性安静却极坚韧。外面看着，虽然神情淡淡，但肤色白皙，头发乌黑，是个美丽的十八、九岁姑娘。旁人见了，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但是玉荟见了她，心里总是有点难受。眼看着不出三个月就要到新年，那时郁竹就满二十了。整个永州城，别说豪门贵族家的千金小姐，便是平头百姓家的姑娘，像她这般年纪的，手边就已经抱着一两个娃娃了。自己的女儿盛梅也已于今年春天出嫁，嫁与晏之安做侧妃，且在六月间与正妃袁黛一同怀上了身孕。女儿嫁得称心如意，她身心安详，便越发抖擞起精神，关心起家里其他女孩子的着落来。郁竹自然是放在她心里头一个的。
玉荟倒是没少给赵养性吹枕旁风。赵养性却道，年节里宫里赏下的年例，她的那份总比别人厚重，如今总要等着圣上有所明示，才能发落于她。玉荟不敢埋怨，只好道大人就眼瞅着家里大姑娘守一辈子的寡么。赵养性不语，半晌道，便是要守寡，也是她的命。
郁竹不知道这其中关节，每日里看看书，练练拳脚，倒也惬意；她如今的身份颇有些尴尬，已婚妇人抑或未婚姑娘，都与她挨不上；旁人亦觉得尴尬，因此很少有人邀她过府赴宴游园。
这天，依旧是个秋风肃杀的日子。郁竹早早起床，穿戴整齐，用过早点，带着侍女芳菲，准备出门。院子里，赵府内府护卫阿德带着十来个人，并着一辆马车，已经候在那里了。再过半月就是之临的忌日了，宫内自然要大费周章一番，郁竹则想早早一个人先去祭拜了。
东越皇家陵寝位于永州郊外。这段日子城门口及通往各地的交通要道盘查极紧，出行者需随身携带官府签发的通行文书。早几日赵养性已将通行文书付与郁竹，并指派十来个得力的家丁护送她前去。
郁竹登上马车。赵府所在的棋盘大街，离北城门尚有一段路程。天才刚蒙蒙亮，街道两边的商铺还上着门板，路上人丁寥落。昨夜里大概下过一场雨，青石道板斑斑驳驳。森森的寒意扑面而来，看来天气越发要冷了。芳菲只有十五岁，很少有机会出门，这会自是兴奋地打量起街景来。郁竹从旁边书架取出一册书。
她看着书，眼睛有些累了，便抬头瞥了眼窗外。马车已经过了玄武大街，正走在一条背街的巷道中，估摸着再行一刻钟就可到北城门。
忽然，她心里没来由地一凛，然而环顾四周，车厢里空空荡荡并无异常。正疑惑间，两块地板凌空飞起。脚下突然露出一个大洞。马车底部原本是个装载旅行应用之物的隔间，这时两个打扮利落的长大汉子从里面跳了出来。
芳菲瞪圆了眼睛，嘴巴大张，正准备惊叫，却被一汉子捂住了嘴巴，狠敲了一下脑袋，立时晕了过去。郁竹不及细想，朝其中一人掷出书本，乘那人躲闪间，纵身跳出了马车。外面亦已乱成一团。
五六个劲装汉子围着阿德他们，刀来剑往，激战正酣。
车上那两人也跳了下来，哗啦啦抖出利剑，一左一右，来擒郁竹。
郁竹反身一脚，朝一汉子的手腕狠狠踢去。
那人“咦”的一声，剑柄差点脱手而去。另一人见势不妙，持剑而上，当胸朝她刺去，力道又狠又准。郁竹错身让开。
一时间刀剑声响成一片。这伙人人数不多，却似乎早有准备，个个下手狠辣，且此时马车被夹在两排高大的墙壁中间，巷道狭窄，无法脱逃。
郁竹穿着锦衣长裙，脚穿软底绣花鞋，赤手空拳对付了一阵，已被裙子绊了好几次。忽然一声惨叫传来，她回头一看，却是家里一个名叫赵良辅的侍卫，被长剑戳中了胸膛，鲜血泼洒开来。
阿德等人突遇半路劫持，本已猝不及防，这时又见同伴被杀，一时阵脚大乱。这皇城根上，天子脚下，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劫赵府马车的，他们做梦也不曾想到过。不多时又有三名侍卫被刺死，其余几名侍卫亦被制住。郁竹也被人一脚踢在肩部，胳膊立时软软的动弹不得。
忽然有人打了个呼哨，这又厚又高的墙壁突然开启一扇不起眼的小门。郁竹被人推了一下，示意她跟着阿德他们走进去。
