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MA》查第格

2、第一章 我的烤肉和我英勇救下王八蛋的故事

　　我活了这么大，像今天这样让人悲愤到一口热血在胸腔中涌动就恨不得吐出来的情况，还是第一次遇到。
　　我真的很悲愤，不，用悲愤这个词没有办法形容我现在的心情，我现在只想杀了身后骑在马上的那个王八蛋，然后自杀。
　　海滨大道上形形色色的路人都用一种奇特的眼神看着我，他们刻意压抑着眼底的笑意，可那情绪太过强烈，实在是难以无视。每当他们忍不住转过头来看我们的时候，我都可以切身感受到来自这个世界的恶意。
　　“哇！薄依！你看那儿！那是战舰！！是战舰！！我居然看到了战舰！我的亲爹啊！这辈子值了啊！”
　　闷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声音听起来很奇怪，明明是狂喜的尖叫，听上去却像是一个人正在被枕头谋杀时的低吼。
　　如果不是我这一路上已经习惯了，我也根本不会明白他想讲什么。
　　你说为什么这声音会像是一个人正在被枕头谋杀时的低吼？啊，这可就说来话长了，不过我们可以先从最明显也是最肤浅的角度来解释这个问题——我牵着的这匹马的主人，正大摇大摆地骑在马上，戴着一个丑陋无比用烂床单和枕头里的棉花缝起来的狮子面具，床单和枕头都是他在一个镇子上偷的，狮子的鬃毛是他剪了同行一个商人的马尾巴粘上去的，剪完他就找了个理由溜了。
　　“放心，那个商人那么多匹马，他是不会注意到这一匹马的尾巴没了。”这个王八蛋当时这样无耻地说道，就像他无耻地骗走了我的马一样。
　　那么答案就很明显了，就算是换做君火兰城里嗓音最甜美的歌手在戴上这玩意儿以后也别想喊出一句清楚话。
　　此刻这个蠢货正满足地骑在马上，享受着路人对他投去的“羡慕的”“惊艳的”“赞叹的”目光，我这个聪明绝顶才华无双的正常人却得走在前面帮他牵马！
　　你们一定懂我，是个正常人都应该懂我，请你们想象一下：当你们跟一个蠢货一起走在街上而这个蠢货完全不知道他的行为到底有多蠢的时候，你们肯定有种想要离他远点装作不认识他的冲动吧？
　　很好，这就是我现在的情况，不，不是，我现在的情况要更严重，因为我在给蠢货牵马！
　　耻辱！耻辱啊！！！
　　这次不用你问了，你就是不问我我也要把这个故事给你好好说道说道，我必须得说！人的暴躁愤怒憋屈如果不说出来是很有可能憋出病来的，而我现在快要病入膏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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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薄依·雷慕斯，今年十七岁，家住公国鸢尾领雷慕斯镇——没看错，这个镇子就是以我的家族命名的，很久很久以前我的家族就在这里定居了。
　　五天前我从家里出发，前往岛上最南边的公国首都君火兰城，参加即将在君火兰城举办的三年一度的狂欢节。
　　这是我第一次参加狂欢节，我父亲为我准备了两匹马，一枚金币，一些铜板，一张地图，一点应急的干粮，几袋马料，两个水袋，还有一把长剑和一把火枪——没火药没子弹，这枪就是别在腰间吓唬人的。我问我父亲为什么不给我火药和子弹，他嘴里叼着烟斗面色凝重地沉默了一会儿跟我说：“唉，薄依啊，你从小脑子就不大灵光，给了你火药，怕你一不小心走火把自己打死了。”我母亲为我准备了一张面具，那种遮住半边脸还能把相貌露出一半的样式，还有一件穿上就像是发情的孔雀一样的礼服，然后千叮呤万嘱咐，让我一定要带个好姑娘回来。
　　我母亲后来又说了什么我不太记得了，反正我就这么上路了。我本来计划是一路往西南方向走，第一天晚上在一个叫雷姆多的小镇留宿，吃个饭睡一晚，第二天一早再出发，傍晚就能到君火兰城。结果…
　　说到这儿我就想一巴掌扇死教我怎么识别东西南北的家教了，虽然那个老头早在前年就病死了。
　　上北下南左西右东，我干他姥姥——请原谅我说这句粗话，因为我实在是太憋屈了，要不是那个老头误人子弟我就不会走错路，也就不会碰到那个无耻的王八蛋，也就不会沦落到现在给那王八蛋牵马的地步，那还是我的马！
　　鸢尾领在公国的东面，君火兰城则位于公国中部的最南边。我按照老头教我，左西右东，往左边走，一路向西。没想到走了半天，中午的时候我居然看到了一座挂着荆棘领旗帜的小警卫站！
　　荆棘领在公国的北方，我就是头猪也知道我走反了方向，于是我很费解地拿出了地图，没错啊，我是往左边走的，而且我还琢磨着太阳不是朝着西边落下的吗？顺着太阳落下的方向走就行了...好吧这是我的问题，我忘了那是早上，太阳看起来像在落下，实际上是正在升起来…
　　可我当时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走错路，没听说过跟着太阳走还会走错的啊。于是我就驱马向前去问了那个警卫站的警卫们往君火兰城怎么走，那些警卫很古怪地看了我一会儿，一位看起来是个小官的开口问我：“你从哪儿来的？”
　　“百合领的水木城。”我既然已经知道自己走错了方向，明明是要往西边走却走到北边来，那为了让我自己显得不是那么蠢，就只好骗他我是从附近的水木城来的。
　　那个警卫官员看我的眼神更古怪了，他似乎在斟酌着自己的用词，显得非常艰难。
　　终于他开口说道：“这位朋友…这个...水木城在蔷薇领…”
　　接下来就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让我们跳过这段…咳咳，后来这些热心的警卫们告诉我一路往南走，到了岔路口能够看到路标，照着路标指示走就行了。
　　于是我就掉头从另外一条路一直往南走，一直走到晚上…
　　一直走到晚上我都没有看到路牌在哪。
　　事实上我早就发现我找不到路了，我一直在野外骑着马到处晃悠…啊呸！不是晃悠，是到处找路。一直找到天黑我也没有找到路。我当时的心情非常沮丧，太阳落山时我正好在一片小树林旁边，虽说出门在外非常忌讳在树林旁边露营，但我仔细看了看，这片丘陵中间的林地面积实在是有点小，而且这里明显已经是北方了——虽然我完全不明白为什么我一路朝南走会走到北方——北方是不会有什么海怪在岸上出没的。又想了下，要是在其他地方露营还不知道什么能不能找到拴马的树，所以我也就安心地把马拴在了树林边准备露营。
　　因为没有斧头，我只好拔剑出来劈了些树枝拿来当柴火。所幸我父亲虽然没有给我准备火药和子弹，但是火绳和打火石还是给的——没这玩意儿拿着把枪也吓不了人。
　　我忙活了半天终于把火升起来了，想了想又去劈了些树枝回来，虽然不用熬一晚，等到天蒙蒙亮就能走，但是多准备些柴火总是没有错的。
　　好不容易都捣鼓完了，我又饿了，一整天下来我就吃了点面饼还有两个挂在树上都快烂了的野苹果，现在好不容易有火又歇下来了，虽然迷了路，但也管不着那么多，先吃顿好的再说！
　　我拿出两块熏鲸鱼肉干，这东西得拿火烤软了才能吃，可这荒郊野岭的叫我到哪去找烤架？我总不能拿个树枝穿了烤吧？！别说树枝会不会烧起来，就是穿肉也穿不进去啊！
　　不过像我这么聪明绝顶的不世天才是绝不可能被这种问题难倒的，我把目光移向了自己的剑。