里面是个小小的院落，堆了不少乱七八糟的杂物，似乎是哪户人家的后院。他们被带进一间屋子。不多时，迷迷怔怔的芳菲也被拖了进来。最后，几具赵府侍卫的尸首也被扛进来，横七竖八地丢在地上。
郁竹也顾不上其他，赶紧蹲身扶起芳菲，查看她的伤势。幸好，除了脑袋后面那个大包，呼吸尚算平稳。
却不知这伙人为何要劫持他们？况且个个身手不错，看似经过周密计划。
一灰衣中年汉子走进来，点了点郁竹他们的人数和尸首，道：“嗯，都在这里了，一个不少。”接着，他逐一打量几个站着的人，道：
“你们出城用的通行文书呢？”
郁竹暗道，原来他们要这个。有了这张通行文书，他们进出永州城倒有了依傍。
只是他们怎么知道今日赵府有人出城且提前知晓路线呢？
见诸人站着不动，那汉子笑了笑，道：
“拿出来自有你们活命机会的，否则的话，挨个一搜也能搜出来不是？”
阿德犹豫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那中年汉子劈手夺过，端详一遍，点点头，道：
“俩丫头留下，其余人全部杀掉不要留活口！”
旁边两个汉子答应一声，挺剑刺去。
郁竹猛地站起身，喝道：
“慢着！”
与此同时，门口也有人喝了一声：“不准动手！”
郁竹循声望去，却见门口人影一闪，走进一个年轻人。那人满脸怒色，望着地下横七竖八的尸体，道：
“多桑师傅，在你眼里这些人的性命就如同畜生一般么？”
年轻人不知甚么来头，那两个持剑汉子硬生生顿住了去势。
叫做多桑的汉子微微躬身施礼，答道：
“启禀三爷，这些人非杀不可。走漏了半点风声出去，我们便也活命不得。”
年轻人道：
“将这些人绑了囚在此处，我们走得快些，便不会耽误出城；出城后四散而去，也无踪迹可寻。”
多桑道：
“万一这些人提早脱逃，我们的处境就十分危险。三爷也应当拿出勇士们的果断和决心来，方不负陛下所托。”说着，他眉毛皱起，神色依然恭谨，“前线将士正浴血拼杀，我们在这里切不可优柔寡断。”
年轻人却不为所动，道：
“虽道交战必有伤亡，但这几个被擒获的人，手脚缚起，毫无反抗之力，将他们杀掉就可以显示你们勇士般的果断和决心了么？”
那几个汉子听得面面相觑。
年轻人又道：
“我本不欲管这些杀伐之事，既然诸位不愿听从，那近来发生的事情，请诸位自行向陛下作解释罢。”说完转身离去。
多桑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另外的汉子，见老大没了吩咐，只好把剑收了回去。
约莫一顿饭工夫后，郁竹和芳菲重新被押上了马车。阿德等人则被五花大绑，嘴里塞着布条，扔在那间屋子里。
那多桑站在马车前对郁竹道：
“赵大小姐，辛苦你跟着我们走一趟。等大家到了安全所在，自会放你离开。可若你有半点不老实--”他一偏头，一精壮汉子嗖地跳上了马车，重重坐在郁竹对面，怀里抱着一柄长剑，冷冷盯着她。
郁竹见这汉子身手敏捷，目光湛然，知他是来看住自己的，武功必定不错。
正踌躇间，车子一沉，又有人闪身坐了进来，却是方才提前离去的年轻男子。
那男子对着郁竹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道：
“姑娘可以放心，你家的人没事。”
郁竹见这人二十来岁的年纪，看上去倒是斯文有礼。因为这人一番话，阿德他们方才留了性命，本来应该感谢一下的，但那名唤多桑的中年汉子对他颇为恭谨又不完全听命，却不知是甚么身份。
郁竹也不理他，低头去看芳菲。芳菲已经醒了，也搞不清楚状况，只是吓得目光呆滞，面如土色。
那人微微一笑，自己坐在旁边，似乎要和她们同行。
马车一震，果然出发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半路遭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