　　我听我父亲说这剑是雷瓦诺欧城产的，拿火烤两下应该没有问题吧，想干就干，我二话不说就把肉插了两块在剑上放在火上烤了起来。
　　好了，在遇到那个坑人的王八蛋之前的事大概就是这些，下面我要说我是怎么遇到这个王八蛋，又是怎么把我的马给他骗了去，又是怎么沦落到帮他牵马的悲惨故事了。
　　我心满意足地看着插在剑上的肉烤的越来越油亮，看起来越来越可口，忽然觉得在野外迷路也不是那么糟糕的事情了。可就在这时，我突然看见远处的小山头上好像有什么白色的东西在朝这儿飞快地移动着，仔细看，那白色物体似乎在追着前面的一个黑乎乎的影子。
　　我想了想，觉得有必要把火绳点着，万一来的是什么不法之徒说不定还能吓唬吓唬。于是我当机立断就把插着鲸鱼肉的剑钉在土里，让它立着，防止把鲸鱼肉弄脏了。又把火绳点燃然后塞好，把火枪摆在了手边，继续烤肉。
　　反正那玩意儿好像不是冲着我来的，就是真来了我不是还有枪吓唬他吗！实在不行我骑马跑就是了，那个白色的东西看起来没有我的马跑的快。
　　那两个影子越来越近了，我这才看清，那个被追着的是黑影是个人，而那个追着他的是一头白熊。
　　这时我才真的完全放下了心来，因为现在已经是秋天了，我看到那只白熊身材剽悍，满身肥肉，明显是准备过冬的样子。这个时候的白熊是不会主动攻击人的，肯定是这个人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才把这头熊给激怒了！
　　我就安心吃我的鲸鱼肉就好了，这熊肯定不会来找我麻烦。
　　当时那头熊的确也没有找我麻烦，只不过那个被追的王八蛋确实也聪明，估计他看到这里有火光就知道这里有人在野营，出门在外的人哪有不带个武器的，于是就直直往我这儿跑了过来。
　　我眼看着一个浑身上下破破烂烂一副穷猎人样子的健壮男子上气不接下气地从山坡上冲了过来，身后跟着头快要发狂的白熊。虽说我不怕，但也不免吞了口口水，有些担忧地看了看不远处拴在小树林边有些惊慌的马。
　　我之前只远远地见过一次熊，但我父亲我爷爷都是冒险者，从小耳濡目染所以我懂一些也不奇怪，熊很少伤人，除非是人主动招惹它。可毕竟我这还是第一次和发了狂的白熊那么近，说一点儿也不紧张那是假的。
　　但我又觉得为了一头跟我毫无关系的熊就放弃正在烤着的美食实在有些不太明智，犹豫了半天我还是决定就这么继续烤吧，还有一会儿就烤好了，实在不行等那人来了我就抽根树枝给他，不是说野兽都怕火吗，那白熊见到了火肯定就不会再追了。
　　我把剑往火上靠的更近了点，希望能快点烤好，虽然这样子会把肉烤的比较老。可就在我烤的时候那一人一熊已经冲了过来，只见那人爆炸性的肌肉简直就不是人！他纵身一跃，一下跳过了我面前的篝火，落在地上后翻了个身直接把我身边的火枪捡了起来就瞄准了紧跟着狂吼着越过篝火的白熊！
　　干净！利落！手法娴熟，持枪的姿势也非常漂亮！
　　说到这让我们先理一下现在是个什么情况：首先，我好端端的在这儿露营烤肉，突然一人一熊就冲了过来。那人先是一跳跳过了我面前的火堆，接着我以为那熊应该怕火才对，没想到那熊也二话不说跳了过去——啊我这是在说废话，熊是不会说话的。
　　你们想象一下你正坐在地上烤着肉，突然一个彪形大汉一跃从你面前“飞”了过去，接着一头比你大两倍的熊一跃又从你面前“飞”了过去，那种连续而来的压迫感足以让你的小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
　　我现在就是这个情况。
　　眼看着那个人在白熊扑过去的时候黝黑的脸上划出一抹诡计得逞后的轻蔑微笑，举起手中的枪，瞄准了白熊张开的血盆大嘴把点着的火绳按进了药壶...
　　我们都知道，用火枪的时候，得先把药壶塞满火药，用推杆把子弹从枪口推入，开枪时把点燃着的火绳按进药壶，点燃火药开火。而在开枪的那一瞬间，必须要把眼睛闭上，防止点燃的火药渣子溅进眼睛里…我看到他把枪对着白熊的时候惊地直接站了起来正想提醒那人枪里没有火药也没有子弹，他却已经闭着眼睛被熊一把扑倒在了地上。
　　我整个人顿时就懵了，这算不算我害死了他？
　　这人就算再强壮也不可能是一头熊的对手啊，我听别人说，熊扑倒人的一瞬间会一口咬断人的喉咙，这人必死无疑！
　　那我现在怎么办？这熊在确定那人死了以后，肯定回来干掉我的！
　　我想到这脚下不自觉地就朝着不远处的马挪去，虽然我不怕这头熊，但是能少一件事也是好的，能跑不跑不是脑子进水了吗？
　　“混蛋！！！你在干什么！？你手上的剑是摆设吗！？！捅它啊！！！啊啊啊啊！！！！！”
　　一声愤怒的大吼声把我震住了，那人居然还没被咬断喉咙！他伸出一只胳膊挡住了那头白熊的致命一击，那声“啊啊啊啊！！！！！”就是白熊在扯他胳膊他发出的惨叫。
　　这人居然没有死？
　　我又犹豫了，既然这人没死，而且看起来还能和白熊僵持一会儿，那我要是帮他捅那头熊的话，我剑上的烤肉怎么办？还没烤到最完美的状态啊！
　　我今天怎么就这么背呢，都沦落到露宿野外了，结果烤块肉都不让我安宁。
　　我想了想，还是救人要紧！
　　虽然这两块肉还没有达到它们最完美的状态，可也算是熟了，我就先不烤了，将就着吃吧，吃完了好赶紧救人。
　　“好！你等着！等我吃完了马上就来救你！”这人啊，深陷绝境的时候就得有人给他鼓鼓气，人命关天，我也得给他鼓鼓气才行。
　　然后我就站在原地一手拿着剑柄一手裹着袖子扶着滚烫的剑尖开始啃插在上面的烤鲸鱼肉干。
　　我以我最快的速度吃完了两块肉，又拿出水袋灌了一大口水。那边一人一熊还在狂吼着互不相让。不得不说这人一身蛮力实在是让人咂舌，不过对手毕竟是头熊，可以很明显看出，能坚持到现在他也是强弩之末了。
　　唉，如果我能预知未来的话，我当初肯定不会救这个王八蛋！我管他去死！
　　可是当时我年少无知，觉得人命才是第一重要的，居然救了他！
　　“嗝～～～～～”
　　我站在那头熊的身后，打了个饱嗝，一剑朝着它心口处刺了下去。
　　然后我就被狂怒的熊回过身来一巴掌拍飞了。
　　幸亏我反应快用背挨了一熊掌，要不然它就拍我脸上了！不过就算是拍在背上我也感觉像是被一柄战锤重重轰在了身上一样。
　　可我明明刺进了它的心脏啊，按理说即使还有反抗也不该这么凶才对。
　　那人被我解了围，一个利索的翻身躲开了熊的攻击，迅速捡起地上的石头一脸凶煞地看着那头浑身白毛都被血浸透的熊。
　　他好像没有受什么伤，胳膊上也没有什么血迹。
　　我忽然觉得自己被骗了，要不是他之前叫那么惨，我能这么奋不顾身地扑上去救他还挨了熊一巴掌吗！
　　“吼！！！！！！！！！”
　　那头熊已经狂怒无比，他站了起来一掌就朝着我再次拍了过来，我闪了闪，眼看那熊掌就要再次落在我背上，没想到那头熊居然学聪明了，熊掌一抖，拍在了我屁股上。
　　你们再想象一下一个英俊潇洒的武士手持长剑为救陷入危险的路人被巨熊一掌拍在屁股上拍飞的场景就好了。
　　至于我本人的感觉，那没啥好说的，我只觉得屁股瞬间被拍成了一团肉泥，飞在半空中就疼昏过去了。